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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3 20:25:49
作者: 冰菠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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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白宇軒的時候白靈澤執意要開他那輛豪華跑車,可那輛跑車後備箱容積有限後排座位窄小,簡直就像是拒絕讓白宇軒上車的架勢。
「他可以坐李燃的車啊,不行機場也有接駁巴士,別人都能坐他怎麼就不能坐。」
我說你還是他的親哥哥嘛,曾經的那些寵溺關愛都到哪裡去了,他說正是因為修正了和他之間的關係,不過分的要把自己的意識強加到他頭上這才是正常的親密關係。
「白宇軒也說我們應該先退回到一種客觀疏離的狀態上,再從這個狀態慢慢深入恢復成普通的兄弟關係。」
我說那你這也是矯枉過正了,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到了機場熱烈迎接後再轉身對他說,喂,我的車上沒有位置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請你去坐地鐵吧。
我自然是說服不了他的執拗,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己見。
他把我的輪椅收好放在李燃車上,開心的駕著他的愛車在並不擁擠的城市街道上肆意穿梭。好在他的安全意識還不錯,即便是速度在市區內開到了90,我也還是能夠安心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坦然自若的欣賞街道的風景。
「原本他看我精神狀態不錯不打算回來了,他說學業還是很緊張。結果他又說他還是要回來把他的大提琴帶走,不知道怎麼在那邊又開始拉大提琴了。」
我問他又開始拉大提琴了,那手要不要緊。
「隨他喜歡吧,我也要克制自己不要太多的去干涉他,他應該也能把握好尺度吧,和他打了幾次電話,感覺他去了那邊成熟了很多。」
我說我還是有點緊張,總覺得實際上自己並沒有做好和他見面的準備。
「沒事的。」白靈澤從方向盤上拿下來一隻手覆蓋在我的手上,「他現在真的長大了,很多事情也已經可以想明白了。」
就像白靈澤說的,白宇軒真的長大了,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穿著寬大花哨的短袖,他從到達口口出來後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一旁遠離人群的我們。
「哥。」他見到白靈澤依然很興奮的抱了他。白宇軒的臉上多了一副框架眼鏡,這讓他看上去少了一份張狂多了一份沉穩,白靈澤問他怎麼又戴眼鏡了,他說專業書籍每一本都又厚又深,每天都讀到頭昏腦脹暗無天日。
他客氣的和我還有李燃打了招呼,他的態度那麼自然,拘謹的我和他比起來真是略顯侷促了。
「我的同學甘子清。」他和我們打好招呼後,一副恭敬的態度把站在他身邊很久的男孩介紹給了我們。
男孩子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身材消瘦,穿著也很本分,不誇張的短袖T恤上印著卡爾維諾的著作《一分為二的子爵》的字樣與圖案。他筆直的站著冷眼旁觀著我們的歡聚,這讓他在我們之間顯得尤為高深莫測。
「哥哥,葉老師。」甘子清舉起手認真的和我們打招呼,然後又禮貌的和李燃打了招呼,舉手投足之間恰如其分的展示著他與生俱來的好教養。
因為現在還是工作時間,許嘉和也就沒有和李燃一起到機場來。白宇軒和甘子清在我們前面走走停停不時看一看機場內部的指示牌,確認該怎麼下到取行李的地方,李燃和我們走在後面一直在說不過才出去了一年,小少爺好像重新換了個人似的。
「軒,你又要拿大提琴幹什麼?」白靈澤一邊推著我的輪椅一邊擡首喊他。
「從頭到尾很複雜的一件事,我一會在車上和你說。」
「我車上沒位置了,你和你的同學要坐李燃的車。」
白宇軒短暫的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李燃哥哥今天忙沒空來的話,我是不是要去擠地鐵了。
