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n b

2024-09-13 20:02:53 作者: 莓有魚

  plan b

  宋思窈曾錯誤地將郁理歸類為空想派,但最後發現這人根本是行動派。

  周敬航的社交帳號在耀大科院基本等同於透明,但郁理和宋思窈學弟說:「我要他的私人聯繫方式。」

  私人聯繫方式全是胡謅,她分析過宋思窈吹得天花亂墜的周敬航受歡迎程度,心想這種富家公子哥兒,她見了沒上百也有八十。

  通常公私分明幾個帳號,一個用來維持人設,一個用來撩漢把妹,分組多得不計其數,她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每次都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學弟欲言又止,骨氣折服於大美女輕佻傲慢的笑容中,他抓抓頭髮,說我得問一下學長。

  郁理笑起來會微微眯起眼尾,像極某種慵懶鬆弛的貓科動物,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支起一根戴著卡地亞鑲鑽LOVE玫瑰金的手指,在他眼底晃了晃。

  「我和她們,不一樣。你,告訴他,我們有過肌膚之親。」

  看不出哪國國籍的混血大美女說起中文溫溫吞吞,但成語沒學好,什麼叫做肌膚之親?

  學弟沖她比起大拇指,滿臉肯定:「姐你思路清奇。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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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弟效率很高,周敬航的私人聯絡號碼在第三天傳給宋思窈,宋思窈轉發給郁理時順口嘴欠問了一句為什麼需要三天,學弟滔滔不絕地解釋:

  周哥多難逮你不知道!昨天下午開組會我才見到他,本來以為他不打算給,結果一聽我說是位混血小姐姐要的號碼,他癱了半分鐘臉,竟然真的推送名片!

  「哦。」宋思窈拖長尾聲,笑著罵道:「沒想到他還是個悶騷。我說什麼來著,Lily你男女通吃,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拒絕你。」

  郁理把宋思窈推送過來的名片轉存到文件傳輸助手,沒有點擊好友添加,隨手握過一個抱枕拍到宋思窈臉上:「我的名字,不叫Lily。」

  她在國外不用微信,這是來耀京後宋思窈手把手教她註冊的新帳號。

  宋思窈聳聳肩:「有什麼關係?」她將郁理的微信名設置為Lily。

  郁理沒有加周敬航,她有其他工作要忙,轉眼把冰山雪蓮遺忘。

  所以她不知道,那天之後又過了小個星期,學弟忽然被冷若冰霜的周學長堵在實驗三樓的旋轉口,聽見對方平靜古板的詢問:「你把我聯繫方式給她了?」

  學弟誠惶誠恐地舉手表忠心:「那必須給了!但是我沒有郁理的微信,推給了宋思窈。對了哥宋思窈你應該知道吧,就咱院那個開跑車上課的?」

  周敬航當然不會告訴他沒有收到任何人的好友請求,他微微沉下臉,相當冷酷地披上黑色外套,與他擦身而過。

  作為外籍人員,郁理的工作簽證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她托宋思窈幫忙推薦幾個符合利好政策的樓盤,打算給自己添置新居。

  宋思窈一面和家中負責管理不動產的專員閒聊,一面塗抹指甲說:「我看用不著那麼麻煩。周敬航願意把私人聯繫給你,證明多少對你感興趣,你追到手了,玩幾個月,再回去歐美白男的懷抱。房子也別買,這年頭沒人投資房地產了。」

