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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許嘉和用什麼方法哄了秋燁，他推我去餐桌邊吃飯的時候居然沒有抱怨。在我看來許嘉和是有一種魔法的，你看到他你就會覺得這個世界是好的，一些不值得也變得值得了。

  許嘉和買了四個椅子的坐墊放在餐桌邊的高凳上。我知道他這是為了照顧我，他也聰明的知道在這個家裡不能夠只照顧我。

  秋燁把我從輪椅抱到了餐椅上，這自然不是出於一種善良的心意。如果不是因為他既接受不了李燃抱我，更接受不了許嘉和偏袒我，依著他的性子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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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沒有最好的選擇，他只能選一個所有選擇里挑一個看上去不那麼壞的。

  秋燁還是不和我說話，我下午和他聊的夠多的了，這會也不怎麼想去理他。如果語言天生是一種值得診視的武器，那麼在許嘉和的眼裡，我和秋燁為著一點幼稚的矯情就將這份與生俱來的珍貴寶貝視如敝屣，一定是愚不可及的。

  他喜歡我們和他說話，可我說的都是無用的話，秋燁說的都是難聽的話，李燃說的都是些心口不一的話。

  他從盤子裡夾了糖醋排骨放到我和秋燁的碗裡，他想聽我和秋燁說話，哪怕不是對他說，他也樂意聽。

  我說謝謝你，你不用顧及我們。秋燁說你給葉芝言的那一塊比給我的那塊大，你總是偏心葉芝言。

  秋燁總是這樣，方方面面都要和我吃醋比較。

  我覺得他已經足夠幸運了，他在乎的那個人總有一天會回到他身邊，只待他做好了準備。秋霖出國學精神分析也是為了他。他哥哥沒有時間去找心理醫生，那他就做他這一生的醫生。這些話都是李燃告訴我的。

  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我依然不知道張銘陽的下落。他去哪了呢，世界那麼大，他總該在個什麼地方。我想去找他，可我的肉身被禁錮在一張窄小的輪椅里，我哪都去不了。

  許嘉和從冰箱裡拿了一隻焦糖布丁給秋燁，這是他早上就做好的。他做了很多，占了冰箱的一整個格子。我知道晚些時候他也會拿給我一隻，秋燁拿到的比我早，他就覺得在這場爭奪許嘉和偏愛的競賽里他又勝了我。

  在語言誕生之前，這個世界上的閃電就是閃電，雷雨就是雷雨，你看到些什麼就是什麼，在語言誕生後，電閃雷鳴成了神明的叱責，春暖花開成了大地的恩惠，就是天空那枚更古不變的月亮每時每刻都有了獨特的寓意。

  語言像一張精美的塑料紙，把真相層層包裹，你若是不經意間把它層層剝開，你總會恍然大悟，真相原來是這麼微不足道平平無奇的。

  許嘉和的眼睛是比我們明亮的，他早早就把我和秋燁看得徹徹底底。他知道秋燁要的就是偏袒，他就給的大方坦蕩。他也知道我要的是關心，他對我也毫不吝嗇。

  我問他知不知道有個故事叫做奧茲國的魔法師。他搖搖頭，然後拿了椅子坐在我身邊聽我講。

  曾經我以為除了給所有人添麻煩我真就是一無是處，當我發現我的故事總能牢牢的抓住許嘉和的心的時候我覺得我一下成了這個家裡最富有的人。

  言語本就是我吃飯的本領，我拿著這副本領隨意揮舞，無論我想怎麼舞都是手到擒來叫人賞心悅目的。

  我這樣的本領又叫秋燁嫉妒了，他變著法子在許嘉和面前說他那些大費周章死記硬背的故事。他講的既不生動也不巧妙，他平日裡的那些伶牙俐齒牙尖嘴利到了一個不會說話的人面前倒變的一敗塗地了。

  許嘉和也總是耐著性子聽完他那些聽了開頭就曉得結尾的乏味故事。秋燁覺得許嘉和是愛聽他說故事的，甚至他覺得許嘉和裝□□聽我講故事只不過是為了寬慰我的那顆脆弱的自尊心，他說我的故事裡總愛講一番大道理，他的故事就不一樣，他的故事裡只有機巧新穎。

  一個人真切的想要去討好另一個人他做的所有事總會是笨拙的。秋燁為著許嘉和那點單純的喜歡又背了很多故事。他背的太多了，多得那些故事不得不讓自己和另外一個故事混合為一體。

  秋燁的故事就從機巧新穎一下就變得詭譎離奇。

  他講一個人魚公主的故事。

  他說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人魚公主對人類的王子一見鍾情，她用美好的聲音換了巫婆的湯藥讓她漂亮的尾巴變成一雙腳。

  她走在陸地上，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刃上。她看到幾個人類的孩子在沙灘上玩耍，一個小男孩問一個更小的女孩你在玩什麼，小女孩不理會他，在海邊用木棍玩著一隻水母。小男孩抓住了小女孩的肩膀，說你是我的囚犯，小女孩一點也不害怕，用木棍挑起了水母扔到了男孩的臉上，男孩驚慌失措，女孩哈哈大笑然後跑遠了。