「機場有巴士,外面也可以叫計程車。」
白宇軒笑得依然很爽朗,「哥,你那輛jaguar最近不開的話借給我吧,這樣我和甘子清出門也方便。對了你們現在住哪?」
李燃說了一個地址,然後說和你住的酒店不是很遠。
我本來想開口問他怎麼要去酒店住,我後來又想確實就像白靈澤說的,和同學一起回來住在家裡的確不如住在酒店自在,我便一路上什麼都沒有再說。
回到車上後我為我的表現懊惱,我說我好像還是不能坦然去面對他,過去的事情是不會像魔術師的兔子那樣平白無故的消失,我即便是把眼睛捂住把耳朵堵起來假裝看不見聽不見,它也仍然存在於某個地方。
「沒有關係啊,在乎也好,釋然也好都是你的選擇,尊重個人意願是比強迫他人接受更強百倍的事,我弟弟一直對我這麼說,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我說一年前我差點做了他的導師,現在重新面對他我都有點自愧不如了。真可謂是教人者受教是也。
「這是他的專業方向,精神分析,他比我們都要了解這個領域是理所應當的事。」
白靈澤車開得很快,路上的時候李燃打電話來說先帶著小少爺去酒店放東西然後在回來。我們在家坐了很久,等到李燃帶著白宇軒和甘子清回家的時候,嘉和準備的豐富的晚餐已經接連陸續的端上桌了。
「李燃哥哥什麼時候結婚啊。」
李燃向白宇軒和甘子清介紹許嘉和的時候白宇軒迫不及待的問李燃,李燃說過年的時候要去赫爾辛基,把這次旅行算作是蜜月期,然後想在那裡求婚。
很顯然這些計劃李燃並沒有告訴嘉和,在他把想法對著白宇軒全盤托出的時候,嘉和驚訝的眼睛一刻也沒從李燃的臉上離開過。
「哥哥的蜜月期呢,你和老師既然都互許終身了,這些事該不會沒想過吧。」
白靈澤泰然自若的說,我和葉教授每一次出遊都是蜜月期,不過後天要一起回家吃飯,把這件事稍微說一下。
「甘子清也一起去,他爸爸這段時間出差了,他不和我在一起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這是自然。」白靈澤點了點頭,甘子清也沒有回絕白宇軒突如其來的邀請。
甘子清側著頭對白宇軒小聲耳語了幾句,白宇軒笑著說,「你說他像我讀高中那會啊?他不像我,他像我哥。」
我沒有明白白宇軒在說什麼,把頭偏向了他那邊,白宇軒抻著脖子問,李燃哥哥,我同學說許嘉和哥哥像我,但是我覺得他像我哥哥多一些,不是說長相,就是眉眼之間的神態,你守著我和哥哥長大,你覺得是像我和還是像我哥哥。
「他誰也不像。」李燃笑著說,盛了一碗湯先遞給了嘉和,「他就是許嘉和。」
白宇軒回來了我們自然是要喝酒,李燃問他喝什麼,白宇軒說我自己去選,然後領著甘子清去藏酒間挑酒。
「這個甘子清是不是你原來和我說的帶宇軒逃課的那個中學同學。」李燃問白靈澤,白靈澤說是,不過他記得他那個同學應該是在國內讀書,怎麼也和他一起從瑞士回來的。
「我剛才送他們兩個去酒店,宇軒說他準備出國的時候他那個同學就退了學和他一起去讀了書。」
「多半是那會他去找這個甘子清的時候,他那個同學就說,你覺得國內大學沒意思我也覺得沒意思,我們一起努努力去國外讀書,那個小孩小時候就是很有野心和魄力的一個人,看著乖乖的一副樣子,那個時候成天帶著我弟弟逃學。」
「真是人不可貌相。」
「軒心思單純,那個男孩對我弟弟也沒有壞心,兩個人在一起讀書也挺好的。那個小男孩學什麼專業?」
「經濟管理,家裡做教育機構的,還做的很大。多半到時候讀完書也是要回來繼承家業。」
「哥,你這裡怎麼全是香檳和甜酒,你原來不是喝赤霞珠多一些嘛。」
白宇軒從藏酒室回來的時候手裡捧了好幾支酒,他繞去了冰箱那邊把手中的酒放了進去,從又裡面換了幾支冰透了的白葡萄酒出來。
「現在大家都隨你李燃哥哥的意喝這種小甜水了,再說葉老師也喜歡。」
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和白宇軒說一句話。
「李燃哥哥護妻狂魔,他喜歡了誰就要把誰寵上天。」白宇軒開著李燃的的玩笑,不太熟練的開著一瓶晚收甜白,甘子清在旁邊示意要不要幫忙,白宇軒搖了搖頭說不用,可開瓶器的彎鉤怎麼也不能直直的鑽進酒瓶的木塞里。
「我來。」甘子清從他手裡接過酒瓶,熟練的把酒瓶打開,他開瓶的技巧很好,酒被打開時只發出了很短暫的一聲悶響。
「我好像還是沒掌握技巧啊。」白宇軒笑著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這種事一個人會就可以。」甘子清這句話說的聲音不大,可是我們都聽到了。
