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2024-09-13 21:02:04
作者: 梨廬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磨里剩下的那些梨也不浪費, 林春燕將他們全部掃出來之後用細棉布攥緊,把剩餘的汁水都擠出來。
這些梨汁和剪碎的紅棗、薑絲一起放到了鍋里,大火煮開, 等沸騰冒泡了之後就要用小火慢慢熬。
伴隨著柴火發出的噼叭聲, 兩個人才坐下歇起來。
哪怕這些柴火後來又被他們挪到了西屋裡, 可下雪之後空氣濕潤, 點火的時候還是有些費勁。
「還是得再找些引火的高粱杆子來,那個好點著。」
不過高粱杆子都是有用的, 家裡用的那些個鍋蓋、捏餃子的時候用的放餃子的東西都是也是高粱杆子編出來的。
林春燕和王英娘忙了一通, 身上也微微出了汗, 兩個人也沒敢出去吹風, 老老實實的呆在灶間。
秋梨膏要想熬好的話, 收汁是關鍵,時間短的話成不了膏的狀態,太長又容易發苦影響口感。
林春燕一直不停的攪動著秋梨汁水, 熬了一會兒之後,秋梨裡面就開始出水。等這樣熬了有小半個時辰之後, 汁水的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深,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泡泡。
這時候就是關鍵,林春燕打起來十二分的精神,把柴火又抽出來幾根,只用裡面的一點餘溫繼續熬著。
「差不多快好了。」林春燕拿勺子試了試, 瞧著秋梨汁水已經開始掛壁,顏色也成了褐色的,林春燕就把柴火全都抽走。
王英娘湊過來看, 就見剛才還是褐色的汁水樣子的秋梨,如今表面已經多了一層浮沫似的東西。
「這個是梨絨, 不用撇去,一會兒就都變成膏樣兒了。」
熬秋梨膏倒是不難,就是略微有些費功夫。不過對林春燕和王英娘來說,什麼東西都是要經過這麼許多過程才能變成可口的吃食。
就連家裡用的那些個筐子,也都是他們拿了荊條柳條編出來的,哪怕手再快,編一個筐子出來也需要小半天的功夫。
更別說編之前還得上山砍荊條,回來之後處理倒刺泡軟,再開始編制。
日子悠長,這樣慢工出細活的生活過久了反而沒了那樣的浮躁。
張大娘這時候推門進來,林春燕見她回來就故意說:「怕不是掐著點回來,知道我們把秋梨給熬好了吧。」
張大娘理虧,想嘗嘗那秋梨膏也沒好意思,只趕緊轉移話題:「我要不過去,你二嬸子的委屈都不知道往哪裡說!今天你們三嬸子也過來了,說四郎也不聽話,兩個人在那裡說了半天生兒子的不好。」
這些話她插不上嘴,不過聽的很是開心,一副馬後炮的樣子說了許多早知道這樣的話。
林春燕很是好奇,問張大娘:「四郎又怎麼了,不是說好好的學木匠活計呢。」
「本來是安心好好學起來了,不過聽說狗蛋要去學燒瓷,那心怎麼還能安定下來,在家裡和你們三叔鬧騰呢。」
四郎本來就想學燒瓷,偏家裡人不讓,他也只能忍下這口氣。可一聽狗蛋要去學,他哪裡還能坐的住。
「我猜肯定是狗蛋故意去說的。」
張大娘一拍大腿,「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還真是這樣,你三嬸子那是著急的把狗蛋也罵了好一通。」
「這也沒什麼奇怪,那幾個小的一直不對付,成天和鬥雞眼似的不服勁。」
等秋梨不那麼燙了,王英娘就把它們都裝到了罐子裡,鍋底剩下的那些就一人沖了一碗嘗嘗味道。
張大娘喜滋滋的接過,「可惜紅娘不在,這樣好喝的東西她是喝不到了。」
倒不像是替林桃紅難過,反而帶了幾分幸災樂禍來。
那秋梨膏沒有加一點水,那麼多的梨子也總共熬了這麼一小罐子,喝起來自然是梨香醇厚。
「可真是好喝,也不像酸棗汁子那樣酸,不過當飲子喝可就太破費了。」
張大娘一想到那麼多秋梨就熬了這一小罐子,就嘖嘖嘆息。喝完碗裡的那些之後,還不忘又倒了水沖了一遍,喝的那水是一點味兒也沒了才罷休。
「每天早上起來記得喝上一些。」林春燕沒把秋梨膏放到地窖里,就放在灶間的桌子上了。
喝完她們就刷了牙,張大娘舒服的躺在偌大的床上,把手腳都攤開呈現一個大字。
「果然還是這樣睡著舒服。」
王英娘看她這樣覺得好笑,就說:「乾娘,我們兩個先前還說紅娘不在家,都覺得少了些什麼,安靜的讓人心慌。」
張大娘翻了身對著王英娘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她不過是出去住一晚上,不說趕緊躲躲清靜,怎麼還惦記上她了?好不容易沒人天天盯著我抓小辮子,和我有事沒事嗆上幾句嘴的,還不趕緊好好的享受一下。」
話雖然這麼說,張大娘還是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想著家裡三個女娘一直呆在一起,感情深厚,這才分開一天就這個樣子,那以後各自成了家可怎麼辦?
