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而愈

  不治而愈

  聽說有的病不用特別治療也可以痊癒。

  尤其是癌症，即便這樣子的絕症，

  也是可以的。

  有的病是需要等待，心平氣和地等待就自然可以康復。

  在他離開遠行的這一年以來，荀歸收到的幾乎都是他的好消息。

  收到的是他正在實現著夢想，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充實的好消息。

  所以，說不定，他自己就已經好起來了呢？

  在荀歸的記憶里，朗皓星一直是一個很直率的人，

  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根本沒有什麼心眼子，很好懂很好懂。

  除了那一份莫名的固執她沒有發現之外，

  她自認為她一直對他了如指掌。

  可…好像人真的會隨著時間改變，朗皓星當然也是一樣。

  朗皓星也開始有了「小心機」，學會了「報喜不報憂」，這樣只有很懂事的好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那個頑皮的毫無顧忌，總是只想著自己高不高興的男孩子，

  就那麼不見了。

  這一年也並不是如那些美好的照片一般，

  美麗而平靜的，而是暗流涌動的，

  他發病發了好幾次，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病在膽處，

  可渾身上下都在疼，偶不舒服，尤其是心裡，

  好像那裡才是病根兒似的。

  朗皓星也只能自己忍著。

  朗皓星的膽生病了，得了癌，

  整個人的膽子似乎也跟著一起小了起來。

  很多他離開校園之後想要進行的刺激的挑戰也都因此沒有辦法做到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開始變得憂心忡忡。

  他怕死，真的很怕。

  他明顯地感覺到那東西似乎正在離他越來越近，

  他最近每夜都幾乎會做噩夢然後驚醒，

  他總夢到自己站在一個望不到底的深淵旁邊，然後即將就要被吞噬，被毀滅，

  被摧毀得一乾二淨…

  他不想死，這個十九歲的少年知道，

  或許活著比起繼續完成夢想還要重要呢…

  而且，他的夢想是出專輯，然後很多很多人喜歡他的歌，

  但…這麼久以來，樂隊的名聲只是越來越差，

  和他的身體一樣，

  他實在是沒理由當然也沒力氣繼續堅持下去了。

  這個夢想呀，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就實現不了了吧。

  所以明明還有兩個月，還有七八座城市沒去呢，

  朗皓星就提前結束了這場他人生中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的「環國旅行」，

  乖乖回到了A市，去了醫院，再一次全面地檢查了身體。

  如他自己感受到的那樣，病情惡化了，癌症晚期已經發展成了終末期，

  醫生也告訴他即便現在好好治療，以現在的醫學技術，

  他也最多只能再活幾個月了，要他做好心理準備。

  而你們應該都知道，

  朗皓星這個人呀，很不擅長做準備。

  比起做準備更喜歡臨場發揮。

  所以考試總是考砸，

  人生也總是過得有點兒混亂。

  朗皓星一向是個很要面子的人。

  一向習慣用笑容掩飾所有的傷痛。

  這也是為什麼他兩頰邊的小酒窩會那麼深的緣故吧。

  很久前的一次，荀歸要代表學校參加一個英語比賽，

  朗皓星為了逃課，主動提出要陪她一起去。

  老師知道要是班級里沒了荀歸，這孩子就更不會好好學了。

  所以即便這事由很離譜，老師也答應了他，允許他一起同行。

  一路上都很順利，直到校門口前面的那條馬路對面，

  突然開過來一輛車，偏離了航向，直直朝荀歸站的路口衝過來。

  荀歸一向在學習之外的事情上都有點兒遲鈍，所以並未看出異常，

  朗皓星見狀趕緊衝過去，把她拉到一邊，

  幸好還來得及，也可惜，差點兒沒來得及。

  在荀歸的記憶里，那一天只不過是虛驚一場。

  可…

  她並不知道，在那笑容燦爛，陽光依舊的少年面龐的背面，

  早已經被剮蹭得鮮血淋漓，狼狽不堪。

  只因為快遲到了，在大罵了司機兩句：「怎麼開的車！多危險啊！」之後，

  就匆匆進了學校的考場。

  絲毫沒有發現他受傷了還傷得很重。

  只是好在當時也都是皮外傷，養養就可以好了。

  現在也是一樣的，即便身體裡似乎已然是千瘡百孔。

  他也依然只是笑笑，和平常一樣的笑笑。

  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你走吧，不用擔心我！」

  所以，檢查完後，他也再一次，

  笑著和樂隊的其他夥伴說著：

  「醫生說還要吃些藥掛些水腫瘤才會完全好，沒事的，你們別擔心。」

  不用擔心我。

  朗皓星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好像總是要和這句話形影不離。

  明明是想要成為一個能幹的可以好好自食其力的人的。

  可…他也還總是讓身邊的人為他操心。

  之前已經提到過了，因為種種原因，

  明天樂隊的朋友們一個都沒有能夠上成大學，

  在之前讀書學習的時候也沒有特別認真，

  對於醫學知識的了解也是相當淺薄。

  於是，朗皓星說什麼他們也就天真地信什麼了。

  他們也沒有想過，他會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

  」大家都先走吧！有事常聯繫，這一次旅途很愉快，謝謝你們！」

  「嗯，好…有事打電話，你好好注意身體！」

  「對呀，你要是有什麼事兒，荀歸妹妹怕是會很生氣的！到時候怪在我們頭上，我們可承受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都走吧！」

