第084章 第 84 章

  第084章 第 84 章

  姜月窈迅速推倒桌上調配香粉的瓷盒, 借四溢的香氣掩蓋十一身上的藥味。

  她並不擔心龍驤衛中有人精通香術，因為她所用的香材都甚是尋常。如果龍驤衛只是要找奇香，肯定看不上眼。

  隨即, 她急促地輕推十一坐到床榻上，用氣聲催促道：「快拖鞋解衣裳……」

  「誒？」十一茫然的聲音落入她耳中，伴隨著淅淅索索的解衣聲——儘管十一完全不知她的用意，手指卻動作飛快, 利索地脫下靴子、解下外衣。

  龍驤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姜月窈卻無從解釋。她只慶幸先前為打探消息，讓胡洛奴守在門外待命。

  因此，她才能不必顧慮太多, 同時去解開自己比甲的盤扣。

  然而, 由於緊張，她指尖微顫, 盤扣數次從指間滑落，怎麼也解不開。

  「你、你也要解衣裳？」十一傳音入密, 他的聲音難得結巴，透著深深的猶疑。

  十一的話音方落，掌柜的訕訕的勸阻聲就遙遙地傳來：「大人，這間上房的客人不是做香材生意的。他的房間外頭還掛了免擾的牌子，只怕客人實在不得空, 沒法來拜會您……」

  

  可掌柜的說的話顯然沒起作用, 腳步聲毫無停滯地往他們的房間來。

  姜月窈額間沁出薄汗，她顧不上旁的, 連忙對十一用力地點頭。

  十一深吸一口氣, 然後迅疾地解開她糾結的盤扣。

  姜月窈立刻脫下比甲，連同十一的外衫一起丟在床下。她飛快地踢掉自己的繡花鞋, 取下收攏床幔的掛鉤。

  幔帳垂落，床內頓時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暗影中。

  姜月窈跽坐在床上，觀察地上的散落的衣衫——嗯，衣衫鞋子凌亂，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兒。

  這應該夠了吧？

  姜月窈揪緊身下的被褥，豎起耳朵，緊張地細聽門外的動靜，忐忑不安。

  可先在她耳廓里響起的，是十一微微發緊的聲音：「窈窈，你……想對我做什麼嗎？」

  姜月窈微愣，擡眸看向他。

  少年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紅暈，深潭似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他的眸中好像藏著明亮的星子，閃耀著鮮然的期待。

  在她愣然之時，十一已忍不住侵身靠近她。

  他太想念窈窈了。

  鼻間縈繞著濃郁纏綿的香氣，他壓根分不清是窈窈天生的體香，還是方才散落的香粉。在這昏暗而密閉的空間裡，芳澤氤氳，比醇酒更醉人。他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連那蓬勃的心跳，仿佛也漸漸同步成一樣的音調。

  他低眉垂眸，支撐在床上的雙臂肌肉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聲音卻因為極力克制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渴望：「窈窈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十一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姜月窈的臉一下就紅透了。

  十一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吶，她才不想對他做什麼呢！

  姜月窈的心簡直要被扯成兩瓣。

  要不是她顧慮著外頭越來越近的動靜，不敢出聲，她早就解釋給十一聽。她這樣做，都是有原因的。

  可她現在沒法說話，只能嗔他一眼，伸手就想把他推開。

  然而，姜月窈才伸出手去，十一就忽而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掐住她的腰，倏爾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窈窈嗔他的一眼，明眸含波，婉轉多情。

  「哎呀！」姜月窈沒忍住，脫口而出一聲嬌呼。

  恰在此時，門閂斷裂的聲音一併傳來，一道雄渾的聲音冷笑著道：「怎麼？這兒住的是什麼貴客，我竟連聲招呼也不能打……」

  十一頭也沒擡，袖手往後一掃。寒光一閃間，一片薄刃直插門框，力勁之大，竟又將被打開的門生生合上。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誰都沒想到會從門縫中匆匆一瞥香艷場面。若說地上凌亂的衣裳還有可能作假，可再加上少女的一聲嬌嗔，誰還能不知道房內正在發生什麼呢？

  沒過一會兒，龍驤衛侍衛哈哈道：「兄台，抱歉。打擾、打擾。」

  方才那枚薄刃，足見房中人功底之深。

  他深知江湖遊俠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厲害。

  在全海市都知道龍驤衛在搜查的時候，這江湖浪蕩子還敢在這兒一親芳澤，一看就是色膽包天，若非很清楚自己壓根沒有龍驤衛想要的東西，就是極其自信，能全身而退。

  侍衛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論是哪種情況，他都很識時務，要是這時候打擾人家的好事，只怕落不著好，何必此時跟房中的人硬碰硬？

