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2024-09-13 20:49:48
作者: 悠悠的魚
第61章 第 61 章
十米之外, 孟朝顏乖巧地仰頭,她標緻的側顏朦了層路燈暖柔的光色,眉飛色舞看著身邊男人。
沈易安定在雪地中, 身上迅速落了層白白的雪花, 紅著眼, 妒火中燒,「阿顏……」
他沙啞的嗓音瞬間被風雪湮沒, 他期許轉她過頭, 看他一眼。
她始終沒偏過那一點點的角度,一雙翦水秋瞳始終望向別人。也許是理智,也許是愧疚, 最終壓過了翻湧的情緒,良久後,他走到垃圾桶邊上,扔了飯盒。
車上, 司機又咋舌又心疼,那可是少爺帶病強撐著做的小排面。人回到車上,過了好一會, 他才鼓起勇氣試探,「少爺,現在回去嗎?」
沈易安望著樓上亮起的燈火, 「等會。」
樓上。
傅祈年倚在門口, 桃花眼蕩漾著笑,「我可以進去嗎?」
孟朝顏點頭, 「嗯。」
他懶洋洋說, 「不太好吧,大晚上的, 孤男寡女……」
孟朝顏白他一眼,嘴角憋著笑,「傭人們都在家。」
傅祈年聳聳肩站直。
孟朝顏彎唇,「有人在你很失望?」
「有人在倒不怕,」傅祈年偏頭,和她咬耳朵,「你太坦蕩了,我想跟你有點不太坦蕩的關係。」
林媽過來接孟朝顏的包,臉色僵住,「這是……」
孟朝顏:「我朋友,姓傅。」
林媽不情願,但慣性鞠躬,「請進。」
孟朝顏帶他轉了一圈書房和起居室,最後在客廳落座。林媽上茶,「傅少爺,請。」
傅祈年禮貌謝過,「喊我小傅就行。」
林媽退了小步,僵硬地鞠躬,「不敢。」
孟朝顏眉眼彎彎,「你家傭人怎麼稱呼你?」
傅祈年喝了口茶,「我家沒有傭人,只有家政阿姨。她們喊我小傅,小年,小寶,隨她們心情。」
孟朝顏笑出聲,「真的啊。」
「從小就呆在家裡的阿姨偶爾喊聲小寶,其他人倒是不敢。至於少爺……」傅祈年嗆了一下,「誰要敢喊,我家老頭要大罵舊社會餘孽。」
孟朝顏用勺子撥弄茶杯,「你是說我是舊社會餘孽咯。」
傅祈年往前傾了傾身,手搭在桌上,桃花眼直白地打量她,聲音放柔,「我是舊社會餘孽,你是傳世珍寶。」
孟朝顏噗嗤笑出聲,從吧檯底下踢了他一腳。
退到一旁煮茶的林媽氣得嘴都歪了,外面鵝毛大雪,她瞥見底樓已經變得白茫茫的黑色車子,恨不得往茶里加一把藥。
他倒好,煮茶夜話好不逍遙,可她家少爺卻還在雪中徹夜等待。
孟朝顏好像有感知一樣,回頭看了眼,「林媽,你去休息吧。」
林媽臉色很不好看,寸步不讓,「不用,小姐身體不好,小姐熬到多晚,我都要守著小姐。」
氣氛微妙變了變,這逐客令越過主人,下得猝不及防。
傅祈年倒不太在意,「林媽,過來一起坐吧,您站著怪累的。我待會想和你們家小姐聊點私密的天,希望您不要介意。」
孟朝顏:「……」
對峙片刻,林媽體面地鞠了一躬,「小姐有需要隨時喊。」
孟朝顏暗暗鬆了一口氣。
林媽是絕對不可能歡迎傅祈年的。當初孟聽書選中林媽來京市照顧她和沈易安,是因為林媽對沈家,尤其對沈易安絕對忠誠。
孟朝顏十四歲那年,剛住進沈家不久,某天放學回來,剛當了女主人的孟聽書讓人把林媽攆走,理由是偷東西。
林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在地上求。
一個要立威,一個要生存,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晚飯,沈易安回來,簡單問了兩句,淡淡丟下一句話,「錢我補上,到此結束。」
林媽偷了對耳環,換錢給陷入幫派爭鬥、東躲西藏的丈夫交醫藥費。她的丈夫,後來成了孟朝顏司機,就是那個同樣對沈家忠心耿耿,當過兵、混過黑.道的林叔。
林媽和林叔都對孟朝顏很好,無論離婚前還是離婚後。剛離婚的時候,孟朝顏讓他們留在紫園,或者回港城,他們卻堅決要留在她身邊。這一點孟朝顏始終不明白。他們要報恩的人,明明是沈易安。
