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2024-09-13 20:38:33 作者: 沈木可

  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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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訊室門口,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許思辰終於放開了他,委屈著臉,眼裡滿是心疼和淚水。

  木子書擡手擦了擦他的淚水,輕輕道「我說過,我需要的不是同情。」

  許思辰抿緊了嘴微微皺眉,他不是那個意思,他沒有同情,他在心疼。木子書知道,只不過這話說的是給後面那群人的,所以也就對他笑了笑。

  羅峰深呼吸「走吧。」

  他們走到走廊拐彎處,剛轉彎就是審訊室2號,和一號是對稱的房間,木子書走了進去,楚君鳴坐在高廣文對面一旁的椅子上拿著資料,轉頭「我負責你們兩個的安全。」

  木子書笑了{的確是要負責他的安全。}

  木子書從走進來開始,高廣文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就緊盯著他,像是下一秒就會爆起廝殺的野獸。木子書沒工夫想玻璃後面他們的神色,只是簡單跟高廣文打了招呼「好久不見,黑面J。」

  高廣文咬牙切齒痛恨的樣子讓楚君鳴產生了錯覺,好像他旁邊坐著的,才是十惡不赦的惡魔。

  高廣文靠在椅背上隱忍著怒氣「初代沈柯…你找我做什麼?他們尚且不能從我這裡得到更多,你又哪裡來的自信?」

  木子書面帶笑意「孫山被抓了,他的整個王國分崩離析,被逮捕、被占領、被分割。他如今比你的情況更加嚴峻。你指望不了他。而且他還在努力糾結要不要贖罪,你們之前是同事,都要死了,要不要搭個伴兒?」

  高廣文抿緊了嘴,拿不透木子書什麼意思,也就沒有說話。

  木子書緊接著提出疑問「你說你是ECD的人,那為什麼你的DNA會出現在新湘小區綁架案中因受害人身上的彈道分析而鎖定的風華大酒店豪華套房裡?更巧的是,擺鐘也在哪裡。」

  高廣文微微皺眉,他並不驚訝,即使是警方也已經問過類似的問題。但如果是沒有的事情,那麼在木子書面前,他下意識的反應會不會算做默認?

  木子書繼續道「所以,擺鐘在ECD組織里也有很高的地位?不然怎麼可能使喚的動直屬於蒼耳門下的你。」

  楚君鳴在一旁皺眉,總感覺木子書在亂猜一通。高廣文CPU在瘋狂運作,但還是不答。玻璃後面的羅峰許俊林等人也都在觀望,許思辰環抱著胸靠在後面的桌子上。{高廣文並不知道沈醉已經表明了身份,如果他的這個馬甲在ECD里真的如木子書所猜,那麼沈醉現在的勢力範圍,是不是已經不在許柏航的控制範圍了?…}

  木子書有規律的敲擊著桌面一點都不著急「我猜對了?你在蒼耳那裡的地位肯定不低,ECD沒有來殺你滅口,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你是蒼耳直屬的,你對丁玉江還有用,所以他才會任由你先呆在這裡。那麼擺鐘呢?他又處於一個什麼位置?擺鐘處於一種和蒼耳一樣的位置甚至更高,你們現在逃竄的人不多了,你還要繼續掙扎麼?還是說丁玉江他們的確要殺你,但被擺鐘阻攔了?」

  高廣文瞳孔一縮不動聲色「你好像已經肯定了我和擺鐘一定是ECD的人。」

  木子書:「嗯?」

  高廣文冷笑「你這前後邏輯矛盾啊小朋友。如果我承認是擺鐘的人,那麼我的DNA出現在風華大酒店豪華套房裡,有什麼問題?」

  木子書笑了「你覺得呢?我說孫山的時候你只是抿緊了嘴,說明你們認識或者相熟。我問為什麼擺鐘也『恰巧』在那個酒店,你卻不反問我為什麼會下意識認為你們不是一夥的,微微皺眉的樣子像是在嫌棄,現在卻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質疑我把你們歸類到了ECD。高先生,您現在的態度就能讓我聯想到很多種可能,你是個牆頭草,擺鐘和ECD兩邊倒,你還看不起ECD的那群貨色。還是說你們同屬ECD,只不過你的主子其實一直是擺鐘,面上服務與蒼耳?——ECD到底想做什麼?」

  高廣文樂了,面上沒了其他情緒,慢慢變得興奮,他壓低聲音「抹殺你。」

  木子書眨眨眼「抹殺?沈柯?」

  高廣文盯著木子書看了很久,又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所以你現在在乎的是什麼答案?」