他一隻手托著酒品的瓶底為我們倒酒,倒完了一輪後他把瓶子內剩下的一些全部倒給了白宇軒,這樣白宇軒杯子裡的酒就比我們都要多一些。
「你是特意留了最後一點就給宇軒嘛?」李燃問他。
「嗯,葡萄酒的最後一點是沉在瓶底的好運氣,他下周去諾曼第演出,我給他添一些好運氣。」甘子清說到這裡,露出一個禮貌而簡單的笑容。
「又要演出,去比賽?」白靈澤想問的也是我想知道的,可對著這個問題白宇軒支支吾吾,甘子清說沒關係你和他們說吧,不會有什麼問題。白宇軒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直勾勾的望著我說,是張銘陽的演出,下周五他要在諾曼第演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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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對著張銘陽這三個字早已心若止水波瀾不驚那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假話,可事到如今我該怎麼面對這三個字,是該高聲叫喊還是飲泣而眠,是該泰然自若還是熱淚盈框。
李燃站起身對嘉和說,我們出去走走吧,很久沒有吃開心果冰淇淋了,嘉和心領神會的跟在李燃身後。
「我和你們一起出去。」白靈澤不失時機的也從我身邊站了起來,我卻拉住了他的手,「你現在聽完張銘陽的事和你事後再聽李燃告訴你有什麼區別。」
「我想這件事還是我弟弟和你單獨談會比較好。」我第一次看到白靈澤對我露出猶豫的表情,「或許有些話你會不方便當著我的面說。」
「沒有什麼是不能當著你面說的,沒有什麼是你不該知道的。」我拉著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沒有什麼事是『我的事』,從今往後所有的事都是『我們的事』。」
白靈澤再次坐回了我的身邊,我們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張銘陽在洛杉磯讀書後就在波蘭拿了一個鋼琴比賽的獎項,很著名很有份量的比賽,拿了二等獎,十分優秀的成績。現在即便他在上學,身份也已經是青年鋼琴演奏家。我能見到他是因為甘子清偶然一次機會在劇院看到了他的演出海報。
那次我去看了他的演出從他的簡歷上我才知道他出國重新讀了鋼琴演奏的專業,那是六月份的事,在那之前我們已經有一年半沒有見過面了。
一月他發郵件讓我去你家看你還好不好的時候我就很奇怪,我們之前其實一直有零星的聯繫,他發給我的不是普通郵件,是一張鋼琴類別的國際比賽申請表。我還以為是他發錯了,一開始沒有理會,還是甘子清提醒我讓我看看郵件內容,因為這種東西一般沒有發錯的可能。
比賽申請表其餘的地方都是很認真的填寫了正確的個人信息,只有在自選曲目那一個類別他用英語寫的去找老師。
這句話出現在那個地方很突兀,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讓我去找你,他知道自從我出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你。
當下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想打個電話給張銘陽問清楚,可是甘子清讓我不要打,他說用這種極端的方式發求助信那他一定是被囚禁在一個限定的不自由的環境裡。我當時還在想是不是張銘陽被綁架了,甘子清說被綁架了那是應該為他自己求助而不是為你求助。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還想到了我直接回國來看看,甘子清說回國的舉動從效率上來說毫無意義,他問我認不認識那種有能力可以解決突發事件的人,我自然就想到了李燃哥哥,其實我一直覺得李燃哥哥比我這個做弟弟的更懂我哥哥。
那個時候我和哥哥的關係幾乎是在冰點,我沒有勇氣去聯繫我哥哥,我幾乎不相信我哥哥能夠理解我那時的焦慮不安,可我又矛盾的仍然想賭一把。
