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櫃

  出櫃

  陸家

  陸深回國的前一夜, 陸擎柱坐在大廳發愁，梁淑華寬慰道：「你也別著急，只是一些流言蜚語, 還不一定是真的呢。」

  陸擎柱愁眉苦臉道：「以前也不是沒傳過, 你看哪一次傳得像這回一樣有鼻子有眼的。我問過老張，之前林梵在A市確實住在陸深那，陸深還吩咐他那段時間就負責接送林梵。要不是那層關係，他邊界感那麼重的人會把人帶回家裡？」

  梁淑華也皺了眉, 從目前種種行為來看，陸深確實對林梵與眾不同。只是不確定這層與眾不同與那方面是否有關。

  陸擎柱嘆了一口氣：「我見過那孩子。」

  梁淑華看著他, 問：「怎麼樣？」

  陸擎柱：「長得確實好，我都沒見過幾個這麼漂亮的男孩, 而且一看他那雙眼睛就知道他跟他爸還有他那個弟弟不一樣，心思看著很單純。」

  梁淑華：「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陸擎柱無語擰眉：「再好他也是男的, 他們兩個, 這算怎麼一回事？」

  

  梁淑華：「你要實在不同意，就想個辦法把他們分開了。」

  「你以為我不想？」陸擎柱更愁了, 無奈地嘆口氣, 道：「你也知道阿深那個性格，他從小就要強，有主見, 小時候我就做不了他主，更別提現在。我要能做他主，我還能讓他讀這個專業？讓他幾年在外面不回來。」

  梁淑華：「既然這樣，你也別愁了, 整天唉聲嘆氣，搞得公司要生存不下去一樣。」

  陸擎柱一梗, 無言片刻，費解道：「阿深這樣，你就沒什麼想法？你就任它這樣？」

  「就因為是我兒子，我太了解他了。你連陸直玩音樂都管不住，就別提阿深了。」梁淑華道：「別的不說，你們父子三全是犟脾氣，我要跟你們一樣，我們這家早散了。」

  陸擎柱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後，他問：「那現在怎麼辦？就容著他…這樣？」

  思考片刻，梁淑華給他出了個主意：「你要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我倒是有個辦法。」

  陸擎柱湊過去：「你說。」

  「阿深一直不肯回集團工作，這次剛好有現成的把柄。」梁淑華循循善誘：「等他回來，你表現得堅決點，不同意他跟林梵在一起。雖然他不會聽你的，但多少會顧及我們的感受。要是他跟那小男孩不是認真的，估計這個階段也就掰了。要真是認真的，以他的性格你肯定拆不散，不如就在他心底埋下一顆種子，讓他覺得虧欠我們，等有機會鬆口就跟他交換條件，想讓我們接受林梵，就讓他回家裡來工作。」

  陸擎柱的表情變了幾變：「主意是個好主意，但……就讓他這麼去搞同性戀？」

  「不然你能管住他？你前幾年天天讓他回公司，他回了嗎？他直接留那邊連家都不回。」梁淑華：「你不讓小直搞樂隊，把他身邊朋友全逼走，還連累小蔣那段時間緋聞纏身，他現在如你願了嗎？不還是白白折騰一回，搞得孩子心裡還記恨你。」

