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 25 章

  周末這天是冬至，孟婉瑩和孟令商量在北庭別院搞了個家庭聚會。

  千夜忙完一早來到北庭別院，幾個小輩在院落里玩捉迷藏遊戲。見他來了，撲到他身邊吵著嚷著要讓千夜陪他們玩。

  最小的外甥才兩歲走路都不穩，抓住他的褲腿，揚起小臉，奶糰子瓷聲瓷器，那小奶音像是能把人融化了：「小舅舅～小舅舅～要抱抱。」

  千夜生怕碰壞他，小心翼翼抱起奶糰子，小孩柔軟的身子沒重量似的。

  奶糰子很黏人，抱住千夜就不撒手了。

  陪外甥玩了會兒，外甥在他懷裡淚汪汪，千夜拍拍他的背，叫他別哭：「團團怎麼哭了？」

  「來，媽媽抱抱，」表姐對千夜道，「小夜把團團給我吧，他準是餓了。我給他弄了點南瓜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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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團卻黏在千夜身上，不肯撒開手：「不~不~」

  「團團特別喜歡你。」

  千夜只好用勺子餵團團吃飯。剛煮好的南瓜粥有些燙，千夜用嘴吹了吹，待溫度合適了，才一口一口餵給團團喝。

  「來，小心燙。」

  「小舅舅～抱抱。」

  團團在他懷裡邊吃邊沖他甜甜地笑。

  表姐見狀眯著眼笑：「要是你以後有孩子了，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千夜的手一僵：「我不會有的。」

  表姐有些尷尬，千夜的性取向家裡的親戚都知道。她也不好說教千夜：「你還年輕，說這話太早了。」

  千夜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最終什麼都沒說。

  團團吃飽了飯，在千夜懷裡昏昏欲睡，被表姐抱在懷裡送到樓上午睡。

  孟婉瑩和孟令親自下廚在廚房準備晚上的全羊宴。

  「舅舅。」千夜脫下衣服準備幫忙。

  許久不見孟令，他還是那樣精神矍鑠，說話聲音有股濃郁的播音腔：「小夜，你給那幫孩子烤點小餅乾啥的吧，今天晚上主食太辣，怕有些孩子吃不慣。」

  「好。」千夜圍上圍裙。

  因為做活兒，孟婷瑩把袖子高高挽起，手腕上的兩道疤痕自然露了出來。孟婷瑩說話語調輕快，臉上洋溢著笑，看起來精神狀態不錯。

  孟婉瑩有腰椎間盤突出，不能久站。千夜見她錘了錘腰，便搶她手中的活兒：「媽，我來吧。」

  孟婉瑩許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她喜歡熱鬧的家庭氛圍。人多煙火氣重，就算忙點她也樂意。

  「我沒事。」

  孟婉瑩忙著做飯，忙著招呼親戚，又忙著分糖果給小朋友。

  一向陰鬱的臉上重新有了光彩，像一截冬日死寂的枯木有了點新生的跡象。

  見孟婉瑩高興，千夜也跟著高興。

  「舅舅，姑姥姥！什麼時候開飯，我們餓啦。」

  「對，餓啦，餓啦。」

  大人們管的嚴，不准他們餐前吃零食。

  千夜用烤箱烤了滿滿一盒子杏仁餅乾，又做了乾果雪花酥。一端出來，孩子們圍著瘋搶。

  「好香，好好吃。」

  「我還要。」

  「我先來的。」

  「別急別搶，每個人都有。」親戚家孩子來的多，都可以坐兩桌了。一群孩子吵吵鬧鬧，千夜有種在幼兒園的既視感。

  「一個一個慢慢來，」孟婉瑩護住小孩的額頭，「跑慢點，別摔了。」

  為了安撫這些躁動的小朋友，孟婉瑩打開電視，給他們放動畫片。

  「呦，有我的份嗎？」孟婷開完會，下了班，姍姍來遲。

  「嘻嘻，表姑你遲到了，沒有你的份了。」小外甥女眼疾手快抓起盤中最後一塊雪花酥，放進嘴裡。

  「吃我一拳，都不知道尊老愛老。」孟婷給了小外甥女一計腦瓜崩。

  「我就是不知道啊。」小外甥女，吐了吐舌頭，飛快跑走了。

  「這小丫頭。」孟婷沒吃到覺得有點可惜。

  千夜收起烤盤：「還有食材，我再去做點。」

  千夜這一身裝扮，軟糯的米色寬領毛衣，腰間繫著淡色圍裙，孟婷嘖嘖兩聲：「呦喂，真粉。」

  見孟婷上下打量他，千夜疑惑：「怎麼了？」

  怎麼說呢，她表弟這副樣子，十分誘人。和那些西裝男，精英男不同，孟婷閱男無數，見過的美男數不勝數，像千夜這樣的，實屬罕見。她露出壞笑，千夜這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對女人來說有種致命的誘惑力，要不是不能□□，說不定她就要把千夜拿下了。