李燃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哥哥的人,比他所有的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要能夠理解他。他一定一定和我哥哥說了很多,你知道我哥哥是個很固執的人,可是哥哥還有一個或許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習慣,如果他信任了一個人他就會全部的信任他。
對於李燃哥哥,我哥哥給予的就是這種絕對的信任。
在李燃哥哥告訴我你和他們住在一起後我才算是一顆心安定了下來。
我一直為張銘陽這樣的舉動困惑,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你這邊完完全全在李燃哥哥的安排下安頓好後,我又開始去想辦法聯繫張銘陽,我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動用了我所有的關係去找他,可我所有的追尋都是徒勞無功,張銘陽這個人就像是一個鬼魂一樣無緣無故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所以在甘子清告訴我張銘陽來到蘇黎世演出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拉著甘子清和我一起去看了他的音樂會。
他現在鋼琴彈的很好,無與倫比的青年演奏家,這個和我們的話題沒有關係,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無論這是不是他心甘情願的選擇,客觀的講他都是這方面的天才。
他的演出獲得了如潮水般的好評,他從音樂廳出來的時候被熱愛他的音樂的人圍得水泄不通,我想要接近他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說要不然就去酒店找他,甘子清說那時間太有限了,他說他有辦法,讓我在家等他三天。」
說到這裡的時候,白靈澤打斷了白宇軒的話,問他你們兩個人現在在同居?白宇軒說沒有同居,只是為了安全考慮我們是住在一起,而且一起住不會孤單啊。
對於這樣的回答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甘子清不置可否。
「甘子清的腦袋就是好用,所以才能做出這種輕輕鬆鬆考上不得了的大學的研究生又輕輕鬆鬆說退學就退學,和我一起到蘇黎世讀書的事。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對甘子清來說簡直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他查到了下一場張銘陽演出的地點是在法蘭克福,他就在機場一直等他,等張銘陽換登機牌的時候知道是哪架航班,他就買了同一班飛機票,在飛機上假裝自己是音樂愛好者找機會和張銘陽套近乎。
礙於張銘陽的媽媽和經紀人一直在身邊,甘子清沒有辦法說的很深入。一開始張銘陽不太想和他說什麼,可是甘子清和他說到他有個朋友一月份邀請他參加了一個國際鋼琴比賽,然後把張銘陽發給我的那張申請表上他隨手選的前三輪的曲目都說出來了的時候張銘陽就明白了甘子清發出來的是什麼暗號。
甘子清告訴他比賽前出了點小意外,但是一切都解決得非常順利,張銘陽很快就明白了意思,他知道你的問題解決了之後表現的十分安心。他在下了飛機後告訴了甘子清自己住的酒店的名字,甘子清說好巧,自己也住那一間。
「那間酒店的觀景台很不錯,晚上一定要去體驗一下。」
甘子清和張銘陽告別後就找到了那間酒店,他入住吃了晚飯後就一直在觀景台等張銘陽。他等了兩個多小時張銘陽才出現,張銘陽說實在是抱歉,家裡人一直盯的死死的,我說出來抽支煙,5分鐘就要回去了。
張銘陽沒有等甘子清問自己就說,他除夕那天回家後就被家人完全監控了,家裡人知道了他和葉老師你在交往的事,說不會讓這件事這麼容易就解決,張銘陽當時威脅他的家人,如果敢對你造成任何傷害他馬上就去死,他說他當時就站在陽台上面,而且他的家人相信他絕對有跳下去的勇氣。
他的家人用你做籌碼,告訴張銘陽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相應的張銘陽必須要服從他們的安排,他的爸爸用很強硬的態度說,不服從的話他們就當作從來沒有過這個兒子,永遠自私任性,只會做讓家人丟臉的事。
