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湧
2024-09-13 20:06:17
作者: 綠羊羊
暗潮湧
一連幾天,風平浪靜,不僅城下騷擾的犽族士兵消失得乾乾淨淨,連彎月五塞也變得一片死寂。
與之相對的是靈州熱鬧了起來,百姓漸漸從虎威將軍受傷的恐懼中走了出來,街上再次車水馬龍。
虞雁書最近常待在濟世堂,越重霄自然要跟著她,滿庭芳從一開始看不慣他,到現在已經視而不見。
「這些藥渣可以丟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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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重霄收好桌上紙包,詢問滿庭芳的意見,得到對方同意之後轉身準備出去,卻聽一道溫潤的聲音問他。
「什麼藥渣?」
譽王邁進濟世堂,隨身只帶了兩個作小廝打扮的侍衛,除了容貌過人之外並無其他打眼之處。
越重霄正想開口,譽王豎起食指,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低聲道:「我們去樓上說吧。」
侍衛被留在門口,譽王拉開椅子坐下,笑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什麼藥渣了。」
「是滿大夫根據王妃的身體狀況開的方子,不敢貿然交給王妃使用,事先煎好看看效果。」
「原來如此,我替愛妃謝謝你們。」
「都是滿大夫和虞娘子在費心。」越重霄放下紙包,為譽王倒了杯茶,「殿下今日低調來此可是有事?」
「確實有事相求,不知越郎君肯不肯出手相助?」
「殿下請講。」
「我想請你做個嚮導。」
「嚮導?」
越重霄略有疑惑,在此之前,王得全同樣提出了質疑。
「這不好吧……下官不敢對王爺的決定置喙,只是越重霄這廝不可信吶,他做的那些事情若不是聖上開恩,早就該砍頭七八回了。」
譽王早就料到王得全會有這種反應,此人好大喜功,偏偏又貪生怕死,若非留著他有用,譽王才不會與他多費口舌。
「王知州思慮周全,不過眼下除了越重霄,我們還能去哪找出第二個比他更了解塞外路線的人?」
那日王得全藉故溜走,聲稱要好好考慮一下帶兵奇襲犽族老巢的事,結果再也沒了音訊。
譽王知道他這是害怕了,那晚不在府中便是親自去了州衙,向王得全表明自己也會跟著同去,不會讓他孤身涉險,王得全這才答應下來。
萬事俱備,只欠嚮導。王得全當然找不出第二個人,但他就是不相信越重霄。
譽王話鋒一轉,問道:「王知州覺得越重霄與虞娘子感情如何?」
如何?王得全咧咧嘴:「不知道他的祖墳冒了什麼青煙,叫他遇上一位又有本事又有美貌的娘子。」
「倘若虞娘子的性命掌握在我們手裡,你覺得越重霄還敢懷有異心嗎?」
王得全心神一震,譽王的意思是?想通其中隱語,王得全笑了起來:「殿下英明。」
濟世堂內,譽王將作戰計劃和盤托出:「此事兇險,事成之前一切都是變數,倘若越郎君覺得為難我絕不會強求。」
越重霄斂眉沉思,譽王所說與他的猜測大差不差,只是他沒想到譽王如此信任自己。
「若能為殿下分憂解難,草民榮幸之至。」
「越郎君這是答應了?」
「草民願做嚮導。」
「好,太好了。」譽王用力拍拍越重霄的肩膀,「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還是我當初認識的那位越小將軍!」
越重霄抱拳行禮:「多謝殿下給我這個機會。」
「好了,我們不要在這裡謝來謝去,我還要去謝別人,虞娘子在何處?」
「她在後院。」
譽王命令侍衛把馬車上的箱子擡去後院,對虞雁書和滿庭芳道:「上次內子孤身離府,感謝二位對她妥帖照顧,今日特來登門拜訪聊表謝意。」
「王爺太客氣了,民女愧不敢當。」
「本王知道金銀珠寶打動不了二位娘子,故不敢用錢草草了事,箱子裡的東西著實費了本王一番功夫,還請二位賞臉收下。」
侍衛打開箱子,碼放整齊的書冊隨之映入眾人眼帘。
「二位一人擅醫,一人擅農,所以本王遍尋醫典農書,其中不乏失傳已久的古籍密卷,娘子看看可還喜歡?」
這可真是投其所好了,虞雁書和滿庭芳對視一眼,誰也沒能說出謝絕的話。
譽王笑道:「這些古籍埋沒在本王手裡太可惜了,能由二位發揮出它們最大的價值,才算不枉寫書人的心血。」
滿庭芳福身謝過,不過這份謝禮的價值明顯超出了她對虞晚照的幫助,於是遞出一張方子。
「這是我與阿魚商量過後寫的,對王妃的身體有益,煩請王爺代為轉交。」
譽王伸手欲接,半道忽又改了主意,對虞雁書道:「內子身體一向不好,如今又因為擔心她的阿娘雪上加霜,臥病在床,鬱結於心無法排解。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虞娘子可否隨我回去,親自把這方子交給她?你們二人血濃於水,是我這個外人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見了你,她肯定會開心一些。」
虞晚照病得這麼嚴重?虞雁書想起那天她走的時候還同譽王起了爭執,身為一朵被虞夫人精心保護的嬌花,突然來到外面經受風雨,確實可能承受不住。
但是譽王確定虞晚照見了她會開心?
