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秦卿送走荔芽後，在婚房內翻箱倒櫃尋找與周予瑾相關的一切東西，他讀過的書，穿過的衣，喝過的茶杯等等，秦卿利用這些沾染過他氣息的東西重新布陣卜算。

  一片血紅的花海出現在她眼前，可惜這片花海的具體位置算不出來。

  這片藏魂花海已經度過幼年期，逐漸走向成熟，如此危險的禁術竟然真的有人煉了出來，而天界眾神一無所知。

  秦卿召喚荔芽。

  沒讓秦卿等多久，毛絨絨的肥兔從她袖擺中拱了出來。肥兔的兩隻長耳朵上下擺動，白糰子一樣的圓尾巴不住搖晃，激動道：「殿下殿下，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正要向您匯報，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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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卿打斷荔芽的話，「重現世間的藏魂花海與洛堯帝君大劫相關。轉告韋建，讓他搜集一切與藏魂花海相關的資料傳給我。」

  「好的。」荔芽牢牢記住秦卿的話，兩顆紅眼珠閃閃發亮，「殿下，我們可以藉助司命的仙鏡找到洛堯帝君所在的位置。」

  秦卿將肥兔抱在懷裡，摸了摸她的腦袋，「傻肥兔，司命只能掌握人類命數，帝君轉世非他所轄之人。」

  荔芽掏出她花了兩百功德買來的照片，「殿下，是真的可以...」

  話還沒說完，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屬於少年的步履輕快，一步一步靠近秦卿所在的婚房。

  秦卿挑眉，示意荔芽先收起照片，她將肥兔放在膝蓋上，整一整紅色精緻的蓋頭，收斂所有思緒，等著對方掀蓋頭，完成成婚的儀式。

  周予逸站在門口，停了片刻才推開門。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夜風與酒氣哐啷地全數灌了進來，隱隱約約，遙遠客廳的吵鬧聲也一併傳來。

  此刻，人間煙火，歡喜動人。

  皮靴走近的聲音，噠噠地在寂靜的婚房響起。少年靠近她，削瘦的背影遮住了半片紅燭，在她身上留下陰影。秦卿沉默地等待蓋頭被拿下的那一刻。

  周予逸走進新房，明明不是他成婚，卻莫名地有些緊張。他清了清嗓子，說明來意，「嫂嫂，我是大哥的弟弟，周予逸。等我替兄長揭開蓋頭，這禮就算成了。」

  秦卿點頭。

  周予逸走近床邊端坐的人，伸手拿起桌上的秤桿，將秤桿貼近紅蓋頭的一端，正要掀開，卻猶豫了。

  他聞到了熟悉的花香，清淡怡人，沁人心脾。

  這是他哥周予瑾最討厭的薔薇花香。

  周予逸內心有點不安，說不定大哥不回家就是不想結這個姻，他卻幫著父母幫他結成了。大哥本就不喜歡這場被父母強行安排的婚姻，這下可好，嫂嫂身上的胭脂味都是大哥最不喜歡的。

  秦卿等了半天，周家的小少年都沒掀開蓋頭。她向來沒有耐心，乾脆自己揭開蓋頭，紅絲綢撩起的瞬間，周予逸瞳孔微張。

  周予逸呆愣的樣子有點可愛，秦卿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勾唇一笑，紅色的新娘妝美艷動人，一雙眼睛亮晶晶，仿若藏著一汪春水：「小叔。」

  她將膝蓋上的白兔舉起來，白兔有點胖，一雙紅眼睛，長耳朵，粉色的三瓣唇，肉嘟嘟的臉頰。

  她的聲音甜入骨髓，「你看我的小兔子，可愛嗎？」

  橘黃的燭光在秦卿的眸中跳躍，貝齒咬在飽滿的紅唇上，她歪了歪頭，等待周予逸的回應。

  燭火燃燒發出噼啪的響聲，室內的溫度逐漸攀升，周予逸忽然全身冒汗。

  秦卿笑意更深，正準備乘勝追擊，逗一逗小少年，然而還未等她站起來，大紅綢緞重新遮蓋了她所有視線。

  周予逸強自鎮定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嫂嫂逾矩了。」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掀我的蓋頭。」秦卿從善如流，穩穩地坐在床沿邊，輕撫兔毛，「你既然不想，那我就自己動手咯。」

  一柄褐色的桿秤，勾住了她的蓋頭，猛然掀開，秦卿仰頭看去，少年漲紅的臉重新出現在她眼前，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也倒映著跳躍的燭火，亮若星辰。