  木子書撇撇嘴,覺得這個人真沒意思,ECD要抹殺沈柯,這句話就像是開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玩笑。「高先生,您真的沒有懷疑過您上司的命令嗎?抹殺我?那為什麼擺鐘把我的炸彈換成了禮花彩紙?還冒著暴露的風險為我殺了吉世傑。還那麼故意的把你暴露出賣給警方。」

  高廣文笑了,鄙夷不屑的樣子不加掩飾「不過是為了戲耍你,回顧從前的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木子書沒什麼反應,掛著淡淡的笑容掃了一眼高廣文胳膊上那很明顯的砍傷:「這讓我想起來了很多事情,也包括,你胳膊上被我留下的印記。」

  高廣文眼瞳緊縮雙手緊握,他的反應非常強烈。這句話也讓許思辰眯起了眼睛,夏林在一旁原本憤世嫉俗的心情突然變得充滿疑問。兩個局長都在觀望,沒有多餘的反應,像是在看一場戲劇性的表演。

  木子書笑了,十分享受高廣文給予的反饋「這就是你為什麼會樂意暴露自己也要殺我的理由,所以那個直接指向你的證物是你自己放進去的,走進警方的視野也只是為了讓我回想起你?你還真是惦念我。116的那個時候,你也在,那位白面女執行官的屍體,你讓她入土為安了麼?不會還是和那群沒用的肉塊一樣,被剁碎了餵豬吧?」

  高廣文緊咬後槽牙,回想起那個人,眼裡多了愧疚。木子書笑意加深,拿捏著沈醉那氣死人的口吻調笑「沒想到我會記得你?其他的屍體都是拖出去的,你卻唯獨抱著那個女人的屍體離開,所以對於一個小孩兒來說,你讓人印象深刻。那個時候我殺了的人是誰?那個女人——是你的愛人嗎?沒辦法,我分到她一組,就只能殺了她。所以後來你投效ECD對不對?」

  高廣文眼睛布滿紅血絲,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臂,那是他傷疤的地方,像是馬上就能用指甲剜出一個個血淋淋的洞。

  木子書散漫的靠在椅子上「可惜你現在殺不了我。因為你才是那個階下囚。即使你費盡心思的把那些所謂的視頻推上水面,對我來說影響好像不大。雖然我也是一顆棋子,但是我的日子比你的好過,也有很多人願意保我。後悔嗎?後悔沒有親自動手,後悔沒有為她報仇,後悔當年殺了人,從此受制於人的做過街老鼠,好不容易爬上那個位置,勉強按住了心神,到頭來連自己心愛女人的屍體都保不住,高廣文,我真替你悲哀呀~」

  高廣文爆起:「夠了!!你這個瘋子!!」

  椅子被突然弄得嘎吱嘎吱響,把楚君鳴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站起來把他摁回去,但被木子書不動聲色的拉住了,兩個人就那麼穩穩噹噹的坐在原地,聽著高廣文極度憤怒的大吼。

  「你就是個怪物!是個瘋子!!」高廣文在座椅上掙扎著,想要立刻上前殺了他「像你這樣的怪物就應該死在當年的雲盤山上!!你造了那麼多的罪孽,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怕他們來找你嗎?!!」

  木子書就那麼冷漠的看著他,看著他崩潰、看著他發瘋、看著他為了愛人蟄伏多年卻沒有殺了恨了那麼多年的兇手。

  木子書渾身像是被卸掉了力氣,開始泛冷,他的臉色蒼白,像極了一尊雕像。耳邊高廣文的辱罵詛咒就像是聽不見一樣,但只有一句話,清清楚楚的砸碎了他的五臟六腑。

  「你為什麼不去死!!!」

  木子書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面對著那個恨死他的男人,心裡覺得可憐。而一旁的楚君鳴看來,木子書眼低卻帶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和難過。

  木子書等他罵夠了,喊累了,一個踉蹌又跌了回去,這才開口「我見你,不是為了審訊你,也不是為了猜測什麼。」

  「……」

  「…我只是覺得,有一些東西,是需要說清楚的。」木子書十分客觀性的態度讓高廣文一愣,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麼,只是覺得他的聲音十分刺耳,呼吸的暖氣就要把肺部點燃,隨後焚燒殆盡。

  「我就問一個問題。」木子書敲擊著桌面「你愛人的屍體,是什麼樣子的?」

  高廣文咬牙「很多道傷痕,腹部的刀傷最嚴重,我見過你苦戰,也知道你有能力一刀斃命,那個時候只有你和她在一起!!」

  木子書等了一等,就像是在等高廣文的聲音完全消除「可是,那時是你帶我進去的。我當時犯了錯,所以要渾身是傷毫無準備的參與那次篩選。我當時渾身上下連個口袋都沒有,站在那裡玩匕首的,只有那個人。而觀察箱裡的篩選,只能活著走出去一個人,這是規矩。」

