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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2024-09-13 20:49:37 作者: 悠悠的魚

  第55章 第 55 章

  沈易北的車子絕塵而去。

  後視鏡里, 孟朝顏漸漸變成小點,沈家也漸漸模糊,沈易北不知不覺被眼淚模糊了視線, 所有的愛恨情仇在眼前淡去。

  十八歲那年, 他和阿枕是同學, 青春年少,他們相愛得順理成章。

  老爺子發現後, 讓他分手, 因為他是沈家繼承人之一,他的妻子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本身很強能給的他事業助力, 要麼家族底蘊深厚,給他裝點門面。

  他不敢違背老爺子,聽從安排出國交流一年。回來後,卻在三叔的婚禮上見到自己女友, 當了他三嬸。

  天下女人這麼多,為什麼偏偏選她。沈易北明白,這是老爺子對他出格行為的懲罰。

  他母親軟弱, 明明沒有犯錯,卻被迫對私生子沈易南視如己出。他繼承了母親軟弱,搖擺不定, 斷送了阿枕的一生。

  車子轉彎, 徹底消失不見,孟朝顏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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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易安信步朝她走來, 陽光落他身上, 顯得光風霽月,他身後的沈家別墅, 在背光處,落在陰翳中。

  他輕輕抱了她一下。

  孟朝顏很疲憊,枕在他肩上,聞著男人清冽溫柔的氣息,問了那個本要問沈易北的問題,「囡囡是易北哥孩子嗎?」

  沈易安嗯了一聲。

  孟朝顏落寞垂眸,「你知道,姑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沈易安似乎想安慰她,「他們都不知道,應該今天才看出來,跟你一樣。」

  她擡眸,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你站誰那邊?」

  沈易安淡淡道,「我的看法不重要。」

  孟朝顏眼底的光熄滅,從他懷裡出來。他紳士、有分寸感,從另外一個面看,也很淡漠。

  沈易安拉她手,指腹揉了下她手背,「阿顏,不要亂想。」

  孟朝顏不是他,很難不亂想,「你覺得三叔和三嬸有感情嗎?」

  沈易安:「不知道。」

  孟朝顏默了下,語出驚人,「如果我婚內出軌,你會弄死我嗎?」

  沈易安擡了擡眼帘,一雙深邃沉靜的眸子閃著鋒銳的輝芒,像正午烈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涼而灼熱。

  「你會嗎?」

  孟朝顏哪裡還有思考的精力,略微不耐煩,「我在問你。」

  他這次沒有順著她,「等你回答了,我再告訴你。」

  *

  回到京市,孟朝顏心卻還在港城。

  上班的第一天,有個港城的律師登門,給了她一份秘密遺囑。

  三嬸的。

  律師走後,她打開夾在裡頭的一封信,看著看著信紙就濕透了——

  阿顏,落筆時,我剛聽說孟家報社的事,默默為你祈禱,希望你撐過去,不要回頭。帳戶里的五千多萬是我攢的零花錢,我一直偷偷存在海外。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我已經不在人世,用不上這筆錢了。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去京市燒香不是為了求子,而是想找沈易北私奔。好好開公司,阿顏,永遠不要把希望寄託到男人身上。我會在另一個世界保佑你一直自由自在。

  孟朝顏肩膀震顫不斷,最後失聲哭出來。

  她什麼都做不了!三嬸已經被火化,三嬸的家人避之不及,沈家上下冷漠無比。

  她想過給孟家報社發匿名信,又怕把孟聽書推到更危險的境地。之後幾天,她頻繁打電話給孟聽書,生怕她出事。有一次,電話對面傳來尖叫聲,她心一緊,問發生了什麼。

  孟聽書說三叔在後院呆了幾天,被鳥咬到了。

  她還想追問,孟聽書匆匆掛掉處理去了。不知為什麼,她腦中閃過股東大會那天,沈易安彷佛從地獄爬出來,掐著三叔脖子索命的場景。

  一瞬間,她想起三叔對她的敵意,也想到沈易北臨走前那句話——易安很愛你。

  她腦子亂成一團。

  電話的另一端,沈家的深水灣別墅平靜了幾天再起波瀾。

  園丁去後院工作,發現三爺的輪椅半懸在池子邊,三爺僵硬地一動不動,那隻鳥撲騰著翅膀啄他。

  園丁大呼一聲驅趕鳥,三爺聽到人聲突然放鬆,伸手拽那隻鳥,鳥靈活地騰空飛起,他掉到池子中。

  費了一大番功夫,奄奄一息的三爺才被救上來,臉上身上,幾個地方血肉模糊。園丁一問才知道,那隻嗜肉的鳥已經好幾天沒餵了。

  沈宏凜渾身濕漉,有氣無力,眼神卻無比尖銳,「叫大嫂過來推我回去。」

  大嫂就是孟聽書。

  半小時後,孟聽書才姍姍來遲,「三叔久等了。囡囡在哭鬧,剛剛哄睡著。」

  她掃視周圍的傭人,「哎喲,怎麼不給三叔拿點吃的過來。」

  沈宏凜臉頰深陷,在院子呆了三天三夜無人發現。孟聽書的話,引得傭人們注意到他狼狽的模樣。

  這女人在故意羞辱他、提醒他:沈易安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他握緊拳頭,女人風情萬千笑了笑,「好了,醫生已經在等,三叔這樣子也吃不下東西,等輸完營養液再說。」