  好歹等兄弟完事兒嘛。

  門口，腳步聲漸行漸遠。

  姜月窈喘著氣，忍不住擡起手臂，擋住自己通紅的臉，有些許崩潰地道：「你快下去！」

  她知道自己已經達成目的，可正是因此，緊繃的那口氣鬆懈之後，羞意才像海浪一樣，一重一重地湧上來。

  「窈窈……」十一喚她，聲音含著一線委屈。

  他不是不明白，這多半是姜月窈的計謀。

  可就算是她的計謀，他也恨不能一直沉浸其中，深入一點、再深入一點。

  「剛、剛剛只是權宜之計，我們可不能被他們發現，所以、所以我才會這麼做。」姜月窈聽不得他委屈的聲音，強撐著說道：「現在，他們已經走了，我們得趕緊收拾收拾離開。」

  「你從哪裡學來的招數，他們沒再多教一點嗎？」十一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不滿足的嘟噥聲，不怎麼肯走。

  「誰會教這樣的事兒呀！」姜月窈只覺得渾身都在發燙，甚至不敢直視十一。

  當然沒人教她，是她撞見的。

  海市里往來的都是天南海北的人，很多異國他鄉來的人風氣開放。

  夜間載歌載舞的時候，姜月窈偶爾也會撞見這樣衣裳凌亂的場面。陰影里，異域的女郎薄紗垂地，嬌俏可人地攀在金髮碧眼的郎君身上，聲音嬌媚，一點兒都不避人。

  她撞見一次，羞得滿臉通紅，跟旁邊大晟國來的人一樣，一眼都不敢看，匆匆離開。

  今日事出突然，她才想起還有這一招可以用。

  現在想來，沒準自己那一聲驚呼還起了點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想到這兒，姜月窈只覺得自己的顱頂都仿佛在轟隆隆地冒著滾滾熱氣。

  「你、你快下去。」姜月窈再次催促道：「我沒想對你做什麼！」

  「可我想……」十一委屈巴巴地嘟囔一句，忍不住俯身蹭了蹭她的脖頸。

  他知道窈窈不願意，可窈窈要怎麼樣才會願意？

  十一心裡油煎火烹似的，卻也知道，他眼下只能翻身下床，去給姜月窈拿新衣裳。

  這「我想」二字，差點兒讓姜月窈恨不能徑直埋在被子裡，把十一趕出去算了。

  可龍驤衛是一柄在頭上懸而未決的刀。再說，方才是事出突然，她、她也別無他法。

  姜月窈反覆勸慰自己，好不容易強壓下心底的羞赧，若無其事地重新穿上衣裳。

  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十一挪轉房中的絨毯，打開一扇暗門。

  十一抱著她，輕巧地自暗門躍入地道，將她放穩之後，他再左右抵牆，憑輕功關上暗門，重新回到姜月窈的身邊。

  十一察覺到身邊人的僵硬，以為她怕黑，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窈窈不怕，有我在呢。」

  姜月窈欲哭無淚。

  雖然她意識到，這條密道必須輕功極佳才能下得來，想必這就是十一沒有提前告訴她的原因。

  可問題是，但凡十一剛回來的時候就告訴她他們可以走密道，她也不會以為自己會是他的拖累，想出方才的餿主意。

  這下可好。

  她哪兒是怕黑啊，她恨不能融入黑暗中，再也別出來才好！

  *

  可惜，姜月窈不僅沒法融入黑暗中，而且還要跟十一回家，與他獨處一室。

  十一依約放胡洛奴歸家，然後再從密室把姜月窈接出來，快馬加鞭地帶她回家：「我方才打聽過了，龍驤衛來只是為了尋香，要求所有在海市出售的香材都需經過他們之手。」

  「但全然沒人提及找人的事，多半只是商家誇誇其談。」十一安慰她：「窈窈，你不用擔心。」

  「太好了。」姜月窈大鬆一口氣：「想必，攝政王費這麼大的力氣，要製成的一定是一丸驚絕的奇香，跟我們這樣的小民，的確無甚關係。」

  想來龍驤衛的確沒有把她放在心上，章嬤嬤和七斤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鬆懈之後，就更想悄無聲息地往前挪，離十一滾燙的懷抱遠一點。

  只是，她才挪動半寸，就被十一又重新抱回來。

  姜月窈閉了閉眼，選擇了放棄，努力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十一，那你呢？」

  比起遠在天邊的攝政王，她更在意十一：「晏公子用在你身上的奇香，你的義父找到解法了嗎？」

  「沒有，他們都不懂香。所以，我暫時不用追殺晏昭回了。」十一搖了搖頭，聲音微沉，心底湧上一陣煩躁。

  他甚至懷疑，閣主壓根不想找出解決之法。

  姜月窈沒有為十一不必追殺晏昭回而感到欣喜，她反倒蹙起眉，憂慮地道：「這豈不是說，晏公子、甚至其他人，還有可能用這樣的法子對付你？」

  姜月窈頓時湧上濃濃的危機感，她緊抿著唇，當機立斷地道：「十一，你還記得那是什麼樣的香氣嗎？」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海市參加各種鑒香會，比起在溪源鎮，又新聞了好多不同的香材。」姜月窈微微側首，堅定地道：「如果我能擬合出你聞到的香氣，我們或許就能找到解法。」

  十一眉眼舒展，俯首，將姜月窈攬得更緊些：「好啊。」

  他的確想讓窈窈幫忙，可他還沒來得及提起，窈窈就已經開口要幫他。

  他心底因為想起此事而激發的浮躁，逐漸平息。

  他有窈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