  高廣文一滯,憤怒的心情瞬間被澆滅了,像是狠狠的砸了一盆冰塊。

  「你記得當時你抓回來的小男孩嗎?」木子書就那麼看著他,沒有什麼情緒「我在觀察箱裡狼狽躲閃的時候,看見你中途走了,是你把他交給了孫山,對吧?」

  高廣文不明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木子書像是又變回了那個高廣文眼裡的變態「那個小男孩,你現在還記得他的樣子嗎?他當時驚恐萬分,然後慢慢的變成了咒罵。我把他摁在地上,任由他無助的抓撓,那個人給了我一把匕首,那把本來就帶有新鮮血液的匕首。」

  高廣文眼睛睜得很大,呼吸有些滯留,不可置信也不願意相信的看著木子書,緊緊盯著他的每一個表情,想要判斷他在說謊。

  「我用那把匕首,捅進了那個小男孩的心臟上方,又用力劃下。我為了讓他乾脆一點,第二刀捅進了他的太陽穴。又在胸腔開刀,找到了那個和他拳頭大小的心臟。」木子書毫不避諱高廣文的眼神「你看見了的——那具屍體。負責處理屍體的你一定看見了。小男孩沒了心臟,而那個心臟,被孫山拿起,滑過我的整個口腔,滾燙的血液灌滿了我,血腥氣充滿了我的肺部。那個人,要我吃下去。而孫山,就是執行官。」

  高廣文呼吸慢慢急促,吞咽著口水,眼裡的淚水和逃避的眼神全部落在了木子書的眼裡「你其實一直都知道,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只是需要一個看似簡單一點的目標去為你的愧疚和無能兜底。後來你遇到了一個機會,你不想無能了,你投靠了ECD,可惜那個人沒有在雲盤山上按照計劃死去。他活下來了,而你卻日日夜夜的生活在恐懼里,害怕那個人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你。後來他死了,卻不是你殺得,你的無能狂怒無處發泄,直到重新遇見了我。你知道真相,所以沒有親自動手。」

  「夠了!!」高廣文像是被撕裂面具後赤裸了真面目一樣,氣急敗壞的大吼「你知道什麼?你又記得什麼?那麼多年了,你記得清什麼?!說的真好聽!你的意思就是你很無辜唄!?」

  「並沒有,因為這就是事實。」木子書臉色蒼白,站起身「我記得很多,記得所有死在我手裡的人,他們最後的樣子我忘不掉,有痛苦、有咒罵、有驚訝、還有…別的…」

  許思辰很敏銳的想起,那時木子書曾經說過的話「痛苦的事情是忘不掉的。」

  「高廣文,我無緣無故背上這個鍋那麼多年。」木子書嘴角微揚「你覺得我今天來幹什麼的?你快要死了,我再不說清楚就沒機會了,他們拋棄你了。」

  高廣文臉色慘白,嘴唇微抖。

  「你與我而言」木子書笑意更盛,十分滿意「是要處理的一件小事,你沒什麼是值得我去毀掉的了,所以,我來毀掉你最後賴以支撐的執念。我就是那麼一個人,把鍋狠狠的砸在你的臉上,看著你孤立無援的墜入冰窟,瑟瑟發抖的慢慢等死。」

  楚君鳴看著他,總覺得木子書現在的樣子在某些程度上才是最真實的。羅峰和許俊林眉頭緊皺,秦平鄧旭現在想吐,許思辰夏林面色凝重。

  「這感覺爽快極了~」木子書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打開了門「高廣文,你這輩子,真悲哀。」

  隨後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許思辰追了出來,卻看見木子書匆匆跑過,他追了上去,就看見木子書快速衝進廁所「嘔!——」

  許思辰衝過去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著。

  楚君鳴被叫了出來,羅峰說讓高廣文冷靜一下,隨後他們都各自散去了,孫璐和楚君鳴拐彎的時候碰上了從孫山的審訊室里出來的記錄員,他面色不好,眼睛紅腫,好像十分難受。

  看見了孫璐和楚君鳴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你們幫我把記錄做完吧…我…我需要去廁所哭…吐一會兒…裡面有錄音…」

  隨後記錄員就匆匆拐彎衝去了廁所,趴在木子書隔間「嘔……」

  孫璐和楚君鳴面面相覷,走進了孫山的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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