  冰冷的液體一點點進入血管,一天後,沈宏凜才慢慢恢復知覺,他摸了摸裹著紗布的臉,那張本來還算清秀乾淨的臉已經被啄成醜八怪。

  他仰天大嘯。

  那兇殘的伯勞鳥是老爺子的命根。

  老太太去世那年,老爺子差點跟著過去。出殯那天,老太太墳頭上出現只奄奄一息的伯勞,老爺子泣不成聲,念叨著勞燕分飛,帶回來放在身邊好生養著。

  後來那隻伯勞奇蹟般活過來,老爺子的精神也重新好起來,把伯勞放生了。

  幾天後,家裡人發現一枚鳥蛋。

  老爺子覺得是老太太顯靈,怕他孤獨,專門給他留了禮物陪伴他餘生,於是為雛鳥改造了這座院子。

  那鳥養尊處優,毛髮被打理得高雅漂亮,可本性始終是兇殘的猛禽。像極了沈易安那小子。

  沈宏凜狠狠捶自己的廢腿,眼底幽暗如地獄。

  有些人生下來就為了擁有一切,有些人則生下來就為了被剝奪一切。

  憑什麼!

  大哥早早立業成家,二哥沉穩聽話,作為沈家的老三,他是被忽略的一個。老爺子讓他給大哥打下手,他經商頭腦不比大哥差,幾年下來,他不甘心,有了自立門戶的想法。

  沈宏昌不是吃素的,他吃虧在年輕,斷送了一雙腿。

  老爺子卻不聞不問,沈宏昌是沈氏的掌門人,形象要正面,所以他的腿只是一場普通的意外車禍,沈宏昌依舊清白磊落。

  車禍後,他住在深水灣別墅最裡面一棟,連著一座叫月季園的英式花園,他每天在花園裡曬太陽、餵魚,也許就這麼無所事事了結一生。

  直到有一天,有個女孩闖進他的領域,撿起他掉在地上的手帕。她手很漂亮,擡眸時,笑容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有男孩喊她,摟著她喊了聲三叔,然後抱在一起離開。

  那時候老爺子已經為沈易北挑好了聯姻對象。沈易北有時只帶那個女孩來,有時帶好幾個同學來,男的女的都有,有意掩人耳目。但沈易北並不避諱他,大概因為他已經是個廢人。

  年輕的男孩女孩在他住的那幢樓的一樓書房做作業,累了在月季園裡散步、盪鞦韆、接吻。這座被人遺忘的英式花園迎來了春天,每天都瀰漫著濃郁的荷爾蒙的味道。

  他見過很多次那個女孩,她不笑的時候冷艷,笑起來動人。

  有一次他在書房窗子外的藤椅曬太陽,突然聽到一陣柔而媚的氣音,他慌亂地轉去餵魚,回來的時候聲音還在,更加的柔長。

  之後的每天幾乎都是如此。

  他發覺自己冰封的身軀不知不覺有了變化,難以名狀的熱拽著他,讓他不時夢回青春激揚的少年時光。終於有一次,他忍不住掠過窗子。

  驚鴻一瞥,兩副年輕的軀體曲線美好,濃墨重彩嵌入他眼底。

  他忘了離開,過了會,女孩擡眸,那雙平日冷靜自持的眼眸霧蒙蒙,臉紅得像院裡里花期正盛的月季。

  四目相對的瞬間,女孩驚恐萬分,但身在雲端,腦子和身體不同步,就那樣望著他,眼神越來越靡艷。

  那日之後,女孩一來,書房的窗幔就被嚴絲縫合關上,有了遮擋,聲音反而更放肆,透過厚厚的幔帳隱隱約約蕩漾在花園裡。

  沈易北真是個懦夫,這是他叛逆的方式,把人帶到老爺子的眼皮下,卻不敢光明正大承擔後果,只敢躲到偏僻的園子裡,用精神勝利法向老爺子的權威挑釁。

  那一眼對視之後,沈宏凜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多,見不得天日的幻想在積累,妒忌也在膨脹。

  他用了陰暗的方式告密,老爺子一怒之下,讓沈易北出國冷靜。*

  而他則發現了殘廢的好處,他以此來示弱,讓老爺子動了惻隱之心。女孩的家族不如沈家,在家族中還不受待見,但美得港城上流圈子聞名,他和她,正般配。

  他如願娶了讓他重新躁動的女孩。

  女孩臉上再沒有笑容,像月季還沒開到最艷麗的時候就蔫了,而他卻吸收了月季的養分,精神一天天好起來。

  成家立業,按照沈家的規矩,他搬出深水灣的別墅,一點一點親手為女孩建了一座新的月季園。

  女孩是個好女孩,他和她有過一段時間的和諧,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寬容接納沈易北,讓自己的舊部下扶持沈易北在集團站穩腳跟。

  但他的寵愛終究抵不過少年人的激情。

  女兒出生的那一刻,他淚流滿面,從心底原諒整個世界。無意間知道女兒的身世後,他從天堂跌入地獄,徹底被妒忌支配。

  他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憑什麼!

