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初雪

  雖然那個冬天真的很冷，

  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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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口的台階上也已經是「滴水成冰」了。

  但是A市的初雪還是一直遲遲未來。

  如今二月都快要過半了，

  都快又要到春天了，

  那初雪也才和某個東西一般姍姍來遲。

  降臨到了荀歸的面前。

  因為種種原因，荀歸好像一直都沒有好好看過雪。

  今年，應該也會是這樣的吧…

  就像朗皓星即便看到音符也還是會想起小烏龜一樣。

  魏苒現在看見雪花，想起的也是荀歸。

  只想著要和她一起看一次雪。

  荀歸喝完了那一小杯或許算不上酒的酒，

  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還舔了舔嘴唇。

  難得顯得心滿意足。

  而魏苒雖然滴酒未沾，但是望著難得有些得意起來的臉頰紅紅的荀歸，

  心裡也蕩漾起一股莫名的暖意來，臉也變得微紅起來。

  比喝了酒的時候，心裡更感到燒灼和沸騰。

  真的是很奇妙。

  於是那難以抑制的心緒，

  就像喝多的那一口酒一般，肚子裡裝不下了就會從嘴裡吐出去。

  那心情也就從眼睛裡冒了出來。

  魏苒直勾勾地盯著荀歸看。

  那灼熱的目光她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住。

  「你…看什麼呢？」

  荀歸自認為自己毫無看點，穿得就是很普通的厚厚棉衣棉褲，

  既不漂亮也不可愛只是適合在大冷天出門的衣著罷了！

  臉也因為出門得匆忙沒有認真好好洗。

  整個人看起來也應該是有些憔悴不好看的，

  他盯著自己這麼長時間是做什麼？

  荀歸時常會忘記魏苒的年齡。

  忘記他要比自己大了四歲的那一件事情。

  雖然他坐過四年牢，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一年多，

  按道理應該變得滄桑憔悴，至少也要顯得老氣才是，

  可…眼前的他卻還是一副意氣風發的少年人的樣子，

  真的很像自己的同班同學。

  怪不得，荀桔會那麼喜歡他。

  他那比她們多出來的四年，好像真的其實並不存在。

  「幫我個忙吧！」

  「好呀！我什麼都可以…除了…」

  荀歸見慣了他在自己面前那一副耀武揚威，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也看得出來即便自己說想要天上星星的，他好像也還是會戲謔地說一句：

  「我去給你摘下來！」這樣的話，

  這樣天方夜譚地只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話。

  「除了命…」

  「真沒想到，原來你也怕死的嗎？不像我，我就不怕。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荀歸也終於在他面前完全挺直腰杆子硬氣了一回，這麼說道。

  「也不是…怕死…就是…」

  「什麼？」

  「就是…那一句很帥氣的，很多小說故事裡的男主角都會說的，我把命都給你…我怕是做不到了。除了這個，我是要留給別人，其餘的，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為你做到。」