  「嘿嘿嘿。」

  孟婷笑得有些猥瑣，千夜一陣惡寒：「你腦子沒問題吧。」

  孟婷終於想到了合適的形容詞，沒有誰能比千夜此刻更能體現人夫感了。

  她挑起千夜的下巴，逗他：「這是誰家的人夫啊，不如從我了吧。」

  千夜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你終於瘋了。」

  孟婷調戲了千夜一番：「不逗你了。」

  「表舅！還有沒有小餅乾了？」豆豆跑來，見盤子裡空空如也，眼巴巴望著千夜。

  千夜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表舅再給你做好不好？」

  「噢耶，表舅最好了。」豆豆歡呼一聲。

  千夜用剩下的材料烤了幾盤曲奇餅乾。

  親戚們也到齊了，客廳騰了一個空位，兩張巨大的方形桌拼在了一起。

  桌子中央擺著剛出爐的烤全羊，燙羊肉火鍋的菜品一字碼開。

  一家人開始享受全羊宴。

  一碗暖洋洋的羊肉湯下肚，驅散了身體的寒意。

  透過羊肉湯騰騰的熱氣，千夜看向了客廳中央的電視。

  不知何時，電視節目從動畫片，跳轉到了家庭倫理劇。

  這部電視劇很古早，無論劇情還是濾鏡都很古早狗血。大致講述真假千金被調換，男主愛上的人最後竟然是他親妹妹的狗血戲碼。

  屏幕上霸道總裁男主開著法拉利，一路飆車而來，打開車門下車，滿屏幕都裝不下他那雙大長腿。

  男主的臉出現那一刻，千夜碗中的牛肉丸差點掉到地上。

  怎麼偏偏播的是端木笙演的電視劇啊。

  「這小伙子長的真俊。這眼睛這鼻子真端正。」

  「他叫端木笙，我班上好多同學都迷戀他。」

  「好好學習，別追星。」

  「知道啦，我還是喜歡他的成名作《戀涼一夏》，他飾演的簡木兮少年感yyds。」

  「那部電影挺好看的，男主演技不錯，尤其他那場哭戲太讓人心疼了。」

  千夜聽著老一輩探討端木笙，覺得怪異又新奇。

  看來端木笙的戲路很寬，不只局限於青春劇。

  飯桌上，親戚嘮嘮家常，誰家的孩子出國留學了，隔壁老鄭又出軌了，誰家媳婦又生三胎了，說著說著話題扯到千夜身上。

  「小夜你今年都快28了吧，別一天到晚只想著忙事業，抓緊時間成家啊。和你一起長大的王胖子，今年兒子都學會打醬油了。」

  飯菜瞬間不美味了，千夜：「……」

  四嬸越說越激動：「你媽媽前些天還跟我說，羨慕人家有孫子孫女的，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小夜，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孟婉瑩接著說：「四嬸，你前些天不是說，林家小女兒回國了嗎。」

  四嬸熱情似火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林璇她女兒在舊金山學了幾年設計，回國後開了一家設計工作室，挺有才華的。小夜，我這就把她的聯繫方式給你。」

  「不必了，我現在沒有戀愛的打算。」

  「害，這孩子。」

  一頓飯越吃越堵，千夜索性來到後花院，深吸一口夾雜著臘梅花香氣的冷空氣。

  「四嬸她人直口快，別往心裡去。」

  千夜盯著虛空：「我知道。」

  孟婷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來在家不能抽菸，只好手指攆了攆：「怎麼打算的？」

  「是指什麼？」

  「你說呢？」

  千夜沒看孟婷：「我不可能成家立業。」

  孟婷拍拍他的肩：「小夜，你是明白人，你選擇了一條很艱難的路。我一開始知道你性取向，非常不理解，到了後來又發生了那些事，人的觀念隨著時間會變化，我尊重理解你，但……」

  孟婷說到這停頓一下，看向孟婉瑩：「但你媽媽她很傳統，她做夢都想要個完整的家，那個男人帶給她一輩子的傷痛沒那麼容易釋懷。她希望你早日成家。」

  「你說的我都懂，」千夜苦笑，「其它我都接受，但唯獨性取向這一點我改變不了。我註定沒法像尋常人那樣結婚生子。這是對另一個女性不公平，也很殘忍。」

  孟婷無奈：「小夜你哪裡都好，就是有時候太一意孤行，太固執。」

  「我不覺得我是一意孤行，」千夜看向孟婉瑩，「恰恰相反，我很清楚我要什麼。每個人適合自己的道路不同。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才最重要。」

  孟婷知道勸千夜沒用了：「那你找一個適合你的，會過日子的。在美好的戀愛新鮮勁兒一過，最終都是要過日子的。」

  「我都知道的。」千夜那裡會不懂呢，他心跟明鏡似的。

  孟婷纖細的手指夾著煙，順著千夜的目光，看向屋內交談甚歡的孟婉瑩，她的狀態恢復的不錯，但過去的事像顆刺扎在每個人的心裡。現在孟婉瑩找不到半點之前那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影子，她像顆被打倒的樹，只剩空洞的樹幹，茍延殘喘。

