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 50 章

  待李智走後，任玄洛對著花廳的幾個弟子道，「除了弈申外，你們其餘所有人全部帶著柳葉回山門，立刻就走。」

  眾人一驚。

  李若夕直接問道，「為什麼？小師弟如此傷重，怎麼受得了千里奔波？」

  任玄洛虎目一沉，「誰教你的規矩？連師父的話都敢反駁？」

  李若夕立刻垂下頭，不敢再說話，湘雲揉了揉李若夕的腦袋，安撫道，「你們留在這有危險，不想和那少年一般被人暗算，便乖乖聽你們師父的話。」

  李若夕小聲問湘雲，「雲姐姐，這屆仙門大比我們山門要棄權麼？」

  

  湘雲眼眸暗了暗，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微微一笑，「不會，這不是還有你們大師兄在？」

  李若夕點點頭，但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她說不出來。

  賀蕭掏出一個透明盒子，打開蓋子，裡面一股濃郁誘人的清甜異香從盒子裡飄出，很快便瀰漫整個花廳。

  李若夕瞳孔猛地一縮，「對，就是這個味道！初聞清冷舒爽，後調卻馥郁甜膩，但是你這個味道比當初濃郁太多了。小師弟就是吃了這個味道的百靈果，才饞得口水都止不住。」

  湘雲嘴角微抿，她認真聞了聞，神情便越發冷峻。

  任玄洛將裝有百靈果的盒子遞給湘雲，「可有發現？」

  湘雲捏起那枚翠綠的百靈果，迎著月光仔細看了看，一層深綠色的薄皮下是水潤的淺綠果肉，湘雲細細觀察果肉，直到一抹稍縱即逝的白色弧線被她敏銳捕捉到，才點頭肯定道，「沒錯，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夢蝶蠱。」

  「一種寄生性，用血肉與靈魂供養，相傳於上古傳說中的黑白夢蝶蠱。」

  「夢蝶生、藏魂海，偷梁換柱、逆天改命，可顛覆六界、傾倒陰陽。」

  「所以...」賀蕭道，「小葉子是差點成為了夢蝴的養料？」

  湘雲擡眸看向賀蕭，表情異常嚴肅，這讓總是有幾分病弱的女人，眉宇間竟然生起幾分煞氣，「這東西你是從哪裡來的？」

  賀蕭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出來，「我們收到龍居山送來的一籃子百靈果時，百靈果並沒有異香，直到後廚飯盒與它放置了一個下午後，才散發出淺淺異香，我便突發奇想，將其結合看看是否有問題。我將龍居山後廚的飯食抹在這枚百靈果身上，不到一個時辰便異香陣陣。」

  賀蕭繼續道，「就我打聽來的消息，龍居山禁地處，也有這種夢蝶的傳說，他們稱之為人面寄生夢蝶。」

  「看來這不是傳說，而是真的被他們養出來了。」任玄洛冷冷道，「養這種邪祟，也不知殘害了多少條人命！」

  賀蕭突然跪在任玄洛面前，請求道，「師父讓師妹他們回去吧，我想留下幫師父和大師兄。」

  任玄洛還沒說話，一旁的林罡與張銳也跪下來。

  林罡簡單地道，「我也留下。」

  張銳話就多了，充分表達自己的想法，「師父您可不能薄此厚彼，這麼危險的事情怎麼能只讓大師兄一人跟著！我也要和你們在一起！一個師門就是要整整齊齊！」

  任玄洛都要氣笑了，「你的文化課師傅是跟誰學的？！亂用成語！」他還沒來得及斥責兩句，只見一旁的李若夕也跪下了，「師父，我也要留下。」

  「胡鬧！」這回任玄洛是真的生氣了，他猛地站起來，渾身氣勢不加掩飾，負手而立，怒視幾個徒弟，「你們以為這是在玩鬧呢？李掌門什麼實力你們不清楚？龍居山什麼實力你們不清楚？你們可比我先來十多天！你們都待在這了，虎踞山怎麼辦？」