總不能還呆在一塊兒,天天膩歪著吧?
不過張大娘沒擔心一會兒,翻了個過去就呼呼睡著了。
可惜,她喝的水太多,一晚上也沒睡好,起了好幾次的夜,讓她十分難受後悔。
林桃紅來了梅子家裡之後,一開始還覺得處處稀奇,在他們家逛完還去旁邊同宋娘子的祖母說了會兒話,吃了好些個零嘴兒,導致肚子撐脹起來,連晚飯都沒吃多少。
不過天一黑,林桃紅的高興勁兒褪去,就開始想家了。
「我娘肯定不會想我,但我大姐和英娘肯定會想我。」
林桃紅托著下巴和梅子說,「她們兩個今天還要做秋梨膏,我雖然不用幹活省了好大力氣,可也沒辦法立刻嘗到秋梨膏的味道了。」
梅子聽的噗嗤就笑了出來:「我說你在這裡嘟嘟囔囔說什麼呢,原來是想家了。平日裡看著和個大人一樣,誰都敢懟回去,原來心裡還是個小孩子。」
林桃紅瞪她,「瞧這話說的,你不過也就比我大上幾歲,怎麼就因為要嫁人了就來我這裡說教了。」
梅子不和她犟嘴,倒是真有了幾分大人模樣。林桃紅看了一會兒,見宋娘子不在跟前,才挪過去問她:「梅子,你同我說,你願意成親不?」
「願意啊,為什麼不願意?」梅子笑了笑說,「我從前被爹娘給賣了,後來我乾娘把我給買了,算是有了新生。從前的爹娘恩情早就還清了,就當從來沒有他們這樣的人,如今又要成親,說不得明年這個時候我就添個娃娃了。」
梅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我乾娘也盼著我生娃娃,我生的娃娃肯定不像我一樣爹不疼娘不愛的。」
林桃紅不知道怎麼的眼圈有些發紅,用力點點頭:「你肯定會過得很好的。」
梅子笑了笑,起身把她繡的嫁衣拿出來,挑挑眉說,「讓你看看我的嫁衣,是不是美得很?」
林桃紅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眼睛挪也挪不開,這嫁衣一眼看過去就是用了心的,上面繡的樣式也是好看的很。
自然是沒辦法和李員外家準備的嫁衣相比,但以他們家的條件來說,已經是不錯的了。
「而且我是招贅,也不去上別人家去,家裡還是我乾娘和我說了算,也不怕惡婆婆磋磨。」
林桃紅聽了太動心,晚上和梅子睡覺的時候還在說這個事。
「難不成你也想招贅?」梅子見她真動了心,就忍不住打趣林桃紅。
誰知林桃紅卻搖搖頭,「數我年紀小,我還不著急呢,不過我想著給我大姐、英娘還有我娘都招贅。」
梅子聽了先是錯愕,接著就開始哈哈大笑,把宋娘子也給招了過來。
「都這麼晚了,明天還要去擺攤,怎麼還不睡?」
梅子趕緊把林桃紅說的話拿出來,「明天等見了燕娘他們,一定要說給他們聽。」
宋娘子也跟著笑,見林桃紅不好意思了才收了笑說:「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就是人不好找。」
林桃紅一想也是,睡之前還在想去哪裡找這樣的人來。
第二日一早,在家裡置氣一天的二郎卻出來了。他昨天一天沒吃飯,今天人看起來就憔悴了不少。
他不想耽誤擺攤的事情,在家裡左右也是和林二嬸置氣,還不如去擺攤。
不過林二嬸沒讓他自己去,怕李梅娘又過來和二郎有聯繫,就說要一塊兒去。
母子兩個又僵持不下。
張大娘在自家院子就聽到了,想了想就說:「我去幫著看著些,山上的活計也不少,還得你去盯著。」
林二嬸看了看二郎那梗著脖子的樣子,只能答應:「大嫂,你千萬要多看著點,可別讓那兩個人見面。」
張大娘趕緊答應了,「你且放心,孰輕孰重我還是知道的。」
如此這樣,林二嬸才讓二郎推了板車出來。
林桃紅已經早早等在鋪子裡,看到他們來了趕緊蹦蹦跳跳過來,先問:「大姐,娘,昨個我不在可覺得習慣?」
林春燕就笑著說:「哪裡能習慣,娘昨個去找二嬸子說話,家裡就我和英娘兩個人,我們兩個覺得處處不得勁呢。」