  「好，再見！」「再見！」

  朗皓星用還有幾項小檢查小治療要做的藉口留在了醫院裡，

  讓其他人先走了，而在他們走後，他卻灰溜溜地換上了病號服，

  走向了那個或許自己之後要長久居住在上面的床位，

  然後和父母通了電話，告訴了他們情況…

  也把這個核心內容哪裡是講什麼少年人的情愛的故事給拉回了正軌，

  這原本就是一個關於生死的，關於留不住的韶華的故事。

  是一個註定結局不可能是完美HE的故事。

  是一個總有人要離開也總有人要傷心難過一輩子的故事。

  不治而愈的奇蹟，也是真的太少太少了。

  小劇場。騷擾電話

  荀歸在見到朗皓星之後，果然把魏苒給忘記了。

  回到學校了許久也沒想起他來。

  直到下午的實驗課和他再見上面的時候才想起來。

  「哦，對了，朗皓星回來了！」

  「回來了？現在就回來了？？」

  「嗯，怎麼了？他說他像早點兒回來所以就…」

  魏苒聽到這個，手裡拿著的燒杯差一點兒掉在桌子上。

  但幸好又穩住了。

  「沒事…那祝賀你，你一定會很高興吧！」

  「嗯，我很高興！他好好地回來了！也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是嗎，那看來我們說不定真的是能夠機會！」

  「是！」

  他回來了…不想像中要早多了…

  魏苒知道，他變得不重要的時間也就這麼因此而來了。

  所以一向話很多，喜歡在實驗的時候，一邊做一邊講解原理，

  一邊「指點江山」的魏苒之後的時間都顯得很沉默。

  因為最近總是一直很忙碌，泡在研究項目里，

  有些太累了，所以那一天晚上，魏苒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

  荀歸坐在他身邊，想著朗皓星的事情。

  他一定要去做一次檢查，看看癌細胞擴散到哪裡了。

  荀歸一直隨身帶著的那張片子，其實是他上次發病的時候照的，

  已經是一年前的東西了，她得知道他的近況才好…

  這麼想著，望著那片子上那些渾濁的陰影，

  樂觀地想著它們是不是都已經隨著她的好心情一齊都消失不見的時候，

  魏苒的手機突然響了，因為害怕影響到他休息，

  也估計不會是什麼重要的電話，因為上面只顯示了個號碼，

  應該是不認識的陌生人打來的。

  或許只是個騷擾電話吧。

  荀歸就幫他給掛了，可…

  那電話卻還在一遍一遍地打來。

  她只好拿著他的手機，走了出去。

  然後幫他接了一下那個怎麼都掛不掉的奇怪的電話。

  「喂，請問是誰？有什麼事兒？」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聲音，

  荀歸餵了好多聲也沒有任何回答，

  就在這麼幾十秒之後對面就掛斷了。

  然後再也沒有再打來。

  後來荀歸查了一下，這個號碼是在魏苒的里通訊錄的，

  不過很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備註。

  就是那個號碼。

  而通訊錄里其他的號碼都有備註，

  比如說妹妹的就叫桔子，她自己的就叫荀歸同學。

  朗皓星的就叫朗皓星…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所以荀歸下意識地記住了那個數字排序毫無規律的號碼。

  記在了心裡。總覺得這個奇特的號碼或許會很關鍵。

  女人的第六感或許真的挺強的，荀歸當時就有一種很強烈的，

  這個號碼一點兒都不尋常的預感。

  荀歸之前其實已經想辦法

  也一直有時間在悄悄聯繫，可一直都沒有能夠聯繫上，

  中間有一次僥倖打通了，但對方聽見她提了「魏苒」兩個字後，

  很快就掛斷了。

  後來也就再也打不通了。

  她之前得知的那個號碼和這個號碼一點兒都不一樣，

  所以她也沒有往這其實才是她現在的電話那方面去想。

  也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接到了那個，魏苒這麼多年一直想要得到的顧雪的聯絡。

  後來很久之後荀歸才知道，那一個電話是顧雪打來的。

  就是那個顧雪，毀了魏苒一輩子的顧雪打來的，

  而那一天，她被她丈夫給打了，並且還懷著孕，

  她又陷入了某個絕望至極的時刻，

  也總是在那樣的一個時刻，她才會想起魏苒這個「大冤種」來，

  魏苒好像終究是只救得了她一時，救不了她一世。

  她做錯的那些選擇也終究還是要她自己來承擔後果。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眼下，望著身邊熟睡的他，

  荀歸只期盼著，他和自己地努力都不要白費。

  朗皓星也能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讓這個研究有能夠一些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