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相（十四）

  假相（十四）

  「秦淺出什麼事了？」

  林衍倒是沒太震驚，秦淺那個性情，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白叔：「她好像把洛小姐的前男朋友給推下樓了！」

  林衍：「……」這倒真有點出乎意料了。

  「思思的前男友？」林衍起身走到衣帽間，開始換衣服，「李信行？」

  電話裏白叔說不清楚，林衍掛掉電話。依照他給的地址，火速趕到醫院。

  挺湊巧，正是唐菁和洛行天現在躺著的那所醫院。而林衍剛進入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從這所醫院裡醒來的，並且在這裡遇到了同為宿主的秦嘉樹。

  在這個任務中，醫院存在感也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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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衍不由吐槽：「這醫院才是任務主線吧。」

  系統隨口道：「也許是你天生和醫院有著特別的緣分。」

  聞言林衍「呵」了聲，淡淡道：「怕不是孽緣。」

  李信行還在急診室搶救，這回外頭圍的人沒有洛行天和唐菁那回那麼壯觀。白叔，秦淺，還有個一頭紅毛的張揚少女。林衍知道她，上次在寸頭那邊看過照片，名字叫寧璐璐，李信行的網紅女友。

  秦淺和寧璐璐站得很開，中間隔著白叔，表情都很可怕。

  白叔以為林衍不知道寧璐璐，低聲解釋：「這位是李少爺的女朋友。」

  林衍擺了擺手，「直接說正事吧，他們什麼情況？」

  白叔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據說是李信行和秦淺一起吃飯，寧璐璐以為李信行一腳踏兩船，氣勢洶洶跑來捉姦。結果雙發起了爭執，不知怎麼的，就把李信行給推下了樓。

  林衍直切要點：「誰推的？」

  白叔搖搖頭。

  見到林衍疑惑的目光，白叔苦笑一聲，「雙方說法不一，寧小姐說是秦小姐推的，秦小姐說是寧小姐推的。」

  事實上，這兩人直到剛剛還在大吵大鬧互相指責。差點兒因此被醫院保安請出去，才暫時偃旗息鼓。

  林衍問：「報警了嗎？」

  「沒有。」白叔沉聲道，「是李少爺父母的意思。」

  他沒明說，但林衍聽懂了。

  李家不報警，是為了留個餘地。畢竟一旦成為刑事案件，就沒有私了的機會了。如果真是秦淺乾的，那麼兩家可以談一談，看看要怎麼處理。

  準確的講，這是李家看在秦淺是洛家人的份上，所做的讓步。

  李信行的父母在外地，得晚點才能趕到。事關任務對象，系統讓林衍在這乖乖等著，打死也不肯讓他回公司，「任務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林衍不置可否，「按照80%來算，我現在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

  系統：「……」是誰之前說要衝擊100%的？

  它幽幽地說：「那你走吧，去找秦嘉樹，趕緊刷滿異常進度條，讓人家早點脫離這個世界。」

  林衍卻道：「不急。」

  系統：「……你到底想怎樣？」

  林衍沒理會他，而是站起身，徑直走到秦淺面前。

  過了半分鐘，魂不守舍的秦淺才覺察到他的到來，嚇了一跳，怯生生地叫了句「哥哥」。

  林衍懶得和她寒暄，直接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複述一遍。」

  秦淺猶豫道：「白叔不是已經告訴你了……」

  林衍勾了勾嘴角，笑意未達眼底，柵欄燈蒼白的光打在他身上，溫和語調摻雜了幾分不近人情的冰冷，「我想聽你親自說一遍，不可以麼？」

  秦淺不敢忤逆他，低著頭，聲音比蚊子還小，「早上李信行約我出去吃飯，說是有事情跟我說，我答應了。結果吃了還不到一半，這個女的就突然衝過來指著我罵，說我是小三。然後場面有點混亂，那是一家半開放餐廳，沒有牆，欄杆很矮，我們的位置在欄杆旁邊，吵著吵著，李信行就被她給推下去了……」

  「你他媽放屁！！」另一邊同樣紅腫著眼睛的寧璐璐很激動地跳了起來，「明明是你推的！和我沒有一分錢關係！！！」

  秦淺立即否認：「不是我，就是你推的。」

  「寧小姐，請問——」林衍彎著眼睛笑了笑，方才那一絲冷漠無影無蹤，特意放慢語速，「可以問個問題麼？」

  但寧璐璐顯然對他這個「秦淺哥哥」沒任何好感，瞪大眼睛惡狠狠罵道：「問你祖宗！」

  林衍淡定得仿佛這只是一句普通的問好，繼續耐心問：「你為什麼這麼肯定，秦淺和你的男朋友有著不一般的關係呢？」

  -

  傍晚，李信行的父母終於抵達醫院。

  而李信行也從急診室被推了出來。醫生表示，雖然保住性命，但因為傷到了腦部，以後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李信行父母得知噩耗，深受打擊。李母直接甩了寧璐璐一個耳光，「你個賤人！把信行害成這個樣子！」