林桃紅聽了這話就高興,「我也想你們呢。」
又嘰嘰喳喳把在梅子家看到聽到的都說了出來,「我瞧著招贅可真是好呢。」
宋娘子過來送林桃紅,聽了就笑:「你們家紅娘可是打算給你們家每個人都招贅,連你們娘都不打算放過。」
張大娘這個時候沒去看著二郎,她又不傻,這個時候出去可是冷的很,不如在鋪子裡暖和。
再說,李梅娘已經來了鋪子裡,她只要守著一個就行。
聽了宋娘子的話就笑:「這孩子沒輕沒重的,什麼都不過腦子。」
林桃紅嘟嘴:「那算了,不給你招贅,我們幾個招行了吧。」
張小舅他們已經收拾好東西動身出發,林春燕走之前特地把他們送到了碼頭,這次出門他們打算走水路。
雖然前幾天下了雪,碼頭那邊的水倒是沒結冰。聽余船夫說,北邊從入了冬來還沒下雪,天只乾冷著,也能走一段水路。
「這老天爺也真是奇怪。」林春燕嘟囔,「去年北邊一直下雪,都鬧了災,今年倒是好,連雪也不下了。」
不下雪最遭殃的怕就是糧食,要是一個冬天都是這個樣子,明年春天不知道又有多少個地方鬧饑荒。
林春燕憂心忡忡的回來,想了想特地拿了一罐鹹菜和一碟子點心去找王府里的李娘子。
她時常和汴京里的李大娘子通信,消息可以說是最靈通的。
李娘子看到她來也是高興的很,拉著她坐在自己的屋子裡,見外面採買的趙婆子探頭探腦的,乾脆連門也關上了。
「可是找我來吃茶的?」李娘子戲謔的說,「上次我家老太太說要給那邊府里送麻辣香鍋,說沒道理清姐兒出去吃著了,不讓那邊那位吃。我去了一問才知道,原來你們早就給送過去了。」
那邊府里的那位說的是周晚娘,府里知道的人不多,李娘子算是一個。
日常得了什麼吃食,或者她做出什麼來,王老太太都惦記著那邊,也不讓其他丫鬟送,回回都是李娘子往那邊走一遭。
「我們和她關係也好著呢,正好要去送毛線了,就讓人跑趟腿罷了。」
說了會兒閒話,林春燕就問起京城裡的情況,「可是一直沒下雪?豈不是得病的人要比平日裡都多一些了?」
李娘子上次收到她師父的信還是一個月之前,搖搖頭說,「倒是沒聽我師父說這個。」
李娘子想了想,還是沒把李大娘子在信上寫了什麼拿出來說,「等我下次寫信的時候問問她。」
林春燕哪裡關心的是天氣,不過是擔心在汴京里的趙杏花。從前李娘子見她來問,多少都會說上一些,這次卻嘴嚴的很,一個字也沒漏。
她就知道應該是汴京里出了什麼事,讓她不敢說出來了。
林春燕也就不多耽擱,把帶來的東西放下就要回,「鋪子裡的事情還多著,那鹹菜是我們才醃出來的,你且嘗嘗合不合口味。」
李娘子把她送了出去,趙婆子守在門口等她回來,笑著問,「我瞧著那林掌柜的帶了不少東西來,可都有些什麼?不知有沒有那能下酒的?」
她就喜歡喝酒,要不是因為李娘子看的嚴,她還想和林春燕多套套近乎,也好去他們那裡買東西的時候能便宜一些。
李娘子卻沒理會她,她心裡也一直想著事情,頭也不回的進了自己的屋子,把門又鎖上了。
趙婆子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肯吃這個虧,隔著門指桑罵槐了半日才停。
李娘子任由她罵去,自有人往上告訴老太太院子裡的婆子。她如今幫著老太太來回傳遞消息,自然也和往日不一樣,老太太多少都會護著她。
她憂心的是李大娘子的回信,李大娘子上次的信還是一個多月前寫回來的,上面只說主家有喜,這段日子一直在想一些適宜孕婦吃的東西。
李娘子看的心驚肉跳,她也算是半個知情人。從信裡面的內容就猜到那個有喜的絕不是那個朝小娘。
從前很多事情李娘子都看不透,不過去了胡家府里給那個小娘送過東西,看到人是周晚娘之後,又想到去年冬天她專門派人回來找藕粉吃的事情,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那信她誰也沒敢讓人看,哪怕老太太過來問她也搪塞過去,只說是師父又得了新菜色的方子云雲。
