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p7.7

  第46章 Ep7.7

  車內流淌著的隨機播放的音樂, 也不知道游敘是從哪裡翻出的歌單，每一首冒出來的旋律都意外地很合遲椿的口味。

  盯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憧憧樹影，遲椿輕聲跟著哼唱，耳朵上別著的花骨朵兒形狀的耳環在風裡晃呀晃；明明不是春遊, 可她卻擁有了與春遊同等的雀躍的心情。

  游敘很在乎這次約會。

  遲椿發覺, 可她卻無法清晰分析游敘會是怎樣安排這次約會的, 任憑著車在錯綜複雜的道路中穿行, 她猜不到這個下午的目的地。

  

  游敘知道自己喜歡圖書館、書店、咖啡店、水族館與春遊等等；可遲椿好像並不知曉游敘到底喜歡什麼，在意什麼。

  「如果你約會，最喜歡去哪裡呢？」

  遲椿忽然冒出一句沒有前因後果的甚至都不是很通順的話。

  不是我約會，是我們一起約會。

  游敘無聲在心裡糾正, 張了張唇, 卻沒有發出聲音, 一時之間好像也無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好像只要是和她約會，去哪裡他都是歡欣的。

  半晌, 游敘終於憋出一句回答：「超市。」

  「哪有在超市約會的呀！」遲椿笑著調侃他, 扭回頭, 用著一雙彎彎的笑眼盯著他。

  「很不浪漫嗎？」游敘遲疑。

  點頭，遲椿比畫著解釋：「超市是一個很日常的地方，好像沒有辦法輕易將它和羅曼蒂克聯繫。」

  「如果能一起共享日常, 就算是生活瑣碎，可能對於我而言已經是一場浪漫的約會了。」游敘單手打轉方向盤轉彎，車輪滾過幾個減速帶, 他伸手輕輕地攔在遲椿身前護住。

  游敘喜歡超市，或者更具體一點吧, 他喜歡與遲椿一起逛超市。

  當兩人肩並肩推著購物車，伴隨著幾句閒聊在生鮮、蔬果或是零食區穿梭, 購物車中越堆越多的是生活的具象化，這會讓游敘聯想到「家」。

  遲椿又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沮喪，她好像一直是一個不合格的戀愛差生。

  而游敘明明並不是一個在乎細節與浪漫的人，卻努力為她在補習著羅曼蒂克選修課。

  「很快就到了。」

  見遲椿沒聲了，游敘害怕她感覺到無聊，趁著紅綠燈停步的間隙，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扭過頭認真看向她，開口道。

  午後的風是和煦的微曬，將她鬢邊碎發吹起，也將她那漸漸長過眉毛的劉海拂起。

  明明兩人之間隔著明晃晃的距離，可游敘仍疑心是不是她的發梢曾掠過他。

  否則胸膛中類似於春草叢生漫過心臟的痒痒的感覺從何而來呢？

  「我們是去哪裡呢？」遲椿看著窗外的街景，依舊得不出來關於今日約會的謎底。

  賣著關子，游敘用一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來回應。

  跟組的節目攝像與導演躲在鏡頭後也好奇地要命，明明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過分親密與曖昧的互動，可就是能讓人若有若無地嗅到粉色的味道。

  等推開門，伴著叮叮咚咚清脆風鈴聲走進店裡，看見琳琅滿目的各類陶藝作品時，遲椿才終於恍然。

  游敘的約會安排是帶她做陶藝DIY呀。

  插著兜，掩蓋自己潮濕的手心，游敘低著頭緊緊地望著遲椿，不願錯過她的每個反應。

  「你不是很喜歡《人鬼情未了》嗎？」

  「而且我看你都不怎么喝水。」

  「我好像有點貪心，想要策劃一次實用主義的約會，想要讓這次約會長久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不想要輕易被掩瞞與遺忘。」

  一緊張，游敘就總容易說多，軟了軟聲音，放慢語速，落下最後一句總結：「所以，這個下午，我們一起給對方做一個帶有掌心溫度的杯子可以嗎？」

  點頭，遲椿總是不知道如何拒絕游敘，特別是他垂著眼睛看她時。

  「很有意思的約會安排。」她調動起雀躍的語氣鼓勵他。

  好像小朋友談戀愛。

  遲椿展開手，任憑游敘彎下腰貼心為她系上圍裙帶子，並認真打著蝴蝶結，忍不住悄悄在心底吐槽。

  明明已經談過兩輪戀愛了，明明多親熱的舉動也都上演過了，為什麼還是一約會就變成幼稚小朋友呢？

  或許，真正的愛就是幼稚的吧。

  好在，她很喜歡這份純粹的笨拙的幼稚。

  一整個下午，兩個人都泡在這一個陶藝DIY店內，用雙手形塑一個素坯，每一個動作好像都關聯著在未來的某個不知名瞬間對方會偶然拿起的那個水杯。

  終於搞完杯子的雛形，在店內陶藝老師的指導下，兩人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開始了上色繪畫流程。