  人魚公主驚訝人類的愚蠢，還沒有見到王子就撲通一聲跳回了海里，她要巫婆把尾巴還給她，她說為了一個一面之緣的人類放棄一片海簡直太蠢了。

  我很難用一個具體的詞形容許嘉和聽完整個故事當時的震驚，就像我很難去概括秋燁這個故事的含義一樣。

  他還給許嘉和講過另外一個故事，他說從前有個小女孩，她很喜歡穿一件有紅帽子的外套。她住在森林的一邊，她的外婆住在森林的另一邊，每個星期她都要穿過森林給她的外婆送蛋糕。

  森林裡有一隻十分危險的大灰狼，有的時候小紅帽會看到狼的尾巴，有的時候會看到它毛茸茸的尖耳朵。這都令她不安。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外婆變成了一隻大灰狼。她尖叫著說是不是你吃掉了我的外婆，狼卻開口告訴她，外婆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你我也是不存在的。我們本就是言語的虛構之物，小紅帽知道了真相，她就和大灰狼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許嘉和接受不了秋燁這些光怪陸離的故事，這讓準備了滿滿一腔殷情的秋燁倍感挫折。

  我給許嘉和講故事的時候秋燁總會在，他不服氣的聽我把每一個庸俗的童話演繹得精彩卓絕。

  我說從前有個小女孩叫多羅西。有一天她住的小鎮上忽然颳起一陣龍捲風，大風吹著她的房子把她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個地方就叫做奧茲國。

  她在奧茲國遇到了三個夥伴，沒有頭腦的稻草人，沒有心的鐵皮人和沒有勇氣的獅子。他們一路上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困難，沒有頭腦的稻草人總是較緊腦汁的想出各種辦法去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沒有心的鐵皮人不斷的和陌生人交流領悟了各式各樣的情感，而膽小的獅子在朋友們遇到麻煩時挺身而出最終獲得了珍貴的勇氣。

  你知道嘛，在這個家裡你就是那個多羅西，我是獅子這個愛生氣的傢伙就是那個沒有心的鐵皮人。我說話的時候指了指秋燁，許嘉和就忍不住笑了。

  秋燁看許嘉和笑了他也不想責難我，他說那誰是那個沒腦子的稻草人，我說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嘛。

  許嘉和急切的望著我，他要告訴我李燃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甚至在他心裡，是比我這個大學副教授，秋燁這個年輕總裁還要聰明的人。

  我說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李燃就是被自己的聰明蒙蔽了。

  他覺得誰要在愛情里不計較得失誰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許嘉和就用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問我，葉教授你是不是想說我就是那個傻瓜？我說不斤斤計較才是最聰明的人。

  愛情這個東西又沒有章法，誰要在愛情的驚濤駭浪里尋安全島誰才是這天下獨一份的大傻瓜。

  李燃出差的幾天我和秋燁自然而然的會在家裡吵吵鬧鬧，許嘉和學不會李燃的那種周旋，他也只好無奈的看著我們吵。

  秋燁總有一天要為他的口無遮攔付出代價，這是我堅信的。像他那樣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少爺，哪天要是學會了對他的身邊人謙卑恭敬那才是不體面的。

  每天晚上許嘉和都要在窗戶旁邊守一通李燃的電話，我們都不知道李燃會對他說些什麼，他就是安靜的聽。有時候李燃會多說一些有時候李燃會少說一些，李燃說多說少他都是一樣的高興，只不過李燃說的多一些他就會高興的久一些。

  在和李燃分開的第五天的晚上，許嘉和依舊在落地窗前守著李燃的電話。他聽李燃的電話時總是看著窗戶外面，我想他是把電話那頭的李燃當作了天上的月亮。

  那天李燃的電話來晚了，秋燁的心情又格外好，李燃在外地把幾件壓在他心頭的棘手大事解決的漂漂亮亮，他心情好的時候總想著戲弄許嘉和。

  他坐在許嘉和面前對他說，小啞巴我教你接吻吧，你不是總想為你的李先生做些什麼嘛，你知道他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每個正常的成年人都喜歡接吻。

  許嘉和有點猶豫，他是真的想為李燃做點什麼。秋燁逗他像逗一隻小狗一樣，他說你要做點讓李先生高興的事，趁他不在我教你，你學會了他就不會出去找姑娘了，他的心和身子都是你的了。你要是永遠不會他就只能去找姑娘了，你看他今天給你打電話晚了，說不定就是哪個姑娘叫他神魂顛倒了。

  秋燁以為他只是逗逗許嘉和，許嘉和還會向以往那樣把臉羞個通紅，卻沒想到他說完了這句話許嘉和的眼淚吧噠吧噠的開始往下掉。

  我坐在椅子上驚呼，秋燁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把嘉和弄哭了。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許嘉和也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啊。他的情路也是蜿蜒曲折，他對李燃不顧一切的好，都是燒的他那顆的七巧玲瓏心。

  我們怎麼能忘了，這世上哪種好都不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