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2024-09-13 20:34:32
作者: 尾動
第 54 章
柳仁山望著緩步走來的秦卿,目露疑惑之色,「小姑娘,你從何而來?」
秦卿微微一笑,「我從山上來,但並非你們所說的山上人。」
眾人嘩地一聲散開,望著秦卿的眼神充滿警惕與仇恨。
唯有村長還算鎮定,他面色不變,語氣依舊和緩,「此處已經被李宗鎮封印,你如何進來的?」
秦卿挑眉,再次審視了下村長,確定眼前的老人只是一個普通人。她伸出食指遙點矗立在村長身旁的石碑,「我也不知道為何我能自由通行你們疫莊,但是,我猜測與你們村的巨大石碑有關。」
秦卿話語不停,望著村長道,「我回答了您這麼多問題,您是不是也該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柳仁山雙手下壓,村民們停止了竊竊私語,周圍再次安靜下來,他蒼老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解答了其他村民心中也存在的疑惑,「夢裡的仙人告訴我,我們毅莊被詛咒、被囚禁、被試驗的這一切命運的源頭,解答了我多年所惑。且他身上的浩然正氣讓我靈魂得到滌盪。他沒有惡意,我能確定的,小姑娘。」
柳仁山即便年邁,但那雙眼睛依舊清澈見底,似乎能洞察人心,他和藹一笑,「正如我也能夠確定,你對我們也沒有惡意一樣。」
柳仁山:「小姑娘,不知你來此是為什麼?」
「好吧。」秦卿對村長關於夢中仙人的解釋不置可否,她歪了歪頭,漫不經心道,「我來帶給你們第三個選擇。」
柳仁山瞳孔猛地一縮,他輕咳一聲,掩蓋稍許的不自然。
其他村民聽到此話卻全都激動起來,尤以柳樂天為最。他情不自禁地跑到秦卿身旁,眼睛亮得像兩簇火苗,緊緊盯著秦卿,「什麼選擇?你快說,是什麼選擇?」
秦卿的回答簡單得如喝白開水一樣,「當然是帶你們離開了。」
青年眼裡的火苗在聽到回答後一寸寸熄滅,最終化為一道苦笑,「出去?說得簡單。如果能出去,我們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其他村民也是如此,臉色比之前更加灰敗。秦卿的到來給了他們一絲不該有的期待,但是秦卿的話卻讓他們的期待徹底落空,比之前更加難受。
秦卿舉起左手,裊裊粉色火焰自她指尖騰起,周遭的溫度突然直線上升,她道,「你們出不去是因為你們只是普通人,而我不是。我把這勞什子結界打破,你們不就可以出了嗎?」
村長哭笑不得,「我們村也不乏誕生過修仙天賦之人,雖說我們這的靈氣沒有被堵截,還算濃郁。但是,也不知李宗鎮用了什麼手法,我們這個村的結界,是無形的,根本找不到。」
「是啊。」柳樂天附和道,「找不到的結界,你如何破解?」
秦卿皺了皺眉,這個結界居然是無形的?是因為此處結界無處不在還是因為此處結界變幻莫測?但不管如何,結界一定有跡可循。
她收回了指尖粉火,陷入思考之中。
村長柳仁山也在打量秦卿,並未出聲打擾秦卿的思考,整個廣場一時之間陷入了安靜之中。
半晌,秦卿擡眸問道,「你們村是否有柄神奇的桃木梳?它或許可以驅邪,或許可以帶來好運,總之,它不同尋常。」
柳仁山搖了搖頭,他從沒有聽說過什麼神奇的桃木梳。
秦卿有些遺憾地垂下眼睫,當初石碑里的虛幻老者讓她聽的關於選擇的故事,難道不是解開這疫莊結界的鑰匙?