  陸擎柱沉默良久，還是不太能接受地瞥了梁淑華一眼：「你不是嫌沒丫頭，一直想要個孫女。」

  」想啊，想也得他們願意啊。」梁淑華嘆了口氣：「我有兒子，我也天天見不著啊，一個兩個都被你逼得不願意回家。」

  陸擎柱表情一變，卻又理虧，無話可說。

  其實他也知道陸深和陸直的脾氣，都隨他，梁淑華無疑是最了解他們的。

  -

  飛機剛落地沒多久，陸深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勒令他必須馬上回家。

  見他臉色不太好，林梵好奇地問：「怎麼了？」

  「沒事。」陸深替他將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先讓張叔送你回公寓，我回家一趟。」

  想起昨天陸直的那通電話，林梵立刻抓住了他袖子，面露擔憂：「要緊嗎？」

  陸深反扣住他手：「我爸媽很好說話，放心。」

  林梵仍然擔心，但想到陸深回家可能會面對什麼，並沒有再多給他施加壓力：「嗯，我在家等你。」

  陸深：「嗯。」

  送林梵上車後，陸深道：「張叔，麻煩你送他回公寓。」

  張叔：「好。」

  目送車子離開，陸深才打了輛計程車回家。

  為了昨晚與梁淑華商量好的計劃，陸擎柱原本今天有個應酬都推掉了。他拿著本雜誌坐在大廳凹姿勢，渾身不舒服，不耐煩道：「還沒回來？」他瞥了一眼手錶，「距離打他電話都過去多久了。」

  梁淑華瞥了一眼他沒耐心的樣子，隨即就聽到了門外的動靜：「來了。」

  陸擎柱趕緊一臉嚴肅地擺好架子。

  陸直的車是和陸深坐的計程車差不多時間到的。自認作為家中的靈魂人物，雖然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慘況，但畢竟這個家沒有他得散，所以陸直還是覺得自己得回來撐撐場面。

  看到陸深打計程車，陸直怪稀奇的：「哥，你怎麼打計程車回來了？早說我去接你啊。」他往裡瞥了一眼，趕緊竄到他哥身邊，「哥，我是特意回來給你打氣的，你做好心理準備沒？」

  「你不在我準備得更好一點。」陸深瞥他，「待會別多嘴。」

  陸直立刻在嘴巴上拉了條拉鏈：「明白。」

  大廳氣氛肅穆，一踏進玄關，陸直就閉了嘴，偷偷觀察他爸媽的臉色。

  他走去沙發邊，剛落座叉起一顆葡萄，便看見陸擎柱狠狠將雜誌摔到茶几上：「你還有臉回來。」

  陸直被嚇的一哆嗦，手中的葡萄都滾了下去。看到場面恐怖如斯，陸直也端端正正地坐著，一時不敢再拿葡萄。

  陸擎柱：「說說，你跟那個叫林梵的怎麼回事？」

  陸深：「正常談戀愛。」

  「你還好意思說。」陸擎柱氣得手指直哆嗦，指著他道：「難怪我給你介紹那麼多富家千金都看不上，合著你是想來這一出。」

  陸直偷偷瞄陸深，他不卑不亢地站著，並沒有想要反駁陸擎柱的意思。

  這時陸直的手機震了一下。場面太過緊張，陸直嚇了一跳，趁陸擎柱不注意偷偷拿出來調了靜音，看到是林梵的消息才點進去看。

  林梵：你在家嗎？

  陸直：在

  林梵：陸深在嗎？

  陸直：在，挨訓呢

  林梵：你爸媽是不是很生氣？

  陸直猶豫了一會，本來覺得這件事得由他哥來說。但是考慮到他哥那種悶葫蘆的性子，肯定會自己獨自解決，還是覺得應該告訴林梵，便實話實說了。

  陸直：我媽還行，我爸有點生氣

  陸直：不過你在我們公司上班，應該也聽說過我爸的脾氣，他就是一個老古董，實際上做不了我哥太多的主

  林梵：嗯，我知道

  林梵：有事告訴我

  陸直：嗯嗯

  陸直：別擔心，沒事的，真有事還有我和我媽頂著，放心吧

  陸直：【動感光波.jpg】

  林梵：【可愛.jpg】

  好不容易將嫂子哄好，陸直看著聊天記錄，一臉感慨地搖搖頭，心想這個家沒他真得散。

  他下意識伸手想拿一顆葡萄，陸擎柱比他更快一步掀了果盤，伴隨著七零八落的水果，陸擎柱道：「別的都可以答應你，你不想繼承家業就算了，唯獨這件事不行，給你三天時間，給錢也好，給房子也罷，你把這件事情給我處理乾淨。」