他當時沒有害怕,他覺得他的父親說出那樣的話他活著和死已經沒有區別了,可是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他的家人一定不會放過你,他說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反抗過,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父母精心為他鋪好的路,就連這個他自以為是自己選擇的音樂學專業到頭來也不過是經由父母的手安排進入高校做一個一眼望穿前途的老師。
他說他如果能夠勇敢一些,忍受痛苦為自己掙得一些籌碼,或許他才真正能擁有坐在談判桌上與命運談判的資格。
『其實那天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有過一些不好的預感,可我總是抱著僥倖的心理在逃避既定的未來。如果那天我對葉老師說,我可能一去很久才能回來,可能是五年,可能是十年,我不知道要多久,可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帶你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逼仄幽暗的小房子,帶你去更廣闊的無拘無束的天地,你會等我嘛,你會信我嘛。』
張銘陽說後來他想了很久,他覺得如果那天他對你說了這樣的話,你一定會等他,會信他,哪怕你們之間會有無數的磨難他都堅信你一定會等待他羽翼豐滿掙脫牢籠的一刻。
『可我卻什麼也沒說,就那樣不管不顧的丟棄了他,所以我經歷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命運對我懦弱的責罰。』
甘子清告訴他我其實也很想見他,他說他的家人認識我,所以會提防我的出現,他告訴甘子清八月底他會和諾曼第青少年交響樂團一起演出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參加這個青少年交響樂團是我們見面的唯一的機會。
我讓甘子清幫我借到了一把大提琴參加了交響樂團的面試,也很順利的通過了考核,他們的曲目下半場是施特勞斯的《堂吉柯德》,他們希望我能擔任這首曲目的大提琴獨奏部份,所以這次也是特地回來把我的大提琴帶過去。」
白宇軒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他欲言又止,猶猶豫豫。
「張銘陽還說那一場他encore的曲目是李斯特的鐘,這句話是不是很重要的密語。」
我的手一直緊握著白靈澤的手,忍耐著不想讓自己做出太狼狽的舉動,可是甘子清最後說的這句話卻像一把重錘將我所有的防備擊了個粉碎。那些一直在我眼眶裡打著轉轉的眼淚終究還是不聽我的指令打濕了白靈澤緊握著我的手的手背。
「那是我老師最喜歡的一首曲子。」白宇軒扁扁嘴對甘子清說,「我只是不知道這句話該不該現在說,還是葉老師永遠都不知道的好。」
「你不是一直對我說不要替他人做選擇嘛,哪怕你覺得那個選擇是更好的選擇。」白靈澤把我摟在他的懷裡,他摸著我的頭讓我在他胸口讓我哭個痛快,「無論葉芝言怎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他的選擇。」
我們聊得太久太久,一直在我和白靈澤腿邊叫喚的驚蟄見我們誰也不理他,便不管不顧的帶著他那個胖身子一躍而上想要跳上我們的餐桌。可是那輕盈的姿態啟示它臃腫的身軀能夠承受的,他的後腳把我的餐盤踢下了餐桌摔了個粉碎,他的前爪打翻了我和白靈澤的酒杯,白靈澤伸手想去阻攔,可是為時已晚,那黃金的佳釀透過了白靈澤想要護住我的手指把我們的衣服和褲子澆了個透徹。
「為什麼我每一次和白宇軒的見面都是這麼狼狽不堪。」我在白靈澤的懷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因為這句話,我與白宇軒之間尚存的所有誤解便全部冰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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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澤帶著我去房間裡洗好了澡換好衣服後,白宇軒和甘子清已經收拾好了餐桌從我們的房子裡離開了。
他們就這麼走了。我坐在沙發上對白靈澤說。
你是還有什麼事要問軒或者甘子清嗎?