趙王膝下一直無子,這也被九王一派一直拿來說事。趙王從前還能狡辯說不想生出庶子,只要王妃肚子裡爬出來的郎君。
等趙王真娶了王妃回來,等著瞧熱鬧的可不在少數,尤其趙王妃的肚子,出門就有人盯著看。
可巧這王妃也是個有福氣的,還真傳出了有孕的事情。趙王府里上上下下自然都小心的很,生怕出了一點閃失。
趙杏花著實鬆了一口氣,想著王妃要是有了身子,以後定然不會那樣一直盯著他們。
再想著趙王心思定然也都在王妃和肚中的孩子身上,應該不會再來他們這後院裡。
趙杏花人一放鬆,就重新拿了鋤頭要種地。
偏趙王像是吃錯了藥一番,來她這裡來的更勤了一些。原先王妃知道她是府里最受寵的小娘之後,就對她多照看了幾分,如此這樣一來,可不就是往王妃身上捅刀子。
趙王哪裡能聽趙杏花說什麼,他來了兩次見趙杏花都一副擔憂的表情,直接拿周晚娘威脅,「要是你不想伺候我,那就讓你那個雙生姐姐過來。」
趙王早就知道趙杏花和那個胡府的白娘子做的事情,不過想著周晚娘是個氣性大的,為了不嫁人都能從周家逃出去,他就是帶回來了也沒什麼趣味兒。
左右已經有了趙杏花,她人雖然粗鄙,但勝在乖巧。索性就看在她已經陪了他一段日子的份上,睜一眼閉一隻眼。
可憐趙杏花一直以為瞞的很好,哪怕趙王偶爾有說出異樣話的時候,她也沒多心。不曾想他什麼都知道,還拿了周晚娘來威脅,氣的只想一剪刀捅死他。
趙王看到她這副氣鼓鼓的樣子,又軟了話語,拉著趙杏花先去洗手,摸著上面的老繭嘆了口氣,「不是說不種地了,好好的又摸那些鋤頭做什麼,瞧這手粗糙的,我看你還是別出門,省得再被人拿來取笑。」
趙杏花把手抽出來,大著膽子問:「我都是趙王府里的人了,誰還敢取笑。」
趙王臉上的笑意就收了幾分。
誰會取笑?自然是他那幾個好兄弟了。尤其趙杏花去過九王府里吃酒,更是被他拿來說笑過好幾次。
早知道當日就不讓趙杏花出門散心。
趙王撇下這些煩心事,拉著趙杏花重新坐在他的腿上,手卻不由自主的摸上了她的肚子。
「怎麼就懷不上呢?」趙王的聲音輕輕的,聽在趙杏花的心裡卻拔涼拔涼。
懷上才是她萬劫不復的開始。
趙杏花也不傻,很多事情當時想不明白的,慢慢琢磨著,加上白娘子的提點,她漸漸也明白了幾分。
府里沒有小娘子懷上,這是天大的好事。
趙杏花更不想懷上。
偏偏趙王像是著了魔一樣,不去體貼懷了孕的王妃,就在她這裡使勁。
王妃手下的丫鬟婆子都很是憤憤不平,都覺得是趙杏花使了手段勾引的趙王。
怎麼趙王不去找別的小娘子,偏要找趙杏花那個來路不明的粗鄙之人呢。
要是以前,王妃肯定不會攔著他們做什麼,偏這次卻不讓他們動。
下面的婆子丫鬟面面相覷,都以為王妃是受了委屈,忌憚那朝小娘。
只有王妃自己知道,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如何來的。
趙王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她身上自小脖頸間就帶了一紅色繡囊,對外只說裡面放的硃砂,其實卻是一位大家做出來的解毒丸子。
那天發生的事情,王妃知道的清清楚楚,也明白為什麼全府上下為什麼沒一個子嗣了。
不是什麼趙王看重她這個王妃,根本就是他生不出來。
生不出來,又把錯都推到府里的小娘身上,讓他們日日喝著苦藥湯子,還說他們肚子不爭氣。
她都替那些小娘覺得可憐可悲。
趙王既然用了這樣的法子,王妃就當全都不知道,只等著瓜熟落地。
她就不信,趙王會自己將那事捅出來。
林春燕回了鋪子沒多長時間,孫安元提著幾隻收拾好的鵪鶉過來,問他們吃不吃。
