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厭

  兩相厭

  「阿娘，我是不是有一個妹妹？」虞晚照一臉懵懂，趴在虞夫人膝頭問她。

  聞言，虞夫人頓時冷了臉色：「誰告訴你的？」

  虞晚照被虞夫人嚇到，以為自己做了錯事，趕緊搖搖頭想要溜走。

  虞夫人把她抱到懷裡，輕輕一笑和緩了顏色：「阿照乖，阿娘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好奇，你告訴阿娘是誰告訴你的？」

  這聲音溫柔似水，正是虞晚照平時最熟悉的樣子，她立刻就把虞夫人方才的嚴厲拋到了腦後。

  「沒有誰告訴我，是我聽到的。」

  虞晚照生下來時帶了病根，常常生病，虞夫人心疼女兒，命令無論何時她的身邊不准離人，今日虞晚照去花園捉蝴蝶，身邊便跟了三名婢女。

  天氣晴好，花園裡也沒任何危險，婢女不免放鬆下來，湊在一起說起小話，其中有一句提到了虞雁書。說完之後，婢女立刻捂住嘴巴左右打量，好在周圍沒人，只有專心追逐蝴蝶的虞晚照。

  然而婢女沒有想到，虞晚照對妹妹二字聽得一清二楚，她才四五歲的年紀，正是不諳世事喜歡玩樂的時候，如果她真的有一個妹妹，就可以和她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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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夫人捏捏女兒的臉，藏住眼底冰冷：「傻孩子，阿娘只有你這麼一個珍寶，哪來的阿貓阿狗也配做你妹妹。」

  第二天，虞晚照發現照顧她的婢女換了一批，元淳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她的年紀其實也不算大，但是既能在虞夫人問詢時對答如流，又能哄得虞晚照開心，很快就站穩了腳跟。

  不過，流言蜚語是不會停止的。虞越兩家定下婚約之後，京中人人都說虞晚照命好，竟能攀上這樣一位夫婿，也有人半開玩笑道：「虞家不是兩個女兒麼，到底誰嫁過去？」

  虞晚照隔著竹簾聽見戲語，心生不悅。這婚約本也不是她求著要的，都是阿耶給她做的主，越重霄一個天天打仗的人，定然生得凶神惡煞，五大三粗，她才瞧不上。

  然而聽見人人都說她不配，她高攀了越重霄，虞晚照的脾氣便上來了。既然如此，她非要嫁進越家不可，氣死那群酸唧唧的小人。

  不過，虞家哪來的兩個女兒？明明她是阿耶阿娘唯一的寶貝。

  虞晚照再次問起這個問題，元淳告訴她，所謂的妹妹只是個爬床婢女生下的小婢女，早就被打發到鄉下莊子了，以後最多隨便配個小廝，而她是要當將軍夫人的，虞雁書永遠沒機會出現在她眼前。

  可是現在，虞雁書就坐在席間，平靜無波地與她對視。

  虞晚照美目含怒，這還是她第一次與虞雁書打上照面，果然，更討厭了。如果不是因為虞雁書和她那不知羞恥的阿娘，自己的阿耶阿娘也不會多年感情不和，譽王為什麼要邀請她，她又怎麼有臉出來見人！

  與此同時，虞雁書並不清楚虞晚照的身份，只是覺得她對自己敵意滿滿，絲毫不加掩飾，遂悄聲問越重霄：「你認識譽王妃嗎？」

  越重霄搖頭：「說來慚愧，我並不知譽王殿下何時成家娶親的，對於這位王妃一無所知。」

  大庭廣眾之下，虞晚照不能對虞雁書做什麼，瞪她一眼後就把頭轉開了。

  宴席開始，譽王作為主人，自然要站出來發表一些套話，席間賓客紛紛附和，讚嘆譽王英明，只是在提到農藥之功時，眾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譽王道：「此次真是多虧了越郎君和虞娘子，若不是他們制農藥解蟲害，靈州必然迎來一場浩劫。我已將二位的所作所為原原本本奏報聖上，請求聖上嘉獎。」

  王得全的臉色難看了兩分，其後一人道：「越郎君是……越含英的兒子？」

  此話欲言又止，但意味什麼明確，眾人一聽便想起了靈州那場慘敗，越重霄現在這點功勞根本不夠彌補。

  另有一人道：「一碼歸一碼，越家有罪不假，但是這次確實有功，沒有他們我們也不會好過啊。」

  「你這麼說把我們知州大人放在哪裡？知州大人為了解決蟲害夙興夜寐，怎麼功勞都成了越重霄的？」

  王得全被提到名字，立刻清清嗓子出來發言：「不錯，我早就發現了蟲害，私下裡也有應對措施，之所以不聲張是怕引起百姓恐慌，所以即便沒有越重霄，我照樣能夠解決問題。再者農藥能夠推廣，還要多虧我揪出了犽族奸細。諸位儘管放心，靈州有譽王殿下和我出不了事。」