我說不是,我說他們怎麼也不和我們打個招呼就走了。
這樣不是很好嘛。白靈澤說,來去自由,無拘無束,他們也有他們的生活。
李燃和許嘉和還沒有回來,四月一直堵在門口不停的叫,我們都怕它把自己叫啞了。白靈澤想去抱四月,四月一下就從他的手裡溜走了,跳到了我們很難夠得到高處繼續不斷的叫。
「這貓是不是壞了?」白靈澤問我,我說平時我一個人在家它也不這樣,今天這是怎麼了,是覺得許嘉和這個時間出門就留下我們兩個在家是打算不要它了嘛。
白靈澤打電話問李燃在哪,四月在家一直叫個不停,好像沒人接就不會停的電話鈴。
「回來了,李燃說他和嘉和在寵物店給四月買玩具。」他掛了電話告訴我,我說四月這段時間總是這麼鬱鬱寡歡,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話音才剛落下,可能是他連綿的叫聲攪得驚蟄也心神不寧了,驚蟄向一隻老虎一樣不由分說的撲向了四月,把它從高處推了下來,兩隻貓扭打在了一起。
四月的腳被驚蟄的利齒咬破了,鮮血滴得到處都是,白靈澤從急救箱找出了止血棉和消毒水,在嘉和回來之前勉強算是把四月的血止住了。
嘉和回到家看到受傷的四月,心疼的把它抱在懷裡安慰,李燃一邊擦著地上的血漬一邊說,怎麼還打起來了,之前不是好朋友的嘛。
「人要是像它那麼一直叫喚也得挨揍。」白靈澤拿著李燃剛買回來的玩具逗弄四月,四月只是一個勁的在許嘉和的懷裡撒嬌,對著白靈澤的舉動愛答不理。
「小少爺不是讀的精神分析嘛,我打個電話問問他這貓是有什麼心理問題。」李燃表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可我知道他的心理一定急壞了。
都說病急亂投醫,李燃為著四月這莫須有的心病只能胡亂投了白宇軒這個不會把脈問診的年輕醫生。
許嘉和捧著四月走進了房間,李燃拿著電話去到了陽台上。驚蟄見這個家也沒人問他沒人理他獨自一個人鑽到書架的縫隙上生悶氣,我讓白靈澤把驚蟄抱過來哄一哄,白靈澤不屑的說不哄,我的愛意是很有限的,只給你一個人。
「小少爺說他也只能猜測,畢竟沒有辦法和貓交談,他說貓是社會性動物,而且階級地位意識很強,他說可能是我們出去玩的那幾天四月在家和驚蟄為了爭家庭地位鬧得不愉快,所以想辦法拼命要引起嘉和的注意,給他更多的寵愛。」
李燃掛了電話從陽台走進來站在我們面前說,「可是驚蟄也想要寵愛,他看四月要的太張揚了,所以才會打他。他說如果後面兩隻貓打得頻繁的話就只能把它們分開,讓他們無法見面才能根除隱患。貓如果一直生活在劍拔弩張的環境裡食慾和免疫功能都會相應下降。」
我說貓的世界好複雜啊,不是也有那種一屋子十幾隻貓也生活的很愉快的家庭嘛。
「應該是許嘉和過於溺愛四月了,溺愛這種東西開了頭就很難收尾,人還能通過受教育去改善,總沒有辦法送貓也去上大學。」
晚上白靈澤問我怎麼想,要不要去諾曼第,我說沒辦法去吧,護照和簽證都是問題,總不能偷渡過去。他說不要想這個層面的事,這種事李燃都能解決,我開著玩笑說怎麼,少爺打算買直升機了,實際上是我不想去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複雜了,不是我要不要見張銘陽,事到如今我和張銘陽的見面沒有任何意義,我總不能就這樣脫下我買給白靈澤的婚戒就去和張銘陽私奔,吻醒睡美人的是披荊斬棘的王子,白雪公主吐出毒蘋果後毫不猶豫的就拋下了她的小矮人夥伴。
