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相（四）

  假相（四）

  

  玻璃酒瓶子撞在骨頭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破碎的玻璃渣子往外四處飛濺。

  其中幾枚飛到了林衍身上，在裸露的肌膚處劃出數道淺淺血痕。

  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呼啦啦衝上去按住李少。

  這傢伙真是不要命了，要是林衍真有個萬一，在場的這堆人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會所的員工們也被驚動了，經理匆匆趕來，看見林衍身上的傷嚇得魂飛魄散，「洛少！您沒事吧？！」

  「我沒事。」林衍不甚在意地隨手擦了下滲出來的血珠，雙手攙住秦嘉樹，看著他身上的傷勢臉色一凝，「醫生呢？」

  會所走高端路線，配有私人醫生。不多時醫生來了，見到這混亂的局面，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林衍見他遲遲沒有動作，直接拿過他手中的急救箱，「我來。」

  醫生下意識拒絕：「洛少，不必——」

  結果出乎醫生的意料。

  林衍三下兩下就給秦嘉樹處理好了傷口，手法比他這個醫生看上去還要嫻熟專業。鬧哄哄的場面很快安靜下來，李少被保安攔著，其他人看到林衍的舉動，不由目瞪口呆。

  堂堂洛家的大少爺，居然在親自給一個小服務員處理傷口？？？

  「疼嗎？」林衍手上動作不停，低聲問道。

  手臂八成骨折了，還有幾片大的玻璃險些劃到動脈。秦嘉樹抿著唇，沉默片刻後搖頭。

  林衍掃過他蒼白的臉色，篤定道：「逞能。」

  秦嘉樹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一圈圈細緻地纏著紗布，默不作聲。

  環境不允許，林衍只能簡單地給他處理一下，還是得要去趟醫院。

  林衍讓人準備車，洛思思突然跟了上來，「我也要去。」

  林衍不同意，「你去做什麼？」

  「我……」洛思思看了看秦嘉樹，閉眼大聲說：「我當然得去，秦嘉樹是我弟弟！」

  林衍：「……？」

  在車上林衍終於搞明白了他們的關係。

  原來秦嘉樹是洛思思親生父母的小兒子，的確是她弟。林衍聽完洛思思的解釋後挑了下眉，意味深長地看向秦嘉樹。

  他當初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秦嘉樹還真能算是他的弟弟。

  然而他和洛思思在一塊兒任誰都不會覺得他們倆是姐弟，在五官上兩人沒絲毫的相似之處，硬要說的話洛思思和洛言倒是有像的地方，也難怪之前沒人懷疑過他們的親緣關係。

  全程秦嘉樹都冷著臉面無表情，到了醫院，在醫生給他骨折的手復位時才破了功。

  大夫上了年紀，最愛念叨，看他滿頭汗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你們這些小年輕誒！不好好讀書成天跑去和人打架，為了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圖什麼啊！啊？」

  秦嘉樹被他連珠彈般的話給說得耳朵疼，幫林衍擋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如果是別人，他堅信自己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想得頭疼，秦嘉樹低聲喃喃自語：「不太對勁。」

  「你這樣子是不太對勁，回魂啦小伙子！」大夫一嗓子把他從神遊狀態給吼了回來，「胳膊動一動！往這邊來點兒！」

  外面林衍倚在牆上，與系統交談中。

  林衍：「無關人員？」

  系統：「……雖然他身份和主角有關，但他的確與任務無關。」

  林衍的語氣不是很相信，「是嗎？」

  「不信就算了。」系統也鬧脾氣了，岔開話題，「你可以看一下進度條，上面會顯示你現在的任務進行到哪一步了。」

  林衍微微闔眼，立即有進度條浮現出來，上面顯示任務進度為28%，比林衍預期高了不少。

  系統解釋：「第一個世界一般都不會太難的。」

  林衍問：「所以後面的世界難度會逐級遞增？」

  「也不一定。」系統躊躇了會兒，「原本是這樣的，系統能幫宿主挑選世界。後來出了點兒事，這個權限被取消了，現在都是隨機搖號了。」

  林衍睜開了一點眼睛，又問：「一個世界只會有一個任務麼？」

  「對啊。」系統脫口而出，過了片刻又覺得有些不對，「等等，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衍往後仰了下，擡眼看向天花板，「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會有兩個進度條，嗯？」

  秦嘉樹打完石膏出來，脊背疼出了一層薄汗。

  門外只有林衍，洛思思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對方似乎在出神，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漫不經心的樣子。身影頎長，手臂上劃出的細痕已經結痂。白襯衣在先前的混亂中沾了血，星星點點，大部分都是他的。

  血襯得他妖冶。

  秦嘉樹故意加重了腳步，這邊的動靜讓林衍即刻回神。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還是林衍先出聲打破僵局。