虞雁書尚未回答,卻聽滿庭芳提高聲音問道:「阿魚你要去嗎?你體內的寒毒隨時都會發作,不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放心。」
虞雁書心念飛轉,察覺出滿庭芳話裡有話,順勢做出為難的樣子。
譽王心思通透,見此情景果然沒有強求,把方子接了過去。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虞娘子千萬保重身體,我會把你的關心帶給內子。」
寒暄過後,譽王婉拒了滿庭芳留他用飯的請求,帶著侍衛離開。
虞雁書這才發問:「阿滿,你似乎不想我去王府?」
「是,再怎麼說譽王也是虞晚照的丈夫,難道不知道她與你的關係?怎麼會想著讓你去寬慰她?這個丈夫做的未免也太不稱職了。」
而且滿庭芳很難描述對譽王的感覺,他太客氣太平靜,反而讓人覺得無法接近。
虞雁書也有同感,越重霄試圖為譽王解釋:「或許是因為王爺最近忙於軍事,疏忽了對王妃的關注。」
「呵。」滿庭芳冷聲反問,「如果阿魚身體不適,你會想著請虞晚照來寬慰她嗎?」
越重霄:「……不會。」
「看來你沒疏忽。」滿庭芳難得對越重霄露出笑意,然而話里的鋒芒卻比從前更甚,「是不是因為太閒了啊?」
越重霄:「……」
他不該引火燒身的。
堵回越重霄的話,滿庭芳不忘問他正事:「譽王單獨與你說了其他事嗎?」
「說了,只是……」
「不便透露?」
「是。」
滿庭芳聯想到越重霄方才的話,猜到多半涉及軍事機密,於是沒再多問,只道:「我不管你要做什麼,切記不要連累阿魚。」
越重霄鄭重點頭。
*
虞晚照穿著寢衣趴在床邊,用手描摹錦被上的鴛鴦繡紋,描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噁心,用力拍了鴛鴦兩巴掌。
這是她的房間,大白天的光線昏沉,因為譽王命人用木板釘死了窗戶,門也被從外面鎖上了。
「卑鄙,無恥,活該不舉。」
虞晚照小聲咒罵,忽然聽見門外響起嘩啦嘩啦的鐵鏈聲,立刻翻身上床,縮進了被子裡。
譽王進來的時候,虞晚照滿臉委屈,故意假裝沒看見他。
「愛妃今日身體如何?」
虞晚照不理他。
譽王坐到床邊,捏住虞晚照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
「吃藥了嗎?」
「沒有。」虞晚照氣鼓鼓地坐起身子,質問譽王,「你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你不聽話,若是再跑出去出了意外可怎麼好?」
「我說過了,我是要去找虞雁書算帳!」
迎著譽王的目光,虞晚照大聲為自己辯駁:「她嘲笑我沒了男人什麼不都不是,還說她治蟲有功,聖上下旨封她為誥命夫人,比我高貴得多。」
「所以你就偷偷進了我的書房?」
虞晚照面露得意:「我倒要看看聖上封她的聖旨在哪裡,果然什麼都沒有。」
譽王循循善誘:「你所有地方找過了嗎?」
「什麼意思?」虞晚照大吃一驚,「難道真有?不可能吧,你的書桌、書架甚至桌底我都看了,根本沒有聖旨。」
譽王面露無奈,捏捏虞晚照的面頰:「下次不許再這樣了,書房裡放了許多重要軍務,可不是能隨便看的。你想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呢?」
虞晚照小聲嘟囔:「我又看不懂那些東西,再說你和元淳的事我可還記著呢。」
「元淳不是被你打發到柴房了嗎,還沒消氣?」
「沒有,除非讓我把你也打發到柴房。」
譽王啞然失笑,虞晚照見他笑了更加生氣:「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現在不行,我要去打仗了,你得乖乖留在府里,不許再給我添任何麻煩。」
譽王取出放在懷中的方子,在虞晚照眼前晃晃:「你不喜歡你的妹妹,她對你倒挺有心,和那位滿神醫一起操心你的身體。要看看嗎?」
虞晚照胸口起伏,一把搶過方子撕得粉碎,揚手扔到地上。
「不稀罕!」
譽王由著虞晚照發脾氣,命人把涼透的藥換掉,走的時候仍舊鎖了房門。
虞晚照盯住門口,等到外面沒了聲音才掀開被子下床,一片片撿起碎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