  秦卿彎起眼睛，揶揄道：「你哥的婚禮，你卻如此在乎這種儀式？」

  周予逸面無表情：「周家世代守禮知節，禮不可廢。」

  秦卿不喜將規矩掛在嘴邊的人，頓時失了捉弄的興趣，「那好，既然禮已成，請你出去吧。」時間不等人，晚一分找出周予瑾的下落，他的小命就多一分危險。

  周予逸拱手行禮，一個字都沒說，轉頭就走。

  風呼啦啦刮進來，他走得太匆忙，連門都忘記關了。

  秦卿嘻嘻一笑，「嘿。看來咱是徹底得罪這小少年了。」

  荔芽彎了彎眼睛，「小公子這薄臉皮，上了天界估計會被那群老頭氣死。」

  「他天賦不佳，此生飛升艱難。」秦卿抱著荔芽關上門，走到房間的書桌上坐下，倒了杯水，「好了，把照片拿出來給我看看。」

  望不到盡頭的草原披上暖金色的夕陽，男子一身獵獵飛舞的浴血披風，笑容肆意張揚，鮮血染紅了他淺淡的唇色，臉部輪廓藏在光影下，看不分明。

  秦卿的拇指撫過男子的唇，她閉上眼睛，腦海閃現出一幅幅畫面。

  「不要對妖抱有善意。」一張髒污的血帕丟在地上。

  「只有晚上能聽的童謠。」一根嚼爛的甜草吐向篝火。

  「讓藏魂花海變成妖物的長眠火海。」一雙勢在必得的決絕眼眸。

  秦卿一怔。

  前程往事紛至沓來，有那麼一瞬間，秦卿不知道自己身為何人，身在何方。

  「嘶。」手臂上傳來的尖銳疼痛讓秦卿瞬間驚醒，她擡手一看，血淋淋的深深咬痕出現在手腕上。「怎麼了？」

  荔芽的兔牙上殘留秦卿的鮮血，惶恐之下敬語都忘了，「這是修仙世家，你用出如此磅礴的靈氣，不僅周家的人會發現，就連天上也會有所感應！」

  荔芽急道：「我叫你、推你，你都沒有反應。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風平浪靜的夜晚，周家沉浸在宴請賓客的熱鬧中，九霄之上的天界也平靜如初。秦卿摸了摸比之前瘦了一圈的肥兔，笑眯眯道：「不愧是我花神座下最聰明的小肥兔，及時結了結界。」

  她掌心浮現粉光，荔芽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秦卿的臉上閃過一抹蒼白。

  荔芽避開她的手掌，打斷秦卿的靈力輸入，她磨了磨兔牙，「殿下，您到底看見了什麼？」

  秦卿不答反問：「荔芽，我以前是不是見過洛堯帝君？」

  荔芽眼眸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花神殿下極少叫她全名，「沒有啊。」她答得飛快，「殿下幼時我就陪在殿下身邊了，從未見過洛堯帝君。」

  「可是他的身上，有一枚薔薇花種...」

  荔芽身上的兔毛根根豎起，紅色的瞳仁縮得極小，「怎麼可能！」

  炸了毛的肥兔如圓鼓鼓的白球，秦卿笑道：「肥兔，你又肥了一圈了。」她拍拍荔芽的腦袋，「有疑問，弄清楚就行了。他身上既然有花種，我找到他便輕而易舉。你回去吧，有事叫你。」

  *

  小桃跟隨秦卿到了周府後，將蒙著蓋頭的秦卿交給周府的人，自己藉口上茅房，離開了會客酒宴。

  周府很大，九曲十八彎，小桃不識路，但她很會打聽。

  不管是非富即貴、飄逸仙氣的賓客，還是訓練有素、氣質非凡的周府侍從，小桃都能不卑不亢，從容得體地得到他們的指路。

  她滿滿一顆心想的都是拿到夫人所說的周予瑾書房第二列、第三排書架上的《兵意》，那本書封皮為《兵意》實則為《換魂之術》的禁術，能夠幫助夫人功法大成，救出真正的小姐。

  迎客廳那邊正在為新人舉辦成婚之禮，其他的房間，特別是書房、婚房，反而沒有多少守衛，便是有，憑藉她的小仙術和趙夫人給的高階靈石也足夠應付。

  她尚未潛入周予瑾書房的時候，內心十分忐忑不安。畢竟周予瑾是百年來最具仙緣的人，他書房的防守一定不一般。

  小桃脖頸間掛著夫人給的長玉條，上面流淌著溫暖的白光，給了小桃最大的精神支持。

  「——禮成，送入洞房。」

  司儀高昂的聲音傳出後，整個周府都沸騰起來，掌聲、尖叫聲、祝賀聲方圓百里能聽見。

  小桃不由往那邊看了一眼。

  這熱鬧的場景，本該是屬於小姐的。

  小桃低下頭，掏出脖間的玉佩，柔和的白光正如溫和的小姐，「小姐，你在哪裡...」

  話沒說完，小桃眼睛瞪得極大，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甚至呼吸困難，只能呼氣無法吸氣。

  握在小桃手中的長條玉佩，柔和的白光寸寸熄滅，舒適的溫度逐漸冷卻。

  忠信侯府的獨女趙檬，在趙周兩家大婚的那一天，身亡。

  小桃不由自主地腿軟，難以支撐地蹲在地上，身子蜷縮在角落裡，整個人如受驚的小獸瑟瑟發抖。

  兩個周家的管家婆子剛剛布置完婚房出來，正要去前廳幫忙宴客，發現了角落裡的小桃。

  「那姑娘怎麼了？」

  「看衣著不是我們周府的僕人，應該是賓客。」

  「你快去叫周管家，我去看看。」

  「好。」

  「姑娘，你怎麼了？」在周管家來之前，留在這裡的管家婆子很擔心，她上前拍了拍小桃的肩旁，「是不是不舒服，需要請大夫嗎？」

  小桃聽見動靜擡頭，看了一眼管家婆子。

  管家婆子嗖地收回自己的手，小桃那雙仇恨憎惡的眼睛，赤紅如血，兇狠悍戾。

  「周管家來了，周管家來了。」

  管家婆子立刻去迎周管家，等她和周管家再來時，剛剛還在角落裡的小桃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