  一躺下來，遲椿與游敘皆已狼狽，看著對方，都止不住笑。

  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濺上了泥點，圍裙上已經斑駁，手上不小心沾上的水彩還沒有乾涸。

  「小花貓。」遲椿眉眼一動，笑得很鮮活。

  游敘任憑她笑，鬆弛地與她面對面站著，心中只感嘆自己今日的約會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還是忍不住，抽出一旁的乾淨濕巾，游敘都不顧及給自己擦手擦臉，就先彎下腰，放輕再放輕動作，連呼吸都屏住，湊近了輕柔地撚起濕巾，一點一點為遲椿擦去她臉上的泥點與水彩痕跡。

  已經很久沒有與她湊得這麼近了，近得游敘可以聽見她的突然急促的呼吸，近得讓他恍然以為回到了兩人未分手前的親昵。

  直起身，若無其事地縮回手，游敘攥緊了那張好像還有她臉頰溫度的濕巾，佯作自然地扯開話題：「你為我做的杯子長什麼樣呢？」

  「在互相欣賞杯子之前，」遲椿深呼吸，學著他那蹩腳的若無其事的語氣，驅趕這些不合時宜的旖旎，「是不是你也應該擦一擦自己的臉呢？」

  一瞬間耳朵燙到可以煎熟一枚溏心蛋，游敘難得又露出那種靦腆的不好意思，這讓他看上去又回到了十八九歲少年模樣。

  游敘做的杯子是闊口杯，一些不流暢的崎嶇被他畫成了一尾又一尾的靈動小魚，杯子的顏色也被塗成了淺藍與嫩黃交織，在不起眼的杯柄連接處，他偷偷在內側篆刻落下了兩人的英文名，緊緊挨在一起。

  「這個杯子的名字是『不許喝酒，少喝咖啡』。」他一本正經地瞎扯。

  「那只能用它喝水嗎？」遲椿忍著笑配合他。

  搖頭，游敘看著她眼下的兩顆小痣，「還可以用它喝我給你的果汁與茶。」

  他很貪心，明晃晃地加上了先行條件。

  而遲椿做的杯子是一個略高的小圓杯，她的手笨，捏的杯子形狀算勉強看得過去，只能靠手繪與著色來加分。

  杯身被她細心勾勒上了一隻小灰貓的輪廓，又添上了幾枚星星與煙火，最後在杯內底部落下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單詞——Spring。

  「這樣等你喝完了一杯水，就能夠遇見春天。」

  遲椿不好意思地開口闡釋著自己的創作理念，差點溜出嘴邊的不合時宜的半句話是「也可以想起我」。

  「而且這個杯子細細長長的，你要是不想用它喝水，也可以用它插花或者做筆筒。」她為著自己的奇思妙想洋洋得意。

  互相拿著對方為自己做的那一盞杯子，兩人在店裡留下珍貴紀念合影，半日的約會圓滿落幕。

  陶器燒制還需時間，於是那兩個半成品手工杯子仍需留在店內由店家燒制完成。

  「下周應該就可以完成了，我們再一起來拿。」游敘為遲椿打開車門，無比自然地用上「我們」這個字眼。

  陶藝手工是游敘千挑萬選後才定下的約會項目，在保證趣味性的同時還頗具羅曼蒂克氛圍，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項具有延時性的活動。

  一次約會，可以再兌換出一次見面。

  游敘在戀愛方面，或許應該具體為與遲椿有關的事情上總是自學成才。

  在橘汁般濃郁的落日中，游敘駛著車，載著遲椿繼續約會。

  在遲椿錯愕的目光中，他在「椰絲皮」的暖黃招牌前停下車，偏過頭看向她：「走吧，我們去吃飯。」

  「怎麼會選這家餐廳呢？」遲椿捧著一杯冰鮮檸檬水，有些手足無措。

  游敘默不作聲地解了顆領口地襯衫袖子，斂著眸回答：「明明戀愛時念叨了許久，卻一直沒能來吃，想讓這個遺憾圓滿。想讓分手餐廳也能變成約會餐廳。」

  「我很貪心。不想你關於這家餐廳的記憶是與另外的男人有關。」

  「想讓你每次想到『椰絲皮』聯想到的會是約會，與我。」

  遲椿啞然，只捧著那杯檸檬水小口小口地喝。

  明明是酸澀的檸檬水，可為什麼今天的這杯好像格外地甜些呢？

  今日約會的最後一個地點是唯一在遲椿意料之中的Live House，台上表演的樂隊是她頗喜歡的樂隊。

  在「你告訴我，愛就是森林，我向森林奔去」的抒情歌詞中，游敘悄悄在不為人知的攝像機鏡頭無法顧及的角落中，悄悄拉住遲椿的手。

  遲椿沒有甩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