  「別說的那麼誇張，就是…」

  在荀歸開口說，請你一定要好好嘗試一下喜歡荀桔之前。

  魏苒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然後走到自己身邊，

  突然把雙手都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把自己的頭輕輕偏轉過去，

  「荀歸，下雪了，下雪了哎！你看！！」

  然後，荀歸也就暫時忘了自己剛剛叫「興師動眾」的是要說什麼了。

  那就是那個冬天裡的第一場雪，也就是初雪。

  雪花不大，雪下得也不大，也並不是很冷，是一場很有氛圍感的雪。

  而那個幽深破敗，絕對算不上好的小巷子也因為那一場雪，

  突然變得特別美，

  或許因為本來實在是難看了，

  但凡點綴一下都會顯得好看得多了的緣故。

  美得荀歸都有點兒想哭。

  於是兩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走進了那飄雪的場景里。

  在那場初雪裡，

  她忍不住再一次想起朗皓星，想起那個男孩子。

  上小學的時候，他們倆的關係是最親密無間的。

  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

  中午的時候一起吃飯，下課的時候一起玩，

  放學以後甚至有的時候還回的是同一個家。

  朗皓星帶著荀歸一起探索了學校里很多角落裡的秘密。

  雖然都是其實都是一些「老生常談」，她早就知道了的發現。

  但是因為是他的分享，荀歸還是會很熱情地附和。

  比如說：「荀歸，我發現小螞蟻的力氣真的很大！可以搬動比自己身體大好幾倍的東西呢！」

  「荀歸，秋天的葉子不僅會變黃還會變紅哦！」

  「你看，這裡其實是一個老鼠洞…不過，我觀察了好久，一隻老鼠都沒有跑出來過，或許是搬家了吧…」

  「荀歸，我發現女廁所門口總是有人排隊，男廁所門口就沒有！」

  「荀歸，為什麼食堂阿姨給你打的飯比給我打的還要多呀！是不是因為你真的太瘦了…」

  ……

  即便是惜秒如金，

  最珍惜時間的荀歸竟然在當時還有現在也覺得，

  和朗皓星在一起的時間其實都不會算是被浪費的。

  哪怕就是一起發呆也是。

  她的人生因為那些與他一起度過的無聊時刻也竟然會變得非常非常有意義。

  每逢遇上下雪天的時候，朗皓星都會變得特別興奮，

  兩個孩子都是南方人，沒見過什麼真正的大雪，

  即便也遇見過足夠大的雪，

  那雪也總是軟趴趴，濕漉漉的，

  根本稱不上是真正的雪的樣子。

  但是朗皓星還是因為那算不上是雪的雪激動不已。

  總覺得荀歸和雪花其實也有點兒像，

  都是那麼皎潔美麗，清麗動人，冰涼涼的，

  一捧在手心裡就會融化的。

  都說男孩子開竅晚，但是其實上初中的時候，

  朗皓星就已經認真地下定了一個決心，決定「無奈地」服從家裡的安排，

  接受和荀歸的這個娃娃親。

  認可了她作為自己一輩子的最好的朋友。

  雖然現在荀歸依然是他生命里相當重要的的一個存在，

  也是當之無愧的他這一輩子裡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那個讓人心動不已的「娃娃親」這個詞…卻…

  在成長的過程中，被不知道扔進了哪個角落裡，被弄丟了。

  然後兩個人就變成了如今這種誰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的關係。

  是一個在下雪天仍然會第一個想起彼此，但是也只是想一想的關係。

  是一個在冷的時候比起擔心自己會更先擔心彼此冷不冷，

  但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的關係。

  一種比起朋友多了很多，也比愛情少了最重要的一點點的關係。

  於是因為身邊沒有了他，即便是擁有過無數美好的下雪天，

  即便是如此浪漫的初雪天。

  荀歸也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荀歸又想起小時候，

  他曾經也在一個雪夜，和自己說的。

  「歸歸你看，天是黑的。雪是白的…像不像…奧利奧！」

  「歸歸，我餓了，今天晚上到你家吃飯好嗎？」

  「你們家有奧利奧嗎？我們一起吃吧！你比較喜歡吃白的還是黑的部分？」

  「朗皓星！你又把你不喜歡吃的黑色部分扔給荀歸了是不是？你這小子，三天不打你，你都忘了我是你媽了吧！」

  （感謝發明奧利奧的朋友！）

  即便想起了那個妙趣橫生的畫面，

  想起了朗皓星一邊靈敏地在她家的各處翻來穿去，

  一邊還和自己揮手說，「他肯定會沒事的，讓自己接著吃別擔心！」時候的矯健身姿。

  荀歸也還是板著一張臉，

  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自顧自地也想著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明年的冬天…他還會活著嗎…

  我和他究竟還會有幾個冬天呢…

  在她又陷入憂傷的時候，突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一個很堅定的很響的聲音。

  「荀歸，我喜歡你！」

  魏苒依然不想成為她的「妹夫」，所以固執地還是相信這心誠則靈，

  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大聲地把那份心意告訴了荀歸。

  於是，荀歸剛剛想請他幫的某個忙也就說不出口了。

  什麼嘛，這個人…

  「朗皓星，我喜歡你！」

  於是荀歸這麼回應道，再次堅定地拒絕了他。

  那兩句話似乎也永遠沒有任何一點兒的共通之處，或者交集。

  但是在大聲喊完那兩句話，然後從遠處聽見了一句，

  不知道是誰說的：「大晚上的，喊什麼喊！讓不讓人睡覺了？神經病呀！」

  之後，兩個人還是不自覺地面對著面相視一笑。

  達成了某種共識。

  初雪是個很適合表白的日子。

  但是也只是適合。

  只是適合在那美景之中抒發心意。

  他們的那一聲慷慨激昂的少年人的誓言很快就融進了那漫天的大雪裡，

  然後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也就很快地都融化了。

  就像沒有來過一樣，變得什麼也不是。

  當時雖然也算得到了回應，

  但是當然也不是什麼想要聽見的回應就是了。

  那一句神經病或許罵得真對。

  荀歸和魏苒好像真的在遇見了那某一個人之後，神經就變得不正常了。

  也生病了，需要治癒，要不然就只能默默難受一輩子了。

  在那初雪帶來的興奮和激動里，兩個人都暫時忘卻了很多的問題。

  暫時忘記了他們現在所處的困境，

  忘記了他們或許並沒有資格去放肆地「談情說愛」，

  忘記了他們是不應該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的。

  那是荀歸度過的第一個朗皓星不在身邊的冬天，

  也是魏苒度過的第一個有荀歸在身邊的冬天。

  兩個人都一起對於寒假這個東西有了一點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