  「山門中的師弟師妹們怎麼辦？誰來保護他們？」

  他從納戒中掏出戒棍，舞的虎虎生威，卻沒有落下來，一張臉面沉如水，「都給我，現在、立刻、馬上收拾行李滾蛋！不然老子把你們腿打斷照樣丟回去！」

  弈申早在師父掏出戒棍就時刻準備攔在幾個師兄弟面前，眼見師父只是嚇唬嚇唬他們，便連忙將他們一個個從地上拉起來，「快聽師父的話！起來起來！別犟！」

  「大師兄...」李若夕鼻子一酸，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你們一定要平安無事，一定要平安回來。」

  弈申擦去李若夕頰邊的淚珠，指尖感受到濕熱的觸感，他啞著嗓子道，「放心，我們一定平安無事。」

  任玄洛親眼見著賀蕭等五人離開，才帶上弈申與湘雲前去赴宴。

  夜空寧靜而深邃，幾顆星子點綴其中，月亮高懸，柔和銀光鋪灑大地，萬籟俱寂。

  來到山門口，正巧遇見剛要上劍離開的睿雷。

  賀蕭趕緊招呼道，「睿兄，我們要出山門，麻煩你放行。」

  睿雷停住身形，發現來的都是虎踞山子弟，有些疑惑，「這麼晚不去參加宴會，你們要去哪裡？明天仙門大比就開始了。」

  賀蕭道，「我們小師弟忽然重病纏身，性命垂危，醫師說是水土不服導致，師令我們趕緊回山。」

  睿雷眉頭緊皺，「可是，山門已經鎖了。」

  「鎖了就打開啊！」被師父拒絕留下的張銳火氣直冒，一出口就沒有好言，「我們又不是你們龍居山的犯人，為什麼關著不讓出？」

  其他人心情也十分不好，便沒有阻止張銳。

  睿雷冷淡著面孔，「山門落鎖、徹底閉關是我派掌門吩咐，要想出去，必須我派掌門親自出手解鎖，我也無法再次啟動山門。」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這還沒開始修仙大比，便已經露出獠牙了嗎...

  賀蕭長出一口氣，他決定賭一賭睿雷對李掌門鎖山的原因不知情。他擡眸鄭重問道，「睿兄，我們此刻出山並非無理取鬧，而是小師弟命在旦夕。人命關天，已經來不及向貴派掌門匯報再請貴派掌門過來開此山門。況且宴會已經開始，為了這點事影響明日大比也不值當。這並非我們不按龍居山規矩辦事，還請睿兄體諒一二。」