  他要沈易北死,這樣女兒就真正屬於他。他要沈易安和沈宏昌父子滾,他恨這對永遠被偏愛的父子。他要把老爺子挖出來挫骨揚灰,他恨這個讓他萬劫不復的虛偽男人。他要沈家變成他股掌之間的玩物,他恨沈家每一個雙腿能走路的人……

  房門被打開,沈宏凜裹著紗布的臉抽搐了下,直勾勾盯著來看他的孟聽書。

  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眼縫的笑陰森而可怖,「轉告易安,他這次沒把我弄死,一定會後悔終身。」

  孟聽書當沒聽到,勸他注意身體。

  「我一直找不到易安的弱點,直到股東大會,你的寶貝侄女背刺他。從那一刻起,他就出局了。大嫂,你站錯隊了。」

  孟聽書不動聲色說,「都是一家人,我的任務就是管好這個家,你贏或者易安贏,對我沒有區別。」

  「如果老爺子還在,你侄女這樣對他的寶貝孫子,他會毫不猶豫弄死孟家。」沈宏凜停頓了一下,「大嫂,我比老爺子善良多了,你這麼愛孟家那爛攤子,我可要幫你好好愛護。」

  他摸了下面目全面的臉,眼神變得興奮而詭異,「你侄女那麼孝順,一定不會扔下你不管。你說我到時候怎麼玩她,易安才會痛不欲生?」

  孟聽書眼底閃過絲狠勁,擡頭淡定一笑,「我會轉告他,讓他來回答。可好?」

  *

  十一月,紅葉短暫絢爛後,京市進入蕭瑟的冬季。

  遠離了港城,孟朝顏卻遲遲沒從三嬸去世的驚嚇中出來,她後知後覺發現,沈家的水深不見底。

  孟聽書以往很喜歡和她八卦沈家和沈氏,現在卻不大說了,她的好奇心與日俱進。可她除了知道三叔受傷之後,再得不到半點消息。家裡的傭人們被她說過之後,也不再說閒話。

  她像一個被大人瞞著事的小孩。

  又到一年她的生日,她心情鬱郁,早早跟身邊人說好不想過。

  早上她來到辦公室,窗台邊白色洋桔梗嬌艷欲滴,桌上有一封信和一個禮盒。

  她推到邊上,跟桐桐說,「還回去。」

  桐桐笑,「沈總寫了那麼多信,一次機會都不給他嗎?」

  孟朝顏捧著臉,若有所思看了眼容光煥發的桐桐,「你變了。」

  桐桐眼皮一動,「有嗎?」

  孟朝顏打量她一番,桐桐今天穿了身細腰長裙,不再穿以往帥氣但略顯古板的西裝,她輕輕吸了口氣,聞到一股微微的銷魂的甜香。

  她記得那股香。之前沈易安來找她,她無意間打翻了桐桐的香水,差點……

  孟朝顏不懂,桐桐和她男朋友為什麼要用這種東西做助力。沈易安是不需要的。但她畢竟她沒對比過,不確定別的男人的情況,不好隨便發表意見。

  她鼓了鼓腮幫子,「你談戀愛之後,老是明里暗裡催我談。」

  桐桐眼神閃爍,「我沒談。」

  孟朝顏眨眼,「沒時間談?是不是當青藍和瑞香合作的對接窗口太忙了?要不讓陸俊元去做吧。」

  她可不能讓下屬錯失一段好姻緣。

  桐桐連忙拒絕,「不用。陸總和青藍不對付,還是我來比較好。」

  孟朝顏好心,「那倒也是,我來吧,我最近太閒了,老是胡思亂想。」

  桐桐有苦說不出:「……」

  於是,二十四歲生日這天,孟朝顏加班到深夜,希望自己疲憊到一沾床就能睡。

  晚上十一點回家,她在華府公館的的電梯絮絮叨叨說,「林叔,你不用一直跟著我,早點回去吧。上次不關你的事,京市的治安很好,不用擔心啦。」

  自從她在書店遇上不懷好意的男大學生後,林叔幾乎對她寸步不離。送她回家要送到家門,看著林媽打開門才離開。

  以前在紫園,林叔是住在傭人的樓里的。現在在華府公館,家裡沒有男主人,林叔住進來不合適,送好孟朝顏後,林叔還要辛辛苦苦開車回住所。

  孟朝顏有些過意不去。

  電梯門打開,她和林叔都愣在原地。

  沈易安靠在牆上,睡著了。

  孟朝顏想讓林叔喊醒他送他回去,一回頭,林叔已經身姿矯健跨進電梯,飛快合上門。

  孟朝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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