  寧璐璐被打蒙了，捂著臉哭道：「不是我乾的！」

  「你還狡辯！」

  林衍看不下去了，攔住李母，將寧璐璐護在身後，「阿姨，麻煩您冷靜一點兒。」

  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推的，李母只衝寧璐璐發火，單純是因為有他在這裡，不敢惹洛家罷了。

  剛好，被林衍支去酒店調監控的白叔回來了。

  「少爺，那個餐廳出事之後機房停電，丟了所有監控錄像。」

  林衍挑了挑眉：「全都沒了？」

  白叔：「全都沒了。」

  嘖。

  這未免也太巧了。

  林衍看了眼秦淺，又問白叔：「目擊證人呢？」

  「也沒有。」白叔攤手無奈道，「白天餐廳沒多少人，小姐和李先生的位置很偏，還有紗幔擋著，大家都說爭執就發生了一會兒，結果人就掉下去了。」

  病房裡瀰漫著一股壓抑窒息的氣氛，李母只瞪著寧璐璐，仿佛要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她的身上，寧璐璐不甘示弱，也很剛地瞪了回去。

  林衍忽然偏眸，對她說：「我們出去吧。」

  平白無故挨了一巴掌，寧璐璐也不想呆在這裡了，冷哼一聲順著點了點頭，跟林衍一起離開病房。

  走廊里。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答案了嗎？」林衍停住腳步，垂下眼睫，「寧小姐。」

  「照片。」寧璐璐又哭又吼了一天，嗓子都啞了，「我收到了他們倆的親密照，不知道是誰發的，但照片是真的。」

  寧璐璐劃開手機給林衍看。

  林衍掃了一眼，讓她發一份給自己。跟著照片一起來的，還有秦嘉樹的簡訊：

  【你去了哪裡？】

  林衍順手回覆：【有點事，今晚不回去了。】

  寧璐璐仰臉看著他，忽然說：「我真的沒有推小行。」

  「我知道你肯定只信你妹妹的話，但請你相信我，小行真的是被她推下去的，真的不是我……」說到後面，寧璐璐甚至開始嗚咽。強作堅強了這麼久，她快崩潰了。

  看著她這副模樣，良久，林衍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想說些什麼，最後仍然選擇保持沉默。

  -

  從醫院出來，已經接近凌晨。林衍就近找了家五星級酒店開了間房。

  系統：「你覺得這件事也是唐盛讓秦淺乾的嗎？」

  林衍把玩著一隻打火機，搖頭：「應該不是，讓秦淺做這種事沒任何好處。」

  唐盛如果真想對李信行下手，可以用更加隱蔽的手法，不必這麼簡單粗暴。

  所以這件事大概率真的只是個意外……

  不對！

  林衍忽然想到寧璐璐收到的那堆照片，翻出來看了下。他立即把照片轉發給寸頭，讓他查查來歷。

  「是喜事啊。」系統幽幽道，「李信行植物人了，洛思思和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任務就這麼完成了，多好。」

  「確實。」林衍揉了揉眉心，抵著下巴沉思，「李信行出事的時間……唔，所以進度條達到80%是因為他墜樓了？我的分析只值5%？」

  系統：「知足吧，只說不做一般是沒進度的，這5%是新手優惠。」

  把這種照片寄給寧璐璐，導致寧璐璐找上秦淺，兩人爭執出事。

  做這事的人，怎麼感覺像是在助他完成任務？

  林衍心想。

  到底是誰？

  -

  今夜洛家冷清極了，唐菁和洛行天躺在醫院，林衍、秦淺還有白叔都沒回來，偌大別墅空得像鬼故事裡的陰宅。

  秦嘉樹整理完林衍今天來不及處理的文件，移步到沙發上看書。他的坐姿極其板正，指尖掐著頁角快速翻閱，僅僅三分鐘就看完了這本兩百頁的書。

  這才是他正常的閱讀速度。

  但因為要維持人設，即使明知洛言也是宿主，他也必須做做樣子，在他的面前一舉一動嚴格遵循「秦嘉樹」的人物設定。

  012：「你這麼大費周章，他也不會知道是你在幫他。」

  秦嘉樹：「我知道。」

  012微微嘆氣：「所以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秦嘉樹默了會兒，眸子渙散出幾絲茫然，「不知道。」

  他把查到的東西假裝成秦嘉樹的記憶分享給洛言，幫他推進任務進度。但他不知道做這麼多事最後想達成什麼目的，不知道自己心裡對洛言懷著的具體是什麼感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疼痛總是突然襲來。

  紛繁的記憶乍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混亂之中，他第一次抓到了一個碎片。

  那似乎是在午後。

  陽光被蒙塵的玻璃濾了一遍，柔軟地落下來，落在倚牆沉睡的男人的半邊側顏。

  即使男人面前是一盒只吃了兩口的盒飯，手上筷子搖搖欲墜，眼底還泛著淡淡的烏青。僅僅一眼，他存了不知多少年。

  秦嘉樹用手按住額頭，在劇烈疼痛中昏昏沉沉地低吟道：

  「林……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