她認真問過林叔,林叔也只樂呵回了句,「少爺很忙,能幫少爺照顧你我就很開心了。」
「朝顏,想什麼呢。」傅祈年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望著窗外,淺淺笑了下,「我剛來京市的時候好期待到冬天,可以賞雪、堆雪人、打雪仗。」
傅祈年滿眼寵溺,「南方人。」
孟朝顏不理睬他的調侃,撐著腮嘆了口氣,「可兩年過去了,也沒有安安靜靜賞過一次雪。」
傅祈年喝了口茶,「那我們今天好好賞一賞,賞到明年。」
孟朝顏看了下時間,輕輕哼聲,「也就三個小時而已。」
傅祈年懶洋洋靠了靠椅背,「嫌太短話,換成一輩子?」
孟朝顏睫毛飛快地扇動起來。
氣氛瞬間變得暗昧。
傅祈年起身,繞過吧檯走到她邊上,「不用著急,顏顏。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孟朝顏沒有看他,坐得端莊,清清冷冷地擾動面前的一盞清茶,宛若一株綻放在懸崖邊上的幽靜甜美的稀世名花。
擁有她將是何等幸事,哪怕粉身碎骨也值了。
傅祈年喉結滾了滾,想緩解那不斷上翻的熱勁,他隨意瞥了周圍,發現旁邊的小書架,「這麼多AI的書啊。」
孟朝顏隨著他視線看過去,坦然說,「前夫感興趣,當時買了很多。」
傅祈年給她倒茶,「走出來了嗎?」
客廳久久沒有聲音。
良久,孟朝顏望著窗外,「平靜了。」
她淡淡笑了下,揉了揉臉,「我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父母,姑姑很忙,我小時候都是一個人。沒有人分享快樂,難過也是一個人承受。好孤獨啊。」
「我十幾歲的時候可敏感了,他就像一道光,是我在孤獨敏感的青春期里的支柱,讓我沒有走歪。後來發現那束光只是不經意照到我而已。」
故意的開始,源於她的多情。她和林媽,或許在當年的沈易安眼裡,並沒有區別。
傅祈年問,「那現在你找到自己的光了嗎?」
「不知道,」孟朝顏杏眸靈動了些,腦中閃過許多人,「不過我發現了好多好多的光,這些光不單單屬於我,但都照亮了我。好像沒那麼孤獨了。」
「……」
新年的鐘聲響起,煙花炸開,白茫茫的雪夜變得絢爛。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心思欣賞。
沈易安坐在車的后座,眼裡只有樓上那盞柔和的燈。
司機小心翼翼轉移他注意力,「少爺,要不要聽歌?」
沈易安隨口嗯了聲,AI自動放起音樂。
「傻到要住到你的新居附近,
看著你凌晨還何以未關燈,
若這刻你那手機微震,
是否可感到我體溫,
和你遠或近仍像終身情人,
告別了也共你同渡餘生,
往事遠記憶近我仍然未死心,
難甘心遙望你被人熱吻……」
司機傻眼,手忙腳亂按掉,「對不起,少爺。」
AI繼續唱,換了四五首後,司機額頭的汗滴越來越大。
沈易安頭疼欲裂,額頭滾燙,打開門下車,對司機溫聲說,「沒關係,放吧。」
祁羨發了個截圖給他,九宮格,構圖非常文藝,一看就是孟朝顏的朋友圈。雪花、煙火、熱氣騰騰的工夫茶、不經意露出的男人的袖扣……
他用力地攥了攥手機。
祁羨過了會電話打過來,有點慌,「冷靜啊易安,這不代表什麼。」
沈易安呼吸沉重,用力揉揉額角,「冷靜不了。」
他對姜以寧的印象已經模糊,一直不明白孟朝顏為什麼耿耿於懷。他擡頭望頂上那盞溫柔的燈,任由妒火肆意蔓延,卻無能為力。
他突然懂了,她在意的不是姜以寧,而是當下的他。他一次次撕碎她期待,一次次揮霍她的愛。他倚在車門上,眼睛被風雪迷紅了眼,「我有今天……活該。」
車裡深情的男聲唱得動情而苦澀。
「仍緊隨你喜與悲,
我問良心未算分離,
仍如他和我可以比,
我為何敢為你生氣,
除非流失幾世紀,
縱隔著他未算疏離,
離開才不舍不棄,
跟你面對卻沒法親你,
這樣近卻像隔千里……」
*
