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 46 章

  秦卿走了不多遠就看見了之前自己住過的庭院，庭院模樣和她離開之前一模一樣，看樣子自從秦卿走後再無人來住。秦卿翻過庭院，沿著長廊繼續走遠，沒多久，視線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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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清澈翠綠的針葉林出現在眼前，針葉林邊上還有一條在陽光下泛著光芒、微波粼粼的細長河流。

  一眼望過去，清風吹動針葉林發出颯颯之聲，看起來一切正常並無不妥。但是秦卿很確定，之前聽見的怪異聲響就是從這方向傳來的，而且奇怪的是，按照秦卿記憶中的模樣，這片針葉林邊上應該還有幾間臥房供幾位外門女弟子居住，但此刻不說女弟子，就連房屋也消失不見了。

  秦卿屏氣凝神，慢慢走向針葉林，隨著她的走進，一層透明得幾乎看不見的光罩攔在了秦卿面前。

  「果然，這裡設置了結界，所以看不清裡面的情況，那這片針葉林應該是幻境了...」

  秦卿將渾身靈力凝聚一點，右手處猛然爆發出強烈的粉光，她咬牙對準結界就是一拳——

  轟——

  強烈的能量波驟然炸開，秦卿靈動後躍，躲過了爆炸產生的餘波。

  此處動靜如此之大，想必不久後就會有人來此查看情況，秦卿必須抓緊時間。她見那透明結界已經裂開了一個口子，依稀可以窺見裡面的陰暗不明。

  秦卿目光一閃，化為一朵嬌小薔薇閃身而進。在進去的一剎那，仿佛有個聲音在心裡說：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自己不是應該立刻尋回芽兒，然後找一處風水寶地幫助陸織夢修煉恢復嗎？就算要報復李宗鎮，也該等變故發生後，龍居山目前來了眾多修仙者，等他們內鬥完再出手豈不更好？

  念頭只是轉瞬即逝，秦卿就已衝進結界，粉光一閃化為人形，她擡頭一眼，頓時被眼前一幕震驚到失神——

  只見結界內，依稀是與秦卿居住過的房屋模樣類似，但是內部結構已經完全改變，所有房門全部拆除，打通連接了各個房間，擴大成一個大房間，裡面的家具等各種器皿清空，整個大房間內全部懸掛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白色蟲繭！

  每個蟲繭都有半人高，密密麻麻的白色蟲繭擠在一起，發出吱吱的摩擦聲，這場景讓秦卿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驚恐莫名。

  有的蟲繭裡面似乎還有活物在不停地掙扎，擠壓出一個個凹凸不平的印子，但蟲繭十分柔韌，不見絲毫損傷，反而那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微弱；有的蟲繭安安靜靜，宛如死物，可它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微光，說明了它狀態不錯，生命力旺盛；而有的蟲繭，已經破開，只留下空殼，裡面破殼而出的東西去了何處，秦卿不知道，但聯想到之前聽見的「嗡嗡——」之聲，想必已經飛遠。

  秦卿雞皮疙瘩都快起來，只覺噁心得寒毛直冒，她都不需要思考，之前居住在這裡的幾位外門女弟子，必然已經變成了這白繭的養料。

  「唔唔——」

  細微的叫聲讓秦卿突然清醒，只見最靠近外圍的一隻蟲繭正劇烈地搖晃，裡面的東西掙扎著想要出來。

  這齣來的會不會是妖怪？

  等等——

  秦卿愣住了，自己不也是妖嗎？

  秦卿甩甩腦袋，既然這蟲繭里的東西在反抗，說明蟲繭是裹住他的阻礙，而不是要從裡面破繭而出的妖物！

  秦卿眼神一厲，手掌靈光閃過，直徑切割懸掛著那隻掙扎最劇烈的蟲繭。

  但那隻蟲繭並沒有如秦卿所想的那般順勢掉落下來，它只是晃了晃，依舊完好無損，反而是裡面掙扎的動靜弱了下來。

  秦卿手中蓄力，腳尖一點，躍上半空，近距離觀察這些蟲繭，一股濃郁難聞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讓秦卿臉色鐵青，她再加上三分力，粉光一閃割向蟲繭——

  在這一瞬，心裡有個想法又冒了出來：為什麼要救他呢？他能被蟲繭輕而易舉地包裹，說明本身實力不怎麼樣，就算救下來也成為不了自己報仇的助力，何必浪費時間？

  秦卿手指一頓，她皺了皺眉，還是按原先的想法攻擊蟲繭。

  嘩啦——

  蟲繭應聲而碎，摔落出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看那身形似乎只是個少年人，那人身上一身墨綠色粘液，那粘液似乎具有腐蝕性，將少年人渾身上下腐蝕得沒有一塊好肉，不僅衣服爛成碎片僅僅勉強遮身，就連面目也被腐蝕得模糊難辨，血肉團團。