街上有賣烤鵪鶉的,天氣越冷他們那家的生意越好,聽說去了還得排隊才能買到。
這時候人們很愛吃鵪鶉,除了烤鵪鶉之外,他們還會做了清汆鵪鶉或者鵪子羹來吃。
林桃紅就喜歡吃這個,不過她還猶豫著要不要接,那邊張大娘已經擠開她過去,笑眯眯的拿在手裡。
「哎呦,我瞧著可是有好幾隻呢,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孫安元回了張大娘的話,「是一個朋友家養的,給送了幾隻來。要是你們愛吃的話,回頭我再拿一些過來。」
張大娘的頭剛點下去,那邊林春燕已經拒絕了,「吃這一回就夠了,不能總占你的便宜。」
那邊段夫子看到鵪鶉也開始流口水,還和他們說起鵪子羹的事情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有那貪官最愛喝那鵪子羹,專門用了那鵪鶉的舌頭來做。」
林桃紅聽了直咋舌,「那得用上多少只鵪鶉才能做上一碗羹出來?」
「少說也得幾百隻吧。」
林春燕聽了也很唏噓,拿著要去灶間的時候還問他們,「想怎麼吃?」
這麼多的鵪鶉,夠大家都吃上一頓,林春燕也沒打算留著回去再單獨做了。
「怎麼都行。」
大家都沒意見,林春燕就打算自己做主。
那邊孫安元提著這些鵪鶉過來,還以為能和林春燕多說上幾句話,誰知說了沒兩句人就往灶間走,只能一臉失落的呆在大廳里。
張大娘越看孫安元越滿意——他自己都說了,要在他們村蓋房子,就蓋到她們家門口,這和上門女婿有什麼區別?
加上孫安元人又很大方,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會記得帶過來,幾隻鵪鶉他們自然是能買得起,可這樣惦記著他們就讓人覺得心裡舒坦。
林桃紅見張大娘的神情不對,沒忍住把她拉到了一邊,「娘你怎麼回事?平日裡愛貪圖小便宜也就算了,怎麼這個時候還這樣子?你難道不知道那孫鏢頭打的什麼主意?」
她聲音壓的低低的,可那裡面的憤怒張大娘還是能聽出來。
「你當我傻啊?」張大娘給林桃紅解釋,「你自己還說了,想要給咱們都找個上門女婿,那孫鏢頭自己都說了能上門。」
林桃紅不信:「他真這樣說了?」
這時候但凡有手有腳的好人家兒郎,誰願意做上門女婿,被人瞧不起不說,在家裡也是要受窩囊氣的。
「差不多吧。」張大娘含糊過去,「我還能害了燕娘不成?」
林桃紅見張大娘胸有成竹,回頭就把這事告訴了林春燕。
「娘最不靠譜,誰知道這樣的事是不是真。」
想著以後少了一個同盟不說,張大娘還有可能倒戈,林桃紅就生氣。
林春燕正在教她們怎麼做鵪鶉,以後要是她們單獨出去做席,主家拿了鵪鶉出來總不能不會做。
就連門口的馬氏也過來看,怕林春燕不高興,還特地解釋說烤鴨都已經做好了。
「沒事妗子,你們願意學自然是好的,這什麼也沒有會一門手藝強。」幾個女娘都深深領略了這點,不管是什麼手藝,點茶也好,彈琴也好,能做點心會打燒餅……只要有拿得出手的,就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就算不用靠著男人也能活得很好。
孫安元帶過來的鵪鶉不少,林春燕先教她們做筍焙鵪子。
這道菜需要用到筍子,鋪子裡就有不少干筍子,先把它們放到鍋里過了水撈出來,那筍子吸足了水分,也就沒那樣乾癟。
蔥姜蒜爆香之後,就把切好的鵪鶉放進去爆炒,再把筍子放進去,小火悶煮。①
「看著倒是不難,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一群人在林春燕旁邊圍觀,林桃紅不耐煩看怎麼做,找了藉口就溜出去了。
其他人都沒發現她不見了,都盯著林春燕看的出神,時不時還要交流幾句。