  這時陸深終於擡頭正視他：「爸，我想我的私人感情問題，您還沒有權利干涉。」

  前面的情緒多少有幾分演的成分，這下子陸擎柱真被他氣得一梗：「我怎麼就沒權利干涉了？你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逼過你？哪件事不是讓你自己決定？其他你想做什麼隨你，以後你不想回公司，我也不管你。就這件事，堅決不行。」

  沉默片刻，陸深道：「抱歉，這件事我沒辦法聽您的安排。」

  「你。」陸擎柱眉毛一擰，問：「你的意思是你怎麼都不肯分手了？」

  「是。」陸深沉了口氣，才道：「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跟你們商量，唯獨這件不行。在選擇開始這段戀情之前我就做過深思熟慮，我不想被迫去做不想要的選擇，同樣也不想錯過這唯一想要的選擇。未來還有幾十年，我有權利也付得起責任選擇我想要共度餘生的伴侶。」

  陸直偷偷將這段話錄給了林梵。

  陸擎柱：「其他的事可以跟我們商量？你說說看，你哪件事跟我們商量了？你挑專業的時候跟我商量了？你留在美國的時候跟我們商量了？」

  陸深沉默了一會，無奈道：「爸，你說的這些都跟我未來息息相關，我需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

  「你的意思就是我們承擔不了這個責任是吧？」陸擎柱道：「行，既然你的未來很重要，我什麼都做不了你的主。那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就當沒有我們這樣的父母，我們也當沒你這個兒子，反正也做不了你的主。第二個，人不能既要又要，事業和愛情你只能選一個。你要是不願意回來接管企業，只要你跟林梵分手，跟我安排的人聯姻，以後我也就不逼你了，隨你去做什麼高科技都行。要是不願意分手，以後你就別搞那些所謂的高科技，乖乖跟我到集團上班。就這兩點，不為難吧？」

  沒想到去了一趟美國回來，A市已經步入深冬，臨近深夜時更是飄起了雪花，林梵窩在只開了一盞小燈的大廳沙發上，落寞地看著窗外的飄雪。

  他與父母已經隔了兩個世界，沒有人會再管他跟誰談戀愛，同不同意他們談戀愛。但陸深不一樣，他有健全的父母，龐大的家族背景，如果他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呢？陸深會怎麼樣？會和他分手嗎？

  如果分了手，以後是不是又變成他一個人了。沒有父母，沒有親密的朋友，也沒有了什麼都可以分享的戀人。

  但是也別太為難陸深了吧，畢竟陸深也沒有義務承擔他的孤獨。這段時間的快樂，本就與他早已習慣的孤獨不同，或許本來就是短暫偷來的時光。

  林梵枕著沙發胡思亂想時，腿邊的手機亮了一下。是陸直。

  他拿起來看，是一段語音。

  聽到共度餘生時，原本空落落的心臟就像瞬間被塞滿了棉花，酸酸漲漲的。

  上輩子從小到大，他都是被迫做出選擇的，被迫不交朋友，被迫選擇不喜歡的專業，被迫從事不想做的工作。他沒有堅定選擇過什麼，因此也沒有被堅定地選擇過。

  這是第一次，有人堅定地選擇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陸直的消息再度發來。

  陸直：我哥回去了

  林梵看著這條消息發了一會呆，忽然不知受到什麼情緒的影響，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陸深。哪怕提早一分一秒也好。

  看著外面飄揚的雪花，林梵匆匆起身穿上厚外套，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陸深剛從家裡出門，估計一時半會到不了。林梵沒戴圍巾，獨自站在深夜無人的馬路邊，凍得哈了哈雙手，縮起脖子。

  不知等了多久，實在有些百無聊賴了，他便在一旁的花壇邊捏起了小雪球。一個一個，大的小的，排列在一起，就像一家子。

  直到一輛車停在他不遠處，陸深從車上下來，林梵立刻丟棄了小雪糰子一家，匆匆朝他跑去。

  停到陸深跟前，才凍得臉紅、鼻子紅的，道：「你回來了？」

  「嗯，怎麼在這？」陸深遠遠瞥了一眼花壇上他捏出來的傑作。

  林梵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露出一雙虎牙：「想你了，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