這個世界上連童話故事都是如此現實,人不能只靠著愛情和氧氣活著。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白靈澤,可是還有一點,白宇軒也借著這個機會再次開始拉大提琴了,那作為哥哥的白靈澤理應去捧場,白宇軒雖然嘴上沒有明說,可他心裡一定想要你去看。既然白宇軒已經完全放棄了以大提琴作為賴以生存的手段,那這一次很有可能是我們作為觀眾聽他演奏的最後一次機會。
「而且這次他演的是《堂吉訶德》,與其說是交響樂,不如說是為大提琴而寫的一首與交響樂團的協奏曲。施特勞斯用大提琴演繹了一開始荒誕不經到最後幡然醒悟的堂吉訶德一生。
白宇軒心裡一直有一個英雄夢,想做你的英雄也想做我的英雄,可是從前的他就像是滿懷百日夢的堂吉訶德那樣,一會和風車打架,一會把苦役犯當成巨人,霧裡看花不得要領。可現在他真的成了我們的英雄,不論這是不是一個浪漫的巧合,這都是命運施捨給我們的一份啟示錄。
我一面想要你萬萬不可錯過,一面又怕去了你心中酸澀胡思亂想誤會我,我要是還能一個人生活就好了,這樣就能兩全了,你去諾曼第,而我就安安心心在家等你。」
「又在自說自話了是不是。」白靈澤握著我的手吻了我一下,「不要總說要是要是,真要有那麼多要是,那也應該是要是我在第一次見面就知道我們會是這樣的結局當時我就該單膝跪地向你求婚,就不必經歷這樣那樣的磨難了。」
「就像是穿越蟲洞那樣,空間對摺,啪的一下就從太陽系的這頭穿到銀河系的那頭了。」
「葉芝言,別打岔。」
好遺憾,白靈澤沒能領略到我的笑話的精髓,我想可能這個笑話實在是太冷了吧。我實在是不適合一本正經的說笑話。
第二天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四月和驚蟄又打了好幾架,我坐在沙發上看地上落得滿地的貓毛也無法阻止,只能無可奈何的勸到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晚上白宇軒和我們一起出外吃飯後就把驚蟄抱走了,他說這隻大胖貓其實性格不錯,他帶回蘇黎世和甘子清一起養,並不是所有的分別都是依依不捨的,對這個大胖貓來說有了專寵或許會比現在過得更愜意一些。
為了把貓一起帶出國,李燃幫白宇軒退掉了之前的機票重新換了一趟可以攜帶驚蟄的航班,然後也連同我和白靈澤的機票也一起買好了。
就為了這幾天突如其來的假日,白靈澤和李燃又忙忙碌碌的工作到很晚才回來。在我和嘉和獨處的日子裡,我憂心忡忡的對嘉和說,我不知道我這樣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我有沒有確切的考慮白靈澤的感受,他是不是為了遷就我而隱忍委屈,在這次之後我和白靈澤會不會結下解不開的誤會。
「葉教授,信任這種事不是嘴上說一說就會憑空出現的戲法,信任這種事是積木,是靠著一件一件平凡瑣碎卻又真實的事搭建而成的。或許有些時候會出少許差錯,那麼沒關係,就退回到一個安全的區域從頭再來。這樣一步一步日積月累,信任總會變成一堵堅實的城牆,那樣無論外面的世界是狂風來襲還是硝煙四起,有了這道牆,牆裡面的人就能坦然自若的看透命運不懷意好的種種花樣。」
我說我明明是個搞語言的教授,卻總要你來為我解開這些生活碎屑的結繩,你是一株真正的四葉草,誰擁有了你誰就擁有了所有的幸福。
出發去法國的那天李燃開著他的land cruiser載著我們四人去了機場。白宇軒回來的這幾天我們明顯感覺他有了屬於他的新的生活,他和甘子清坐在最後一排,手裡捧著裝著驚蟄的貓包,就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樣,和他的朋友才有說不完的話,對於長兄和師長只是施以應有的敬重。