  「下次別再去那裡打工了。」他笑著說，語氣沒有譴責的意思，就算說罵人的詞也像是在說情話，「你太漂亮……了，容易被那些沒腦子的傻逼給看上。」

  說到漂亮兩個字時林衍頓了下。

  秦嘉樹眼底閃過一絲不服，搖頭，「不行。」

  林衍的目光仿佛能將他給看穿，一語點破：「缺錢？」

  這下秦嘉樹沒反應了。

  林衍沒有刨根問底，只是說：「需要錢可以找我，四捨五入，你也算是我的弟弟。」

  話音剛落，洛思思回來了，手裡提著兩個袋子，遠遠喊了聲：「哥，嘉樹，我給你們買了點兒吃的，你們……啊！嘉樹？你怎麼了？！」

  秦嘉樹臉色突然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洛思思手忙腳亂地想上去扶，林衍的動作比她快一步，擁住秦嘉樹，馬上把他又送去了醫生那邊。

  -

  洛思思聯繫上秦家父母，詢問了下上次秦嘉樹的檢查結果，得到的答案是沒有任何異常。

  洛思思不解道：「他身體挺好的呀，怎麼會這樣呢？」

  就算是身為醫生林衍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這種檢查不出任何毛病的情況也是常有的。秦嘉樹這回徹底暈了過去，久久都沒有甦醒的跡象。

  林衍垂眼看了片刻，說：「不管怎麼樣，暫時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吧。短時間內暈倒兩次，太容易出事了。」

  秦家父母短時間來不了，洛思思又有事不得不提前離開，就剩林衍在病房待著。他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問系統：「查出來原因沒？」

  系統：「哪有這麼快，在查了在查了。」

  林衍驚奇：「以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系統也是納悶了，它帶過這麼多的宿主，從沒出現過問題。它想了想，暗戳戳地內涵：「沒有，你是頭一回。可能是因為你太放縱自己OOC了,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林衍沒把系統這點小抱怨放在心上，低頭看秦嘉樹。

  他毫無意識的模樣帶點脆弱，林衍看著看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逞強的小孩。」

  系統「咦」了聲。

  林衍剛想問怎麼了，病房門口有動靜。轉頭看去，是秦嘉樹的父母來了。

  簡單地把情況和他們說了一下，林衍輕車熟路地安撫了會兒，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溫聲告辭。

  -

  前台小妹手撐著台面，眼皮子上下打架昏昏欲睡。今天預約到訪的客人並不多，她正想著消極怠工一會兒，面前忽然籠罩下一片陰影。

  打了個激靈，前台小妹揪蘿蔔似的拔起埋著的腦袋，整個人一抖：「洛總，您回來啦！」

  「嗯，我就不用登記了吧。」林衍溫和地笑了笑，給她遞去一杯咖啡，「困的話多喝點咖啡，打瞌睡容易把妝瞌花。」

  前台小妹受寵若驚地接過，「您當然不用，謝謝洛總。」

  望著林衍遠去的背影，她忽然反應過來，摸出小鏡子一看，口紅不知道什麼時候蹭歪了一塊。哀嚎一聲，連忙開始補妝。

  身邊同事新來的同事羨慕道：「洛總也太紳士了吧，上班打瞌睡也不罵人，而且還會委婉提醒你妝花了。」

  前台小妹灌下半杯咖啡，腦子清醒許多，「那是，洛總是出了名的對員工好，家境這麼優渥還一點架子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別的人，工作能力一般般又總愛狗眼看人低，比如說那個——」

  唐茂瞪了她一眼，話音戛然而止。等他走遠，前台小妹才敢拍著胸脯繼續吐槽：「媽呀嚇死我了，我這嘴開過光了吧，說曹操曹操到。」

  頂層，辦公室內。

  「老弟，你這樣就有些不厚道了吧？」任英卓不滿地說，「你這剛回來還沒半個小時就要把我給開了，我就問你，我做錯什麼了？」

  林衍捏著一支鋼筆，指尖在筆身上輕輕地敲，唇角微彎：「做錯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任英卓頓了下，擡高聲音：「不就是跟我朋友分享了下最近咱們公司的一些事嘛，這也有錯了？」

  「表哥，你是不識字麼？機密文件可不是能隨便分享的。」林衍擡眸，似笑非笑道：「既然看不懂字，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我們公司不需要文盲。」

  任英卓沒想到林衍會這麼不留情面，自己怎麼說也是他的表哥，他的長輩，居然敢用這種語氣來和他說話。任英卓氣得拍桌子，咬牙連名帶姓地喊：「洛言，你別不知好歹！」

  他一副下一秒就會動手的兇狠模樣，林衍毫不畏懼，眼神仿佛在看雜耍的猴子，「怎麼，你還想動手？」

  「英卓！住手！」

  唐茂一進門就看到針鋒相對的場面，頭立即大了。他衝上去攔下任英卓，「怎麼回事？你倆可是兄弟啊，搞成這樣讓外人看了笑話多不好。」

  任英卓家是穩穩站在唐茂那一邊的，一看唐茂來了，任英卓心裡的委屈涌了上來，「叔，表弟說要把我給開除了。」

  「啊！」唐茂瞪大眼睛，朝林衍責怪道：「小言，這就是你的不對的。英卓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可以慢慢教，怎麼能就這麼把人趕出去呢？你要是沒耐心，我來教也可以。」

  林衍轉了轉手中的鋼筆，看這倆人拙劣的演技擱這兒演戲，點點頭：「可以，以後他就由你來教吧。」

  任英卓面色一喜，唐茂剛想鬆口氣，又聽林衍說：「直接去收拾東西吧，你倆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