他們學了這麼長時間,也不是當初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裡面的門道一點就透。
這道菜好吃就好吃在,筍子和鵪鶉都是極鮮嫩的,取的也是這兩道菜的鮮美。
筍焙鵪子悶好之後,林春燕先讓他們挨個挨嘗了嘗,果然那鵪鶉肉質嫩的很,加上那筍子的鮮,讓人吃的停也停不下來。
「別的不說,那孫鏢頭人還真不錯,好歹這鵪鶉也是肉中人參呢。」
林春燕只拿鵪鶉當普通的肉來吃,可對時下人來說,鵪鶉可是有肉中人參的美譽。
不過還是比不過羊肉在時下人心中的地位。
做了這道菜,林春燕又給他們做了鵪子羹。自然不像段夫子說的那故事,專門用了鵪鶉的舌頭來做,而是只拿了鵪鶉的胸脯肉,先用水焯了一下,然後再切碎。①
李梅娘看的認真,林翠香見她這樣,只以為她是沒心沒肺的人,覺得果然林二嬸說的對,二郎真的是被下了什麼符才對。
怎麼就他們家裡鬧的雞犬不寧,李梅娘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李梅娘注意到了林翠香的目光,見她根本就沒好好的看林春燕做的鵪鶉,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就往一邊挪動了一下身子。
外面擺攤的地方,糖水老婆婆見二郎來了,才關切的問他:「可是身子好一些了?」
二郎想著那天失態的事情,有些難為情的點點頭,「好些了。」
糖水老婆婆又關心的說了幾句,不過心裏面卻有幾分可惜。
她還想著二郎要是以後不來擺攤,她就去找林春燕,說什麼也要把這個擺攤的生意接過來。
見二郎又好好的過來,只能歇了這個心思。
石頭一直等在這裡,探頭探腦的往二郎身上張望。見他看過來了,就趕緊把頭縮回去,等他把目光轉走了,才重新的轉回來。
二郎哪裡能不知道,不過沒理會他這個把戲,左右他已經決定要娶李梅娘,以後和石頭相處的機會還多。
別人都不理解他,覺得他是被下了藥,昏頭昏腦了,被騙了竟然還想著娶李梅娘,可不就是傻了。
只有二郎知道自己清醒的很,他原本只是喜歡李梅娘,還有些奇怪自己怎麼就喜歡上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那時候雙姐兒來他們家他都沒想娶呢。
不過李梅娘坦誠的說了之後,二郎這才想明白。
遇到一個對的人不容易,李梅娘有心機還對他這樣坦誠,更讓二郎動了心。
石頭一上午都這樣探頭探腦的看著二郎,晌午的時候他就跑去找宋大娘買了些春卷,熱乎乎的春卷被油紙包著,到了地方還是熱乎乎的。
「二郎哥,給你。」
石頭略微帶著些稚嫩的聲音響起,那春卷散發出了一一陣陣的香氣,讓一旁的糖水婆婆都覺得香得很。
不僅如此,石頭還從家裡帶了早上李梅娘熬好的粥,是跟著鋪子裡學的,裡面放了松花蛋和瘦肉,熬得濃稠的湯從食盒裡拿出來遞到了二郎跟前。
「二郎哥,我娘知道你不願意去鋪子裡吃飯,也不耐煩去打熱飯。可冬天不能總吃冷的,以後我天天給你送來。」
二郎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接過那熱乎乎的皮蛋瘦肉粥,糾正石頭說,「以後不能叫哥了,得換個稱呼。」
石頭傻乎乎的問:「那不叫哥叫什麼?」
「得叫叔了。」
糖水婆婆聽了在一旁只笑,「這可是亂了輩分了,你們兩個差的歲數也不多,怎麼就能叫叔呢,可不能亂來。」
石頭猶豫著,二郎已經咬了一口春卷,還遞給石頭一個,堅持著說,「就叫叔,聽我的沒錯。」
石頭接過那春卷之後才點了頭,垂下頭的時候忍不住就翹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