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引誘」

  「蓄意引誘」

  這時身後歌迷的對話湧入耳膜, 蔣霖洲、演唱會、素人男友等關鍵詞衝擊著林梵的感官。

  他面色一僵，立刻想拿起手機搜索就看到資本家群內發來的消息。一溜煙全是調侃，往上拉赫然是他與蔣霖洲在地下車庫被偷拍到的照片。

  完了, 社恐要犯了。

  林梵默然片刻, 擡頭與陸深對視：「您聽我解釋。」說完才覺得口誤，他的個人私事似乎不需要向陸深解釋。

  

  顯然陸深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只道：「你說。」

  「……」林梵：「本來昨晚我想找你出去逛逛，但我敲了幾次門你都不在, 剛好蔣霖洲約我，我又沒去過演唱會就去了。」

  陸深看了他半晌, 問：「找我怎麼沒給我打電話？」

  林梵茫然眨眼，上司的電話真的是他想打就能打的嗎？林梵語氣猶豫：「能隨時給你打嗎？我怕你工作忙不方便, 而且——」他頓了一下，看著陸深, 眼底帶著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控訴：「你也沒告訴我, 你就在樓上辦公啊。」

  林梵的眼睛很好看，眼珠子是晶瑩剔透的棕, 分布在那張精緻的五官上, 總是令他顯得有些天真，令人感覺很輕易就能將他騙走。

  陸深看著他。與他對視片刻後，林梵納悶地眨眨眼, 正想問陸深在看什麼，就聽後者道：「嗯，怪我。」

  「啊？」林梵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揪了下衣角：「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深卻沒接話，瞥了一眼他碗裡還剩一半的飯, 問：「吃飽了嗎？馬上要登機了，沒吃飽再去買點吃的。」

  林梵搖頭：「不用, 飽了。」他現在哪還有心情吃飯。林梵擔憂道：「陸總，你說我會不會被蔣霖洲的粉絲扒出來網爆啊？」

  陸深瞥他：「這麼擔心，當時怎麼沒考慮這個問題？」

  「考慮了。」林梵說：「但是演唱會那麼多人，我怎麼知道他會來那出。而且後面是他說帶我走秘密通道，我才讓他送的。」

  「什麼秘密通道？」陸深問：「地下室？」

  有一瞬間林梵覺得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嘲諷。顯然承認這件事會顯得他智商不足，林梵不情願道：「嗯。」

  飛機晚上八點準時起飛，原本想在飛機上補覺的林梵躺在舒適的頭等艙卻怎麼也睡不著。

  察覺到他翻來覆去幾次後，陸深問：「睡不著？」

  聽到陸深也沒睡，林梵立刻來勁了，湊過去壓著聲問：「陸總，您也沒睡？」

  陸深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便看到林梵湊到跟前放大的臉。他與人交談向來保持疏離的態度，而林梵此時湊在他面前的距離顯然已經突破他平時最近的社交距離。對陸深而言是堪稱親密的存在。

  但林梵本人絲毫未察覺，在昏暗而鼾聲四起的機艙中，睜著明亮的雙眼看他，似乎在期望自己與他說話。

  這樣的距離近到陸深輕而易舉便能將他的五官特徵收入眼中。

  「陸總？」見他不說話，林梵壓著喉嚨輕輕叫了一聲。那副樣子就像是在與他說悄悄話。

  他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揚，顯得總是像在笑，唇形飽滿，面露好奇時會不自覺分開雙唇。

  明明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卻還是毫無戒心地向人露出這種姿態。看著林梵堪稱天真的表情，陸深一時分不清這其中究竟有幾分是無意，又有幾分蓄意引誘。

  「嗯。」陸深輕吐了口氣，再開口時嗓音略微有些啞：「你想聊什麼？」

  「我剛才一直在擔心下飛機會被蔣霖洲的粉絲發現，然後他們圍著把我揍一頓。」林梵說：「想著想著就餓了。」

  陸深：「飛機上有吃的，你可以點。」

  「不用。」林梵拿下書包：「我買了當地特產，還給陳媛他們帶了一些。」

  陸深看著他掏出幾包零食，然後撕開其中一包，擺在他們中間的扶手上，一副要與他開茶話會的架勢。

  林梵邊吃邊說話，明明是因為擔心被蔣霖洲的粉絲發現而睡不著，此時卻完全沒提到這件事。

  他好像真的只是單純喜歡這種與朋友相處的氛圍。

  不過說話的全程嘴都沒停，沒多久就幹完了一包零食。

  陸深不覺道：「這麼喜歡吃零食？」

  「唔—還行。」林梵說：「因為小時候我爸媽很少給我零花錢，也不會給我買零食，所以長大工作後我會自己偷偷買。」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報復性消費。

  「為什麼不給你買？」陸深問。聽他提了這麼多次父母，這還是陸深第一次感到好奇。莫名對他的過去有了探究欲。

  像林梵這麼可愛的小孩，在他看來應該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的。

  「他們管我比較嚴格，覺得外面的東西都不乾淨，不讓吃。」林梵垂著眼說。想起那段被操控的漫長卻又恍如隔世的二十多年，一時竟不知是什麼滋味。

  陸深默了默，問：「現在呢？還管你那麼嚴嗎？」

  林梵搖搖頭：「不會了，他們不在了。」具體來說，應該是他不在了。不再存在於他們所在的那個世界。

  這個話題過於沉重，一時間誰都沒再開口。陸深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許久，久到旁邊傳來一陣輕盈的呼吸聲才側過頭。