  「是這樣嗎？我怎麼聽說知州大人原本打算拿越重霄頂罪？」

  「胡說八道，你從哪裡聽說的？」

  「可是那個奸細也是虞娘子抓到的呀？」

  眾人提出質疑，王得全的臉色愈發難看，有人發現氣氛不對，轉頭當起和事佬。

  「誒，不要說這些了，事情總歸是解決了不是嗎？王知州和越郎君都有功勞，不過依我看，最大的功勞當屬虞娘子！」

  眾人的目光集中到於虞雁書身上。

  「這位虞娘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乃是禮部尚書虞連山的千金？」

  想當初虞越兩家的婚約還是挺轟動的，只是後來被越家戰敗的事蓋過去了而已，如今有人提起這個話茬，眾人紛紛想起了那段記憶。

  再觀虞雁書的樣貌，果然氣度不凡，有名門閨秀的風範。

  不過，更令人驚訝的是另一件事。

  「王妃不就是虞尚書的女兒麼，怎麼又來一個？」

  眾人悄悄看向譽王身旁的紅衣女郎，又好奇又不敢放肆。

  譽王笑道：「愛妃與虞娘子確實都是虞尚書的千金，只是愛妃與我更有緣分，讓我能夠娶她為妻。此次靈州之行，她們姐妹得以相見，本王也為她們開心。」

  虞晚照捏緊手指，譽王在胡說什麼，她可不會因為見到虞雁書開心。

  眾人不知虞晚照心中所想，聞言立刻開始變著法地奉承虞雁書。

  「方才我便覺得虞娘子燁然若神人，與王妃的風姿不相上下，原來二位竟是姐妹，難怪啊哈哈哈。」

  虞晚照暗自腹誹，這人多半是個瞎子。

  虞雁書同樣覺得無語，沒想到她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的她那位素未謀面的嫡姐，這就是她對自己敵意的來源。

  眾人的恭維還在繼續，無外乎是誇讚容貌誇讚出身，笑稱虞夫人生了兩個這麼優秀的女兒。

  虞晚照的忍耐到達極限，冷冷反駁：「我與她並非一母所出，我阿娘是尚書夫人，她阿娘是我阿娘的婢女。」

  此言一出，宴席頓時冷了下來。

  虞雁書神色坦然，淡聲應道：「民女自幼便在鄉下莊子長大，身邊只有阿娘一人，不敢高攀尚書大人。至於婚約……民女嫁來靈州全由尚書大人做主，阿娘在此之前並不知情。」

  二人言語間針鋒相對，虞晚照何時受過這種委屈，當即口稱身體不適，甩袖離了宴席。譽王向眾人歉疚一笑，跟著虞晚照一起出去了。

  越重霄在桌下輕拉虞雁書的手，「娘子別生氣。」

  虞雁書倒不至於生氣，只是聽見虞晚照提起她阿娘，一時沒忍住。

  虞晚照心情煩躁，步速飛快，元淳都有些跟不上她，然而很快她就按住胸口停了下來。

  元淳趕緊去扶住她：「娘子，你心口又疼了嗎？」

  虞晚照身體不好，情緒激動便會呼吸不暢，元淳盡力安慰她。

  「娘子何必與她一般見識，你現在已經是王妃了，就算越重霄不出事，也比不上譽王殿下尊貴。」

  虞晚照坐在廊下，心頭滿是委屈。譽王身份尊貴又如何，兩人並無感情基礎，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力，阿耶安排她嫁給誰，她就要嫁給誰。如今來了靈州，距離阿娘千里之遙，連個給她撐腰的人都沒有，害得她被虞雁書欺負。

  「愛妃，你的身體還好嗎？」譽王跟上來，關心虞晚照的身體。

  虞晚照別開臉不肯看他。譽王並不生氣，只是好聲好氣道：「我向父皇請命來靈州，雖說目的是為了收復失地，可若是蟲害的事不能解決，父皇定會認為我辦事不力，越郎君他們確實是幫了大忙，於情於理我都要表示謝意。至於虞娘子，我只是不清楚她的出身，絕非有意讓愛妃不快。」

  虞晚照終於轉頭：「真的嗎？」

  「真的，難道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虞晚照忍住淚意，勉強信了譽王，正想答他，忽然聽見侍衛急急忙忙來報：「殿下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