  李若夕接收到賀蕭的眼神，立刻上前哭泣祈求，「我們小師弟才十六歲，這么小的年紀，怎麼能折損在病痛上？求你通融一二，給我們小師弟一條生路吧。」

  張銳氣得牙痒痒，到底是忍住了，一聲不吭。

  林罡觀察四周，看看是否能強行破鎖而出。

  「這...」睿雷緊咬下唇，目光閃爍不定。

  賀蕭見此，從懷裡掏出一枚拇指大小渾身圓潤的白色珍珠，這枚珍珠一被掏出來，仿佛周圍的微風都停滯了幾分。

  他看向這枚珍珠，眼底露出一絲不舍之情，這珍珠是他在東海尋了大半年，準備送給李若夕十八歲的成年禮。但是沒辦法，現在只能用它來賄賂睿雷了。

  賀蕭：「此枚珍珠乃地階靈品，它最主要的功能是激活它形成防禦罩，哪怕是化神初期的強者，短期內也無法攻破它的防禦，其次還有一些可以水內自主呼吸等輔助功能。」

  他忍著肉痛笑得很真誠，「我看睿兄攻擊有餘，而防禦不足，此枚靈品很適合你。」

  睿雷眼波微動，如冰封的湖面解封，他淡淡道，「賀兄真是出手闊綽。」

  賀蕭心下稍安，知道睿雷是答應了。

  睿雷接過珍珠，別在衣領上，然後對眾人道，「這個出口出不去了，我帶你們走另一處我能打開的小出口。跟我來。」

  *

  當任玄洛來到清心居時，秦卿就像是有所感悟一般清醒了，在化神期後期的強者面前，秦卿那點隱匿妖氣的小伎倆根本不夠看的，正如龍居山掌門也發現了她的妖身。

  是以，秦卿目前已恢復到全盛狀態，靈氣還陡然增長了一大截，事不宜遲，她並不多呆，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便離開了清心居。

  目前龍居山太亂，她實力太弱，隨便一個化神期強者就夠她喝一壺的，所以她決定先離開此地再做打算。

  她剛一踏出清心居，那股令妖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再次漫上心頭！

  秦卿想都沒想，飛身直奔山門口，正當她趕到山門口時，遇上了和睿雷求情的虎踞山一行人。

  當看見那群人跟著睿雷計劃換山門離開時，秦卿也頭皮發麻地跟了上去。

  *

  夜晚，靈氣化霧，繚繞交織。岳清峰之巔的主殿外，到處布置著奇花異草，仙鳥悠揚鳴叫，一派祥和寧靜。

  主殿雕龍畫棟，古色古香，飛檐翹角，盡顯修仙門派之風。

  晚宴開始前，身著白色輕紗，面容姣好的侍女們輕撥瑤琴，旋律悠揚，宛如天籟。

  殿內主位坐著李宗鎮，左右兩旁分別是李鵬堂主與李智堂主，李智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安。其下手兩邊分別是虎踞山掌門任玄洛、鳳棲山掌門吳迎陽，以及他們身後數座跟來的子弟。

  再下方分別是玄武山帶隊長老謝志齊以及蟒盤山長老陳勉，以及他們身後數座跟來的子弟。

  每個人面前的小矮桌上擺滿了各種仙果，如百靈果、仙桃等，還有數道色香俱全的佳肴，並一壺小白瓷酒罈裝的靈泉酒。這靈泉酒殊為珍貴，具有延年益壽、增長修為等多種功效。

  殿內因開了聚靈陣的原因，被如霧靈氣籠罩，這淺薄之霧卻又不會遮住人的視野，反而多了絲如仙境般的韻味，身心都平靜寧和下來。

  宴會尚未開始，十年未見的老熟人已經三兩交談起來，場面熱鬧非凡。

  眼見時候不早了，李宗鎮拍拍手掌，場面登時安靜下來，彈琴侍女也悄然離去，整個大廳只剩下五大派的修仙者。

  李宗鎮舉起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十年一次的仙門大比讓我們齊聚一堂。今年很榮幸輪到我龍居山舉辦此次大比，我李宗鎮定不負眾望，組織一場公平、公正的大比，讓大家比出風采、賽出水平。」

  「請。」他說完，率先喝掉了手中的酒液。

  他用喝空後的酒杯對著眾人笑道，「這靈泉酒可是百年難出一壇，今日諸位豈不痛快暢飲？」

  任玄洛望向湘雲，果不其然看見湘雲搖了搖頭。

  趁眾人情緒上頭馬上要飲酒時，任玄洛突然站起身來，並用渾厚的嗓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等等！宴會才剛開始就喝醉了還怎麼談明日大比的規則啊？」任玄洛笑容滿面，語氣卻不客氣，「莫不是李掌門想將我們都灌醉，趁我們酒醉時稀里糊塗定下抽籤規則，然後明天趁機奪冠？」

  眾人被此話吸引，紛紛停住了手中的酒杯。

  李宗鎮在見到任玄洛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面不改色，慢慢又給自己倒了一壺酒，「任掌門何出此言？總不會是任掌門拿了上屆的桂冠，見我門如今實力稍強，就心生不滿？」

