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第 76 章

  第0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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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心底的火氣, 比他的思緒竄高得更快。

  十一緊抿著唇，心中懊惱。

  早知道窈窈的力氣那么小，他就自己給自己綁了, 一準綁得死死的，絕對不會出現現在的情況。

  他到底是轉身……還是不轉身啊。

  淅淅索索的聲音愈發清晰，像小貓爪，輕輕地刺撓他的心。他幾乎能想像出, 窈窈在褪下那一層喜服，如何一寸一寸綻露白皙的肌膚。

  十一深吸一口氣，默默地放下水囊，擡手, 重新替自己蒙上眼睛, 死死繫緊。

  窈窈會惱的。

  他還是乖一點吧。

  *

  姜月窈背對著十一，飛快地褪下喜服。

  只是, 當要脫下裡衣，只剩肚兜時, 她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扭頭瞥了他一眼。

  十一背對著她，坐如一座石佛，紋絲不動，看起來毫無異樣。

  姜月窈微鬆一口氣, 忍著羞怯, 慌忙脫下已經少了一截的裡衣，然後馬不停蹄地換上她從老闆娘哪兒買來的常服。

  她拿出小刀, 麻利地將裡衣裁成一條條布條。待手中握著一摞布條, 再看不出它曾是件裡衣時，姜月窈終於長舒一口氣。

  若不是裡衣質地上乘, 而且沒有染色，她也不想用裡衣包紮十一的傷口啊。

  「好了，我先給你解開蒙眼布。」姜月窈收好小刀，走到十一身後，試圖解開他後腦勺的結。

  她費勁解了半天，可這個結紋絲不動。

  姜月窈茫然地張了張口，喃喃：「我綁的時候這麼用力嗎？」

  她怎麼不記得自己打了個死結？

  十一：「……」

  十一生怕姜月窈深想，連忙一把將蒙眼的衣服擼下，往旁邊一丟。

  待眼前重見光明，他下意識地掠過姜月窈的衣襟，又趕緊移開視線，張開雙臂，聲音略顯急促：「窈窈，上藥吧，我準備好了！」

  姜月窈狐疑地瞥他一眼。

  十一好像怪怪的。

  他可對上藥、吃藥可從來沒有這麼積極過。

  他的眼神飄忽，耳朵尖也紅紅的。

  他好像是因為發燒，又好像……是因為害羞。

  只要一想到他為什麼害羞，姜月窈心中的羞意頓時如潮水般湧來：「你、你——」

  「我沒有轉身！」十一立刻領會了姜月窈含羞帶怒的緣由。顧不上思考自己究竟哪裡露出了馬腳，他急忙指天發誓：「我還把蒙眼布系得更緊了。」

  「誰要問你這個了！」姜月窈羞惱地嗔怪道。

  她一聽就知道，十一肯定意識到她方才在換衣裳。不過，聽十一的意思，姜月窈倒是相信他的確沒有轉身。可這個認知，就已經夠羞人了。

  要不是十一還受著重傷，她恨不能把帕子扔他臉上，甩袖就走。

  「我是要讓你做好準備，我要給你上藥了！」她板著臉，故意兇巴巴地道：「會疼。」

  十一眨眨眼，乖順地道：「喔。」

  姜月窈倒真想不顧十一疼不疼，一股腦把金瘡藥灑在他傷口上。可真的靠近他皮開肉綻的傷口，她忍不住輕輕地對它吹了兩口氣，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將金瘡藥倒下去。

  十一眉眼微動。

  窈窈，在心疼他。

  他就知道，窈窈的心最軟。

  他的心裡暖呼呼的，忍不住垂眸看她。

  她的長睫像蝶翼般輕顫，鼻樑小巧又秀麗，唇……潮濕紅潤，好像些許有些腫。

  身為罪魁禍首，十一忽然有點心虛。

  更不用說，她離他那麼近，近得他只需一垂眸，就能看見她纖細的頸項和若隱若現的鎖骨，往下，便是她合攏的衣襟。

  十一喉嚨發緊，連忙移開視線。

  姜月窈恰輕吹他的下一個傷口，十一微微一顫。

  「怎麼了，很疼嗎？」姜月窈忙道。

  十一搖頭，脊背緊繃。

  這點輕微的刺痛根本不算什麼，反倒是窈窈上藥前輕輕給他吹氣，讓他著實有些難耐。

  窈窈還不如一股腦把金瘡藥全倒他的傷口上呢！

  然而，事與願違。

  十一方才的顫抖和之後緊繃的脊背，反而讓姜月窈更加小心翼翼。她吹拂傷口的時間更長了，連倒金瘡藥也愈發謹慎，仿佛在對待什麼珍稀易碎的寶物。

  十一的心裡簡直冰火兩重天。一方面，他如嘗甘蜜，心中甜得幾乎要溢出來；另一方面，又仿佛有無數螞蟻在心尖上爬過，癢得他只想逃離這細微的折磨。

  等姜月窈終於替他包紮完最後一處傷口，兩人幾乎同時鬆了一口氣。

  十一輕咳一聲，哪敢暴露自己真實的心聲。

  可誰知，姜月窈以為他松的這口氣，是因為實在疼得厲害。她憂心地看著他，難過地道：「我的手法是不是還是不夠輕？你一定很疼吧。」

  十一微愣。

  姜月窈卻已將方才裝腔作勢的嗔惱都拋之腦後，心疼地催促他：「你快躺下來，好好休息。我去洗淨髒繃帶，就回來陪你。」

  姜月窈拭去額間的薄汗，就想出船艙。

  可誰知，她才要起身，就被十一拽住手腕，往他懷中帶。她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跌入他的懷抱。