  她有時生怕說話聲音大了，孟婉瑩會碎掉。

  連她這個侄女，和孟婷瑩相處起來都小心翼翼。更何況千夜了。她這個表弟挺不容易的，她真心希望他這麼好的人能幸福：「我希望你能幸福。」

  孟婷這番話是肺腑之言。

  千夜看著院內的臘梅花：「每個對幸福的定義不同，只要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就足夠了。」

  後面其實還有一句話千夜未說完。

  對於他而言擁有端木笙就很幸福了。

  —

  日子過得很快，上次微博評論抽獎搶先試吃，網友們也有了反饋，大部分都在夸新品好吃，甚至還有幾位熱心粉絲寫了長評，網友的認真反饋，讓千夜很是感動。

  烘焙行業競爭大蛋糕小，人多特別卷，糖所要想長期站穩腳跟，需要不斷維護老顧客，挖掘新顧客，在原顧客基礎上擴大顧客群體。這種有實體店連鎖烘焙企業更是賣服務，千夜花了一周時間，親自考察了都城大大小小二十幾家門店。線下門店視察，可以直觀感受到實體店經營的問題所在，考察服務態度和銷售情況。

  糖所會根據每個季度產品的銷售情況，進行產品調整，下架產品和上線新品，產品銷量會入庫做記錄，不斷篩選出適合顧客的產品。

  此次前去的一家門店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巨大的招牌用楷體書寫的糖所二字，在燈下熠熠生輝。店內裝橫統一是古樸典雅的新中式風格，店內擺放棕色木質桌椅，極具東方特色。

  店員穿著黑白紅三色制服：「歡迎光臨糖所。」

  千夜戴著口罩，穿著普通的外套，此時的他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位路人。

  正值晚飯時間，店內來了不少下班族。

  「哇，糖所這次出的聖誕限定新品好可愛啊。」

  「我喜歡這個聖誕樹，上面還有小星星，我真不敢相信，我擁有它會多高興。」

  「這個聖誕帽小蛋糕，中看不中吃啊，我同事買了一個，上面的帽子太硬了，口感不好。」

  「太貴了，這麼一小塊蛋糕要48，搶錢呢。」

  「糖所用的都是真實材料，奶油用的藍風車，還用了香草莢，味道不會差，一份價錢一分貨嘛。」

  千夜在店裡晃蕩著，一眼就發現玻璃甜品櫃中，芝士盒子已經清空了，店員在補貨，有幾款爆款早早售空了。

  每個甜品櫃旁都會擺著試吃盒，裡面擺放著每日推銷的麵包或者蛋糕，供顧客試吃。

  「不愧是糖所爸爸，芝士盒子試吃竟然是完整的一塊。」

  「每款蛋糕都既有顏值又好吃，選擇困難症犯了。」

  門店前台，許多顧客正圍在試吃台邊等待店員切好新出爐的麵包。每天晚上這個時間段，糖所會用當日做活動的甜品做試吃。

  店員剛拿出一塊烤好的椰蓉麵包，切成細小的塊狀。

  剛切完圍成一團的顧客紛紛伸手去搶試吃台上的麵包塊，為了搶到麵包塊，有人擠來擠去，甚至有人提前把手放在試吃台上，距離長鋸齒刀很近。

  人越來越多，場面一度混亂，店員著急地喊：「大家不要擠，慢慢來，不要搶，每個人都有。小心手。」

  路人又多又不聽指揮，千夜見狀，聯繫了店長，維護次序。

  「麻煩大家都站在右邊，排隊試吃。」

  半個小時試吃結束，店長鬆了口氣，沖千夜道謝：「謝謝你幫我們。」

  「不謝。」舉手之勞而已，千夜準備再看看飲品的銷售情況。

  店長小姐姐瞪大眼睛驚呼：「漂亮老闆……不，你是千總嗎？」

  沒有想到，戴著口罩也能被人認出來，千夜沖店長比了個噓手勢。

  「從你走進門，我就注意到你了，越看越覺得眼熟，」店長興沖沖道，「你一開口說話，我就認出來了。」

  「你是聽聲音認出我的？」千夜捏了捏口罩邊，他包的嚴實，若不是特別熟悉他的人，走到他面前都認不出來。

  「你的每場直播我都看，所以一聽聲就認出來了。」

  原來還是他的鐵粉。

  從店裡離開時，千夜懷裡多了個糖所四瓣花標誌的抱枕，這是店長小姐姐親手做的，非要送給他，搞得像粉絲見偶像似的。

  視察圓滿結束，千夜準備趕回家連夜寫份視察門店報告總結。

  駕車回紅鶴名苑，樓道里漆黑一片，千夜蹙眉，樓道燈壞了兩天，物業怎麼還沒有把燈修好？

  千夜有輕微夜盲症，光線太暗，他基本跟瞎了一樣。為了看清路，他只好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照明。

  「什麼人？！」

  猝不及防千夜被人從身後抱住，背脊貼上一個溫暖的懷抱，身體先起了應激反應，手肘直往那個人的腰腹襲去。

  那人發出一聲沉悶的鼻音，卻不鬆手，攔住他腰間的手更加用力了。

  鼻間滿是那股熟悉的，攻擊性強烈的橘調香，脖頸被那人輕輕地蹭著，長發掃過，有些微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