  「嘁...」

  場中隱約傳來一片嘁聲，更有那性急的直接對任玄洛吼道，「桂冠之位能者居之，任掌門何必嫉妒？我們遠來是客，自然客隨主便，聽從李掌門安排。」

  這般說著，已經有那垂涎靈泉酒很久的子弟們紛紛喝下。

  任玄洛暗嘆一聲，面上卻是不顯，朗聲道，「正要和李掌門與大家商談這事呢。」

  「我虎踞山上下自願退出此次仙門大比。」他頓了頓，補充道，「可以以末等名次分配虎踞山往後十年的資源。」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要知道，若是上屆第一的虎踞山自願降為末等，那他現在所有擁有的大部分資源都要交出來重新分配了！

  剩下的門派便可以分到更多更優質的資源，培養出更優秀的子弟！

  特別是上屆末等的蟒盤山，帶隊長老陳勉也高興地多喝了兩杯酒，哪怕他們隨便比比也能比去年多分到兩分資源。

  各門派七嘴八舌地討論自家能多獲得多少資源，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按捺欲望去思考虎踞山為何突然退出此次大比，虎踞山門下的弈申實力不弱，奪冠都尚有一爭之力。

  趁著這份熱鬧，任玄洛端著兩杯湘雲遞過來的酒杯，他走出案桌，行至李宗鎮案桌面前，跪坐。

  任玄洛那張並不年輕的臉上，眼角處布滿了細細皺紋，小眼睛幽深晦暗。他還未開口，李宗鎮便接過了任玄洛遞過來的酒杯。

  任玄洛一愣，李宗鎮率先開口，搶過話鋒，「任師弟，我們十年未見了吧？」

  任玄洛點點頭：「是，一晃十年了。」

  李宗鎮微笑，「我們認識也有三十多年了，這三十多年的過去種種竟如煙如霧，看不分明了。」

  任玄洛沉默以對。

  李宗鎮揮揮手，李鵬便悄悄退走。李智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還是聽從李宗鎮吩咐，也離開了宴會。

  此時距離李宗鎮與任玄洛最近的只剩下吳迎陽，她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他們。

  唐初夏有點擔憂，因為姑姑的身子突然變得十分緊繃，仿佛在警戒著什麼危險，準備隨時出手。

  李宗鎮仿佛感受不到奇詭的氛圍，繼續悠然道，如與老友敘舊：「平哲最喜歡你這個師叔了，一看見你就纏著你，讓你教他武藝，我每每看見這一幕都很嫉妒。我們幾個師兄弟中，你天賦是最好的，怎麼反而是你最顯蒼老呢？」

  任玄洛沉下臉龐，客套虛偽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他冷聲道，「你沒資格提他！」

  李宗鎮譏諷一笑：「我這個父親沒資格？難道你有資格？」

  任玄洛霍然起身，也不見他如何出手，他手中酒杯中的酒液盡數對著李宗鎮一甩——

  一道身影比李宗鎮的反應更快，她甚至來不及念決，只用自己的袖擺將酒液盡數攔下。

  「姑姑！」

  「你要做甚！」

  湘雲咬住嘴唇，眼見那精心調配的酒液被浪費，感到可惜，但是轉眸一看，竟然是那個女人。

  那女人穿著輕薄柔軟的綢裙，薄薄的袖擺在來不及使用靈氣防禦時，就只是一件普通的衣裙。雖然只短短一瞬，但那酒液也浸濕袖擺觸碰到了女人的肌膚。

  湘雲心裡暗道，既然是被這個女人享用了，那也不算浪費。

  女人尖銳的質問讓大廳瞬間安靜，眾人齊刷刷望向主位，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李宗鎮泰然自若，將吳迎陽拉至身後，看向眾人平靜解釋：「倒酒時不慎灑了點，並無旁事，諸位請自便。」

  他拍拍手掌，悅耳的琴曲響起，遮住了這邊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