  「你的傷！」姜月窈一聲驚呼，急道。

  「我沒事。」十一抱著姜月窈，將臉埋在姜月窈的頸窩，輕輕蹭著。

  哪怕是甜蜜的折磨，他也認了。

  此刻的他，捨不得讓窈窈離開半步。

  「你沒事的話，那、那你放我去洗繃帶。」十一的微散的髮絲蹭得她痒痒的，姜月窈的聲音都不由得帶著顫。

  「繃帶我明天再洗。窈窈，你還什麼都沒吃呢。」十一單手撈過包袱，拿過油紙包：「你先吃東西。」

  十一說著，打開油紙包，把兩個月餅一併捧到姜月窈的面前，道：「我看到這兩個烙餅跟其他的不一樣，看起來更好吃。」

  姜月窈愣了一下，她才意識到，十一併不知道這是月餅。或許，他甚至從未過過中秋節。

  可他還是單純地因為它們看起來更好吃，把月餅留給了她。

  她的心弦輕動，輕聲解釋道：「這是月餅。今天是團圓月呢。」

  姜月窈想了想，道：「十一，我們多裹一件披風，稍稍撩開竹篾簾，一起就著團圓月吃月餅。這樣，才有點中秋節的味道。」

  「中秋節？那是什麼？」十一依言鬆開姜月窈，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是個祭拜月神的節日。」姜月窈輕拽十一的袖子，帶著他坐到竹篾簾後，給他裹上披風。

  十一現在看起來精神很好，但姜月窈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當真只撩起一條小小的縫，讓十一往外看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圓吧。」

  十一遙遙望向天邊月：「昂。」

  遙遙高掛天際的月亮，像一面皎潔無暇的銀盤，當真是圓得很。

  「所以才叫團圓月。」姜月窈笑著放下竹篾簾，給十一遞一個月餅：「月餅就是人間的月亮，所以今日才要吃月餅，寓意……闔家團圓。」

  說到「闔家團圓」，姜月窈語調微頓。

  然後，她輕聲道：「闔家聚在一起，笑著鬧著，吃月餅、拆肥蟹，待痛飲幾盞桂花酒後，攜手逛燈會、猜燈謎。這才合該是中秋節的模樣。」

  可是她父母雙亡，哥哥失蹤，多半也已經亡故。她已經很久沒有像尋常人家那樣過中秋節了。

  「這樣，那你等等。」十一聞言就要起身。

  「你要去哪兒？」姜月窈急得一把拽住他的披風，非要把他按坐下來：「你知不知道你還帶著傷呢！」

  「除了月餅之外，還要肥蟹，桂花酒，燈和燈謎。」十一掰著手指頭，認真地數給姜月窈聽：「窈窈，你不是想要過中秋節麼？我們雖然沒法去街巷上過節，但我把它們都尋來，我們在船上也能過。」

  少年認真地看著她。

  船艙內昏暗幽深，唯有一縷如練月華悄然潛入，在艙內灑下一線粼粼波光，照亮他明眸如初。

  如水的月色攀上她的眉眼，融化那縷不散的輕愁。

  「才不用你去把這些東西都尋來。」姜月窈露出了笑靨，含著嬌俏：「吃什麼、做什麼，不過是走個樣式罷了。最要緊的是，闔家團圓。」

  「十一，我們在一起，就算過節啦。」少女巧笑嫣然，足令蓬蓽生輝。

  十一眼前一亮：「窈窈，你答應嫁給我了？」

  姜月窈冷不防他想到了十萬八千里去，可她莫名的又有些被戳穿隱秘心思的羞赧。她的面頰瞬間緋紅，伸手就把月餅塞進他的嘴裡：「……吃你的月餅吧！」

  *

  姜月窈雖然不肯答應，但十一心裡已經篤定這是個事實——窈窈要不是想嫁給他，怎麼會想跟他成為一家人？

  十一覺得自己的邏輯無懈可擊。

  他馬上就能帶窈窈回家，他一定能磨得窈窈同意。等她及笄，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人。

  是故，十一吃完月餅，躺在簡陋的船艙里，也依然覺得渾身舒暢。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晏昭回的藥的確不錯，十一竟然覺得自己已經好了大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窈窈離他有些遠。她不肯躺下睡覺，只靠坐在他的身邊，執意要守著他。

  然而，這一日她奔波勞累，比他更加疲憊，沒過多久，她就已經實在撐不住，開始眼皮子打架。

  十一悄然起身，輕柔地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身旁。

  姜月窈輕哼兩聲，沒有驚醒，只是睡得不甚安穩。

  十一扯開披風，將她一同裹進來。

  姜月窈不自覺地滾入他懷中，柔軟溫香在懷，十一終於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

  之前在孫家，他都只能睡在窈窈拔步床的圍廊上，絕不可能跟她同蓋一被，這樣親昵地窺探她的睡顏。

  窈窈好香、好軟，而且，睡得好乖。

  十一實在沒忍住，悄悄地親了口她的額頭。

  霎時，他便見懷中少女長睫微顫，茫然地睜開了眼睛：「誒？」

  十一：「……」

  他怎麼就沒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