  少年人出來後仿佛很久沒有呼吸過空氣，他不停地張嘴呼吸，但受了嚴重內傷的他，呼吸起來如風抽機一般發出難耐的聲音。

  秦卿有些不忍。

  她舉起手，以同樣的方式一一擊碎尚有掙扎的蟲繭，掉落出數個和少年人一般的重傷之人。不過這些人可能懸掛時間太久，基本上出來就沒了聲息，而有些人一摔出來就已經是一團血肉。

  秦卿破開的十來個蟲繭中，只有第一個救出來的少年還活著。秦卿不再遲疑，她掌中綠芒拂過，一大片綠色葉子包裹住少年，正準備帶著少年離開此處，心念一動，掌心浮現燦爛白光，秦卿對準剩下安靜無息的白繭，看那模樣，似乎是想蓄力毀掉此處所有蟲繭。

  懸掛在房間內的蟲繭們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一個個拼命顫動著，隱隱約約有撕裂之聲，似乎有個別已經快要成熟的蟲繭將要提前破繭而出了。

  秦卿正準備出手，忽然心念一動。

  如果毀掉它們，必定和龍居山結成死仇，一定會追殺自己到底，到時候別說尋回芽兒，只怕自身難保。

  秦卿詫異自己居然會浮現出這種想法，她冷哼一聲，也不知是對著誰在說話還是單純自言自語，「早已結成死仇，何妨多出這一樁？」

  她不再猶豫，揮出一掌後再不回頭，迅速離開。

  在秦卿離開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此處破空聲響起，一身白色長老袍的李鵬踏空而來。

  刑堂堂主李鵬有張眉宇寬闊的臉，乍一看去滿是浩然正氣，但他此刻面目黑沉，一雙虎目儘是狠厲陰蟄，怒聲喝道，「是誰？！居然敢破我龍居山結界、毀我龍居山蝶繭？！」

  「不管你是誰，你定會為此舉付出代價！！」

  李鵬雙手結印，全身磅礴靈力洶湧而出，腳下金光閃爍，一圈原地起陣，他喝道，「起！」

  一隻半人高的閉眼小矮人從靈陣中浮現。

  李鵬咬一口指尖，用血點了點小矮人的眉心，登時小矮人睜開雙眼，精光一閃。

  「小矮子，現在，給我立刻追蹤破壞了蝶繭的人！」

  小矮人，身形一閃，移速如風，眨眼間不見。

  *

  一大清早，青石鎮中最大的客棧醉仙居迎來了十位修仙者。這十位修仙者清一色的女性，其中領頭那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端莊美麗，一雙柔情媚眼像是能看透人心。女人雖美，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身上位者殺伐果斷的威壓。女人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盯著人看的模樣一看就是真正沾過血的。

  掌柜的驀地低下頭，不敢再多看，「貴客，房間已開好，這是十張天字號房卡。」

  吳迎陽抽出其中一張房卡遞給站在她旁邊的一個黃裙姑娘，「小夏，再住一晚，明天就到龍居山了。」

  唐初夏接過房卡，稚嫩的臉龐甜甜一笑，「好的姑姑。到了龍居山您可一定要讓我嘗嘗那百靈果的滋味啊。」

  吳迎陽忍不住微笑，她點了點唐初夏的額頭，「知道了，小饞鬼。」

  一旁的掌柜看小姑娘靈動可愛模樣很是喜歡，他笑了笑道，「姑娘，小店後院栽種了一片奼紫嫣紅的牡丹花，如今正是牡丹盛開時節，很是漂亮呢。」

  見黃裙少女亮晶晶地眼睛望過來，客棧掌柜忍不住繼續道，「就連很多其他縣城的人都特意趕過來住在小店，就是為了看看這牡丹花開盛景。」

  唐初夏登時興致勃勃：「真的嗎真的嗎？」見掌柜作出肯定的回答後，她扯扯吳迎陽的袖子，「姑姑，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吳迎陽無奈一笑，看向少女的眼神滿是寵溺，「好，就依你。」她瞥一眼掌柜，吩咐道，「掌柜帶路吧。」

  「是是。」掌柜不停地彎腰，恭敬地在前方帶路，不到一會，還沒正式踏入後院，濃郁的花香便傳了過來，令人心曠神怡，聞之滿心舒暢。

  「哇！」唐初夏忍不住驚訝出聲，只見不大的院落中堆滿了一盆又一盆的牡丹花，紅似烈火灼燒、白若晶瑩霜雪、粉如朝霞絢爛...