新年第一天,孟聽書跟孟朝顏電話,說沈易安病了,讓她多關心。
孟朝顏聽得* 出她在撮合,冷著臉,「你是他後媽,應該你去關心。」說完掛掉電話。
她不想再聽到沈家的任何事情。
然而,有的時候由不得她願不願意。臨近過年,有件大事席捲了整個網絡。
一開始,是瑞香樓下那家小的AI創業公司慶祝他們的產品順利上市,瑞香的同事們有幸蹭到了點蛋糕。
然後,這家叫問天的AI公司一夜之間家喻戶曉。
再然後,問天的母公司開元股票逆勢暴漲。
問天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一鳴驚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破巨頭們的壟斷遊戲,登上AI混戰的舞台,公開大部分底層框架的代碼,星火燎原般占領國內市場。
重倉這家小公司的背後高人也被人津津樂道。
媒體天天都是咯噔的標題,比如——
沈易安,風投圈永遠的神。
沈易安,最成功的富N代。
沈易安,一己之力重建一個行業。
……
孟朝顏從不關心沈家的生意,卻開始每天開盤盯著開元的股票,收盤看各種業內預測,飯桌上都不例外。
傅祈年拖腔帶調地調侃她,「尊貴的沈氏股東,漲這麼多還不滿意啊。」
孟朝顏面帶愁容,「開元的股票能在一個月內漲到一年前的一百倍嗎?」
傅祈年給她調了碗麻醬,放到她面前,「貪得無厭了哈,顏顏。」
孟朝顏懨懨放下手機,「那漲不漲沒什麼區別。」
傅祈年擡眸,神情略微忍辱負重,「別擔心了,你前夫的賽道是金融不是AI,開元只是他其中一枚棋子。」
孟朝顏瞧了他一眼,「對哦,開元和萬盛是競爭對手,你怎麼看的?」
傅祈年心口中了一箭,柔著聲無奈道,「……我謝謝你,顏顏。」
孟朝顏撐著腮,兩眼閃著光,期待地望向他。
傅祈年不爽,還是耐心給她解釋,「AI的底層是晶片,他早在六七年前就開始布局了,用上層撬動新一輪IT基建,他手上的晶片股才是重頭戲。」
孟朝顏撐著腮想了想,嘴邊的梨渦快活地現出來。
一直不出聲的桐桐看著她,「哎喲,沈總事業到了收穫的季節,可惜情場不順。」
孟朝顏看她一眼,一點沒放心上,這頓火鍋吃得很開心。
吃完飯,傅祈年送她回家。
進門前,她回頭問,「你進來嗎?」
傅祈年今天話很少,「不了。」
孟朝顏說了聲好,推門之前,回過頭輕輕抱了他一下,「對賭的事因我而起,他贏了對賭,我和他就兩清了。」
等傅祈年回過神,門已經在他前面合上。他僵直進電梯、下樓,嘴角始終掛著弧度。
上車後,司機問,「傅先生去哪裡?」
傅祈年懶洋洋往後靠了靠,「去公司加班。」
司機暗暗腹誹:頭一回見人去公司加班還春風滿面的。
他從反光鏡瞥了眼司機,」沒辦法,未來的老婆太嬌貴,得好好賺錢養。」
司機:「……」他什麼都沒問!
傅祈年脫下外套,放到邊上,慢條斯理道,「待會把這件衣服送回去,准傅太太碰過的,吩咐家裡不要洗。」
司機差點撞到路邊的欄杆:「!!!」
樓上,孟朝顏站在玄關愣住。
她身上還披著傅祈年的衣服,門關得太快,忘了還給人。她連忙追下去。
傅祈年已經走了,一輛熟悉的邁巴赫停在樓下。
孟朝顏步履一頓。
沈易安從車上下來,一身深色長西服優雅而挺拔,俊美的面容暈染著傍晚的微醺光色。
孟朝顏被寒氣激得打了個噴嚏。
男人擡手,想幫她裹緊衣服,手滯在她領口,冷白的腕骨微顯,典雅穩重的碗表閃著耀眼的輝芒。
他今天戴的是孟朝顏定的情侶表,而她穿的是別的男人的衣服。
他溫潤笑意淡去,眼底剎那風雨搖曳。
孟朝顏自己把衣領立起來,聲音疏淡,「你怎麼來了?」
他深呼吸,神色克制,揚了下手上的保溫盒,「給你帶了小排面。」
孟朝顏:「還能吃嗎?」
沈易安溫聲哄,「你先試試……」
「面要出鍋的時候吃,不是嗎?」孟朝顏淡淡打斷他,杏眸清澈無瀾,「現在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