  這才發現林梵已經靠在他椅側睡著了，纖長的睫毛垂落，雙唇微微吐息，手裡還捏著沒吃完的零食。

  陸深以這個姿勢注視了他許久，久到林梵腦袋不自覺歪下來一點，快貼到他肩上。這個姿勢容易落枕，陸深抽走他手中的零食，將他腦袋扶回了椅子中央。

  林梵被吵醒，依稀睜眼看了一眼陸深，又放心地閉上了眼，嘟囔道：「陸總，到了嗎？」

  「還沒。」陸深：「睡吧，到了我喊你。」

  -

  自從實行打卡制度後，從一開始的集體抱怨到如今，大家也都習慣了提前幾分鐘到公司，打完卡還能安心吃個早飯。

  這一天辦公室正在吃早飯聊閒時，時隔三日未歸的林梵終於再次踏進公司。

  「喔～」李響帶頭鼓掌：「歡迎我們出門考察的林銷冠凱旋而歸。」

  林梵配合道：「賞。」然後丟了包特產過去。

  李響又是一陣歡呼，緊接著他同桌的秦方方道：「歡迎林銷冠，我有特產嗎？」

  「有。」林梵道：「每個人都有。」

  林梵一一發完特產落座，陳媛將東西塞進包里，便注視著對面的林梵，道：「說說，說說，你和蔣霖洲發展到哪一步了？」

  「我說了，我們只是朋友。」林梵無奈道。

  「只是朋友他帶你去聽演唱會？只是朋友你們會鬼鬼祟祟在地下室被偷拍？只是朋友他在上萬人的舞台前衝到你面前耍帥？只是朋友——」陳媛語調一轉，指向對面的李響：「他怎麼不跟李響做朋友，只跟你做朋友？」

  那頭李響敏感地轉頭：「聊天歸聊天，別誤傷我。」

  李卓在一旁贊同地點點頭，難得與陳媛統一戰線：「憑我的經驗，蔣霖洲絕對是gay。如果你們倆沒在搞地下戀，那他絕對是看上你了。」

  陳媛搖頭感慨：「招蜂引蝶啊招蜂引蝶。」

  「沒有！」林梵反駁道：「我們就是普通朋友，而且就憑這幾點你們就斷定他是gay，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草率嗎？」陳媛說：「以前外面有傳言說他是gay，我從來不信。直到我的身邊出現了你，我的朋友，你簡直就是一台行走的探gay儀。」

  林梵：「……」

  李卓拼命點頭贊同。

  陳媛又道：「就這麼一個邏輯，其實很好理解。當你發現一個不熟悉的帥哥對你非常殷勤，並且送你的禮物都相當昂貴。不用懷疑，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圖你的身子，一個是圖你的錢包和腰子。鑑於你長相出眾，我姑且把他判定為第一個可能。」

  「……」林梵無語。

  「你要是不知道怎麼拒絕，這有現成的幫手。」李卓沖他拋媚眼：「介紹給我，我替你解決他。」

  林梵目光轉向他，好奇道：「你不追陸總了？」

  「對啊。」黃嘉鸝也說：「你不是有陸總嗎？昨天還說陸總三天沒回來，你相思病都快犯了。」

  說到這李卓立刻懨了，「算了，我已經不抱希望了。」

  「為什麼？」陳媛也加入八卦。

  李卓臉色惆悵地瞥了他一眼，看向對面的林梵：「林梵，你們去優諾這三天，陸總都在幹嗎？忙嗎？」

  「忙，非常忙。」林梵道：「我也是回來那天才見到他。」

  李卓鬆了口氣，才說：「我給他發了好多工作消息他都沒回。」李卓掩蓋不住地惆悵：「你們說，陸總他是不是討厭我啊？」

  「哦，那應該不是。」陳媛道：「我給他發的工作微信他也沒回，剛好方便我摸魚。」

  李卓沉默了一會，又垂頭喪氣地嘆了一口。

  黃嘉鸝好奇：「你之前不是挺自信的，怎麼才隔了沒幾天突然就沒信心了？」

  「還不是被陸總搓磨光了。」李卓道：「我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陸總什麼反應都沒有。」

  「有沒有可能他壓根不知道？」陳媛道：「你要知道，直男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細胞的生物，只要你不是跑到他面前指著他鼻子說我喜歡你，他不一定會察覺。除非你當面告訴他——」

  李卓表情欣喜，就聽陳媛繼續說：「然後你就會收穫一次更直男的拒絕。」

  李卓氣吐血，咬牙道：「我、不、信！」

  陳媛無所謂地聳聳肩：「不信你可以試試。」

  李卓最受不了激將法，瞪了陳媛半天，猛地一拍桌子：「試試就試試，你以為我怕了？」

  陳媛攤攤手。

  聽完全程的林梵無奈搖搖頭，爭又爭不過，吵又吵不過，你說你一開始站她那隊幹嗎！

  黃嘉鸝：「你準備怎麼試？」

  林梵也好奇地看向他，就見李卓傲然挺胸：「我準備正式向陸深告白。」

  沉默片刻後，黃嘉鸝比了個大拇指：「勇氣可嘉。」

  陳媛：「沒什麼可說的，祝你成功吧。」

  林梵沉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