  郁理翻過一頁最新版本的新華字典,她搖搖頭:「不。這不是,我打算的。」

  宋思窈憂心忡忡地停下,鮮紅色的腳趾翹到桌面晾乾,心想郁理這中文斷句到底是跟誰學的,怎麼總聽不懂。

  雖然熱衷不嫌事大地看熱鬧,但宋思窈還是雷厲風行地替她找好房子,全方位滿足郁理的三個要求:繁華地段、交通方便、價格無所謂。

  搬家只用了半天時間,新公寓面積四百多,家具設施一應俱全,配備時下最嚴密的安保措施,自帶小花園和足夠容納兩台車的地下停車庫。

  宋思窈托人要到了周敬航課表和他平時常出沒的地點,郁理說他不是Pokémon我也不是訓練家,為什麼要蹲點?好猥瑣。

  她佩服地嘆道:「你進步好快,但是猥瑣這種和你格格不入的詞到底是誰教你的?」

  郁理不是閒人,起碼比起整天沉溺於燈紅酒綠的宋思窈來說,她的忙碌是主觀意義的忙碌。

  上個周飛東京走秀,兩天前回國又飛紐約看展,宋思窈三天前給她發的微信到今天下午才得到一個費解困惑的「?」

  看好戲的心被蹉跎所剩無幾,宋思窈有氣無力地摁語音:「你說你要搞周敬航,還記得嗎?啊,你還記得嗎?」

  無論何時何地聽到郁理說中文的聲音都像第一次驚艷而需要理解,她身邊似乎有人,流利英文溝通幾句,再切換中文時明顯不適應:「我,在牛頓。等他。」

  等她再次踏上耀京,颱風正好順利過境,她回到新購置的公寓梳洗,簡單休憩後,化妝打車來到耀大。

  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

  郁理撐一把金柄鑲鑽雨傘,傘面如明麗油畫,義大利手工品牌,時至今日已有百年歷史,許多富家小姐熱愛購買的傘牌之一。

  但比雨傘更吸引人的是年輕的混血兒,她個子高挑,目測接近180。標準模特身材,卻不骨瘦如柴。如果是時有關注國際大秀的粉絲,對她應該不陌生。

  新生代模特,混血面孔擁有多元化的可塑性,既可冷艷也可甜美,讓她名聲大噪的巴黎大閉走了一場驚為天人的精靈秀。鉑寧終身御用模特,起點相當高且沒有flop。

  關於她的消息,各大流媒體層出不窮,三登國際金刊,次次主C,讓人恨到牙癢的天賦和資源。

  她只是遙遙迢迢地隨意一站,已經開始有人遺憾,應該帶相機,如此人間尤物,值得永遠珍藏。

  下課鈴聲迴蕩在因為下雨而寂寥曠遠的廣場,牛頓依舊平等微笑面對眾莘莘學子,噴泉池留有少女心破碎的粉色禮物盒,蝴蝶結已被打散,水流洇得褪色。

  周敬航還有一節大課,更換教室時聽見此起彼伏的口哨聲,他目光掃過,下一秒,若無其事地移開。

  常年身處話題中心的人物面無表情地走向下一堂課,那位天生帶有過目不忘tag的美艷模特,驕矜地彎唇,不在意地輕笑了聲。

  她也轉身。

  郁理的追求,如果可以稱得上追求的話,實在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聲勢浩大。

  她來的次數不多,一周至多三五。

  和其他清閒專業不同,科院課程永遠密集緊湊到連吃飯的時間都像擠出來,所以郁理也不用特別挑時間排開工作。

  開玩笑,工作當然比狗男人重要。

  但她每次去科院的時間都很巧,不是下雨就是準備下雨,所以她永遠撐著那把被她帶火賣到脫銷的雨傘,大雨中遙遙一站,只見美輪美奐的剪影,連老天也厚愛她。

  一開始吃瓜群眾並不知道大美女為何總出現在耀大,她每次只站幾分鐘,然後轉身就走,就連學弟也二丈摸不著頭腦,口風謹慎向宋思窈打聽。

  宋思窈高深莫測地說:「她追......那位呢。」

  風言風語徹底落實的那天,周敬航剛結束一場實驗,郁理站在教學一樓收了傘,混血兒笑意盈盈地問他:「雨停了。要不要一起走?」

  哦。眾人感慨,真是追周敬航。

  嗯?大美女也會碰壁,周敬航該不會?