秦卿望著石碑篤定道,「不管怎麼樣,關押你們結界的根源,一定是這個石碑。」
她眯了眯眼睛,兇狠之色一閃而過,「乾脆讓我來打碎這石碑,試一試,就知道我的猜測對不對了!」
「等等!你...」村長的勸阻還沒說出口,秦卿已經飛快躍至石碑前,揚起手掌,作勢攻擊。
眼見他們村的守護碑即將不保,一道尖銳女聲叫了起來,「你看看是不是這柄梳子!」
秦卿遽然回頭。
只見一柄流光圓潤的漆黑桃木梳靜靜躺在一個瘦長手掌中。握著它的女人,被嚇得瑟瑟發抖,眼眶濕潤,「這是家母留給我的遺物。用它梳頭的話,頭髮可以保持絲滑柔順,濃密光澤。」
女人佝僂著腰,戰戰兢兢,她卑微地祈求,「不要動我們的守護碑,那是我們,是生活在這裡的我們,最後一點信仰了。」
清淺的桃花香從那柄桃木梳上傳來,女人的頭髮確實如她所說,青絲如瀑,光滑如絲,與其他風吹日曬日夜操勞的女人發質完全不一樣。
秦卿從女人手上拿走了桃木梳,她望向村長。「村長,我還需要你們的一個東西。」
柳仁山道,「你說。」
秦卿:「一枚蟲卵。」
柳仁山登時臉色大變,他眉頭緊皺,死死盯著秦卿,那眼神看起來有些可怖,「你說什麼?」
村民們開始小聲討論起來,他們顯然是第一次聽說蟲卵,看見不動於色的村長如此模樣,紛紛猜測蟲卵是什麼東西。
柳樂天安靜下來,他看看柳仁山,沉默不語,隱約猜到了什麼。
其實秦卿只是猜測,不過看村長那副震驚的樣子,看來是被她蒙中了。石碑中的虛幻老者告訴秦卿,周五六所在的村莊,被一種瘟疫所毀。而秦卿剛來疫莊遇見的不死者的後腦袋處有點微弱的生氣波動,那點生機類似一條白色幼蟲,正是這東西控制住了已經死去的人。
所以秦卿猜測,疫莊的被控制的根源,疫莊所傳的瘟疫就是那種不知名的神秘蟲子。
秦卿沒有過多解釋,她只看著柳仁山,認真道,「村長,您要不要信我一次?」
秦卿站在人群之中負手而立,下巴微擡,眉梢眼尾皆是不羈張揚,柳仁山在她眼裡看不見絲毫畏懼退縮,這姑娘小小年紀卻一身氣勢,讓人不敢小覷。
一片寂靜中,柳仁山微微垂頭,火把照亮的範圍有限,這讓村長的表情若明若暗,看不分明。
村長嘆口氣,「我可以給你一枚蟲卵,這枚蟲卵是讓毅莊真相大白於天下唯一的證據,但...」
「不要給她!」
一道粗糲的女聲忽然吼了出來,枯瘦如柴的中年農婦踉蹌地走向前,她看向秦卿的目光充滿驚恐,瘦長的手臂指著秦卿厲聲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她大半個月前來過毅莊!她殺了我的兒子!」農婦嗚嗚哭著,悲痛欲絕又滿含憤懣,「她大半個月前才七、八歲模樣,如今卻長大了這麼多,變成了少女的樣子,我差點沒認出來!她不是人啊!她是妖!一定是妖!」
農婦雙目赤紅,瞪著秦卿一臉怨毒之色,恨不得衝上前撕咬秦卿。她的兒子本來好好的,就是因為這個女孩,害得她連唯一的兒子都保不住!
農婦的丈夫在一旁死死拉住她的胳膊,才沒讓她真的衝到秦卿面前。
她的丈夫是個乾瘦乾瘦的男人,男人小聲勸道,「你瘋了不成,在說什麼胡話!」接下來的話細弱不可聞,「兒子的事怎麼能....」
周圍村民都認得這個農婦一家,只是農婦住在較遠的村口,與眾人聯繫不多。他們聽了農婦的話,都遠離了秦卿。但也有人提出疑惑,「你的兒子不是早在兩年前被抽中『試驗品』,離開了毅莊,哪裡又來一個兒子?」
農婦稍稍冷靜下來,她目光閃爍,並不回答。
村長大致已經猜到了農婦做了什麼,他憐惜農婦愛子之情,不忍苛責,可是擅自將失敗的「試驗品」留在家中,稍有不慎,危害的是整個村莊。
是以,他嚴厲了語氣,看著農婦一家道,「你們所犯之事,稍後處置。」
農婦的丈夫垂下頭,瑟縮不敢說話。
柳仁山看向秦卿,從寬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個盒子,「來,我給你。」
農婦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極大,「村長!她是妖啊!你要將全村的希望寄托在一隻妖身上?!妖是怪物,是野獸,是只被欲望支配的生物!」
其他村民也不解,雖然他們自小被囚禁在這,但是畢竟是修仙門派的山腳下,他們聽來的故事中,妖都是兇狠殘暴、自私歹毒的存在。但是村長積威已久,他們已經形成了下意識聽從村長決定的習慣,是以沒有人出聲反對。
柳仁山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不無悲涼道,「那你覺得修仙者是一群什麼人?他們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可你別忘了,將我們至於如此境地的,正是那群不食人間煙火、打著斬妖除魔旗幟的修仙者。」
「我認為,不管是妖魔還是修仙者,他們都是一群掌握力量的人,而力量是沒有善惡之分的。有善惡之分的,永遠只是掌握力量的人罷了。」
農婦一愣,想要反駁卻不知說什麼,只好訥訥無言。
村民們看向秦卿的目光都有了少許變化。
秦卿眼睛一亮,第一次對眼前的老者刮目相看。這位老人真的很通透。可惜,她蹙了眉頭,她能看見老人臉上瀰漫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他確實大限已至,堅持不了多久了。
秦卿接過村長遞給她的盒子,她拿著桃木梳和蟲卵,孤身一人來到巨大石碑旁,所有人都在遠遠的一邊看著她。
有人充滿期待,有人不抱希望,有人緊張忐忑,有人平靜寧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秦卿身上,一併將他們所剩不多的信任,都掛在秦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