我不知道白靈澤怎麼會有那麼多工作,到了候機室他就開始一刻不停的接聽一通又一通電話,我很想和他說會話,可我也知道這會實在不該打擾他。我只好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說打發時間。白宇軒和甘子清放好了貓包和大提琴後就從候機室走了出去說為我和白靈澤買咖啡。
「葉老師,外面的日落很漂亮,帶你去看。」白宇軒拿著兩杯Starbucks咖啡回來的時候白靈澤依然在講電話,他把冰美式遞給了白靈澤,然後打手勢示意讓他哥哥留心一旁放的驚蟄就和甘子清一起推著我的輪椅從候機室走了出去。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地方適合看日落,山頂,海邊,豪華酒店的高層套房,可我總是覺得在機場看到的日落會帶著濃厚的末世悲壯感,看著空曠的停機坪巨大的飛機,就會覺得人類真是渺小,那些從古至今壯士豪傑們不可一世雄霸世界的宏願簡直幼稚得可笑。」
這是我在這些天裡聽到的甘子清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生命是那麼短暫,充滿了不甘和缺憾,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完美的,可他就是這樣,我們拿這些不完美一點辦法也沒有。葉老師,到底是一眼望穿波瀾不驚的一生好,還是變幻莫測風雲難料的未來好。」
甘子清這樣問我,我說乏味和喧鬧一樣膚淺,人生應該是更醇厚的東西,實在沒有辦法簡簡單單只用幾個詞就囊括一切。
「或許人生從始至終是一個尋找值得為之堅持的過程,也許這個過程是一份信念,也許是一種執著,也許他什麼也不是,無論如何,那都是一個十分自我的東西。
傾其一生只為了求一個或許是『無』的答案,究竟值不值只能說因人而異,可就是有了這份求索,我們才戰勝了生命中的種種虛妄。」
「葉教授,在和學生講課嘛。」
白靈澤來找我的時候夕陽已經一點點沒入了地平線下,空中還燃著的星火餘燼在我擡頭望他的一剎那便被夜幕吞沒。我說可惜了,你要來得再早一點我們就能一起欣賞夕陽醉晚霞的壯麗景象了。
「既然錯過了就讓那些遺憾隨風而去吧,我們何德何能可以把所有的好事占盡呢,既然人生總不能盡如人意,那我們能做到只有接受。」
我說我高高在上的少爺如今也向生活妥協了嘛。
「這世界上真是沒有比生活更狡猾的敵人了,他給了我驍勇,讓我堅信生有何歡死有何妨,可他又賜我軟肋,因為你,我開始害怕死去。我能怎麼辦,我掂量掂量天秤的兩端,還是你這邊要重一點,我只好束手就擒繳械投降。」
我正在為他的伶牙俐齒自嘆不如甘拜下風的時候,他一把把我從輪椅里撈了出來抱在了懷裡,說,「還是你這邊要重點。」我這才如夢初醒的回過味來原來他在這兒等著笑話我呢。我剛準備想要生一個微不足道的氣,他就低下了頭吻了我一下。
「登機了。」他讓我抱好他,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把頭靠進了他的胸口,是我熟悉的小蒼蘭的氣味,「雖然錯過了今天的日落,可是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在萬尺高空欣賞雲海中的日出了,生活總是這樣,撒下一把缺憾後又會在不經意間給我們一些甘甜,讓我們覺得一切其實還是美好的,剩下的人生也是可以嘗試著期許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