  白襯衫代言人神色冷峻地看著花枝招展的孔雀。她並不加自己微信,也不主動上前和他說話。

  耐心很好的獵手,等待獵物主動自投羅網。

  圍觀群眾被森寒眼神驅走,郁理笑得雙肩輕顫。

  她好像永遠不知疲倦,永遠活在溫暖乾燥的南部海島城市,永遠笑容明媚動人——前提是她眼底沒有戲謔和揶揄,自己也不是她闖關遊戲的男主角,周敬航相信會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到兩秒鐘的目光。

  如何不承認?她的欲擒故縱起了作用,幾次他拿起新註冊、所謂私人微信的手機,卻沒有等到任何人的添加請求。

  天之驕子從不屑流連虛情假意的愛情遊戲,他自矜身份地位,眼高於頂,絕不會將時間付諸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情。

  但,郁理和其他追求者不同。

  她沒有手段,或者她根本不屑在他身上浪費心機,但她收起雨傘,傘尖匯聚稀薄雨水,連成一線緩緩蜿蜒地面。

  「要不要,一起走?」她又問。

  已經有人開始起鬨。無論是現實、電影還是小說,俊男靚女的身邊總有一群面目模糊的路人,他們希望故事主角在一起,然而又期待急轉直下的劇情。

  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先她一步低頭。周敬航沉默地走向她,起鬨聲山呼海嘯,而郁理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身側走過。

  甚至避讓一步距離。

  她的臉上湧起意料之中的笑意,大雨在他踏出教學樓的那一刻再度熱烈傾盆,郁理向後一眼,依舊是不標準的中文,聲音故意放得很軟。

  「你冷漠。我的傘,借你,記得還我。」

  停下的剎那,周敬航不知道自己究竟懷揣著怎樣的心情。他微垂餘光,她身上的外套似乎永遠也穿不好,松松垮垮地墜在肘彎,肩頭纖細白皙。

  郁理默認他不做聲的同意,傘柄用力塞到他手心,抽離時指尖似有若無地勾過他掌心,指甲輕輕劃圈。

  風雨欲來的晦澀光線透不出厚重雲層,但仍有萬眾矚目的一束光自天垂落,柔和地描著她立體精緻的側臉。

  那瞬間他幾乎要開口,還好喉間干癢滯澀的異物感,及時阻斷共撐一把傘的念頭。

  他駐足,她往前走。

  迎上另外的人。

  宋愈搖著同款雨傘,吊兒郎當地倚著白色立柱,眼尾懶懶一睇背影僵硬的周敬航,和他截然不同的少年笑起來意氣風發。

  「大小姐,退而求其次怎麼樣?」

  好事大學生看著猝不及防走到一起的兩人,剛塞了滿嘴瓜的他們默默把嘴巴合上。

  宋斂不是本校學生,但經常來耀大找宋思窈,無關群眾不知道二人的真實身份,將他和「宋思窈跑車副駕的小白臉」聯繫在一起。

  周敬航聽見她飄來的聲音,帶著似有若無的笑音。

  「你是plan B,我沒有傘,一起走。」

  周敬航一動不動,咽下喉間克制的欲言又止,他收回她沒有手段的評價。

  自以為是的愚蠢高明,企圖通過打壓的方式引起別人注意。

  如此幼稚低劣的把戲,他早在更年輕的時候,恣意妄為,肆無忌憚,沒道理因為她沒輕沒重的一句話,產生不該有的念頭。

  骨節修長分明的手指緊攥又展平。他捏著油畫傘面,恰好一位粉裙少女,面容模糊,筆觸浪漫溫柔。笑盈盈地看著他。

  他的手,正按著少女粉玫瑰似的裙擺。

  十一月,冷雨瓢潑,摧枯拉朽的寒意。

  他路過一個玻璃綠的垃圾桶,擡手,決定了這把雨傘和粉裙少女的歸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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