  真正是應了那句「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咦！姑姑快來看，這裡還有一盆綠色的牡丹！好漂亮啊！」唐初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盆罕見的綠牡丹，這株牡丹花開兩朵，並蒂而綻，每朵都有碗口那麼大，重重花瓣堆疊怒放，純淨透亮的綠如上好翡翠，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微風徐徐，柔軟的花瓣輕輕顫動，惹人憐愛不已。

  唐初夏簡直痴了，忍不住聞了又聞，摸了又摸。

  吳迎陽笑道，「瞧你這傻樣子，既然喜歡，便摘了帶回去，做成乾花，也能留個紀念。」

  掌柜的在旁邊聽著這話，心下一驚，但敢怒不敢言，只那一雙眼，忐忑地望著唐初夏，後悔自己一時多嘴，邀請這姑娘看花。

  唐初夏搖了搖頭，拒絕道，「將它折下來，花就枯萎死亡了。我剛還說它漂亮，很喜歡它。若我明知道它會受傷，卻又折下它，那不像喜歡花，更像是討厭花的人做出的事。」

  此話一出，吳迎陽一怔，掌柜的卻是一喜，這株綠牡丹名貴之極，不用白白損失那是極好，他由衷地覺得，這善良的小姑娘真是不錯。

  吳迎陽搖了搖頭，笑唐初夏幼稚，「傻孩子，喜歡的東西就是要弄到手，錯過了這一次，下次再想遇見這麼美麗的綠牡丹可就難了。」

  「沒關係的姑姑。」唐初夏燦爛一笑，「只要它盛放如故，我看不見它也沒關係的。」

  吳迎陽不再多言，留下唐初夏獨自賞花，自己去安排其他事宜了，明天便要入龍居山，她作為鳳棲山掌門，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況且，吳迎陽抿了抿唇，明天就要與他相見了，其實她內心很是忐忑不安。她與他分別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消氣。

  見自己的牡丹沒有生命危險後，掌柜也告辭離去，整個後院只剩下一個快樂賞花的唐初夏。

  還有一個，不快樂的，桃花妖嫣語。

  沒錯，那株綠色牡丹，正是嫣語幻化而成。自從戴上了姜志遠這個奸商強買強賣的素色錦囊後，嫣語可以放心使用靈力而不被發現。她本來是想讓唐初夏這個小姑娘摘了自己，然後順理成章潛入龍居山，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是個死心眼的榆木腦袋。

  可是...嫣語微不可見地嘆口氣，她還真有點喜歡這樣的榆木腦袋。

  人類這點對花族來說的罕見善意，是不能承受之重。

  嫣語想了想，當少女又一次念叨著「怎麼能這麼漂亮、美得我挪不開眼了」等溢美之詞，把嫣語誇得暈乎乎的時候，她忍不住悄悄在唐初夏手心一點，微不見的一抹紅色鑽入了唐初夏的掌心。

  桃花可以辟邪，真誠地祝願你健康長壽、百邪不侵。

  既然唐初夏不願意摘下綠牡丹，嫣語等唐初夏賞玩夠了後離開時，便從綠牡丹中偷偷出來，順勢依附在唐初夏的香囊中。

  唐初夏的香囊中只放了幾顆乾淨的五彩石，五彩石上是暖暖的太陽氣息，嫣語舒適得很，加上她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便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唐初夏離開之前跑到小院準備再看一眼綠牡丹，結果發現栽種綠牡丹的花盆裡空蕩蕩的，綠牡丹不見蹤跡了。

  唐初夏一臉失望，「掌柜，綠牡丹呢？我只是想再看看，不會帶走的。」

  掌柜苦澀著一張臉，「這綠牡丹真是自己突然消失的，誰都沒有動它。」

  掌柜擦擦額角的冷汗，這綠牡丹如它突然出現一般，又突然消失了，莫不是什麼精怪？他想到這裡有些緊張地問，「唐姑娘，你有沒有感覺到我這客棧可有冤魂鬼氣？」

  唐初夏搖了搖頭，「沒有，你這家客棧位置極好，只要掌柜的做善事，結善緣，以後會平安順遂、財源廣進的。」

  掌柜喜得見眉不見眼，「如此甚好，借姑娘吉言了。」

  唐初夏怏怏不樂地踏上長劍，跟在吳迎陽身後沉默不語。

  吳迎陽偏頭看向她，「我早就說了，喜歡就拿下，以後看不見了難受的可是你自己。」她轉而安慰道，「龍居山靈氣充沛，什麼奇花異草沒有，到了那裡我給你找幾株更好看的。」

  唐初夏抿嘴一笑，「姑姑還當龍居山是我們鳳棲山不成？那可是別人的地盤。」

  吳迎陽下巴微擡，傲然道，「不過是些花草，這點東西姑姑還是能和你保證的。」

  「姑姑好厲害。不過我只要看看就好啦，不需要摘下來！」唐初夏又高興起來，但她知道，那株獨一無二的綠牡丹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