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尾裙
2024-09-13 20:02:33
作者: 莓有魚
魚尾裙
在此之前,郁理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見過周敬航。
如果不是某些話太過直白以至於到了傷人的地步,或許郁理會坦白,自己在分手後,只有特定的某幾個時刻會想起他。
但也只是想起。
想起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僅此而已。
她永遠是風月場最負盛名也最負惡名的獵手玩咖,從不給任何人正名,也懶於維繫一段關係。
無論是精神還是□□。
但如果有一個人在郁理的人生中擁有轉瞬即逝的姓名,那一定是周敬航。
一個,始於惡劣賭注,無形中被當做玩心大起的博弈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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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郁理還有那麼一分微不足道的僅存良心,她大概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
但她唇邊仍然帶著微笑,姿態自若到天生如此。遑論眼前是被她拋棄過的前男友,就算換了任何一個男人,她也能讓對方心甘情願地臣服。
精心渲染的鴿血紅指甲遞到他眼底,貓眼石透著一泓冷光,又細又直的手指轉了方向,欠缺一星明火的冷菸草直面他。
但鳩占鵲巢的手指打了個漂亮花槍,泛著冷雋幽光的打火機嵌入周敬航掌心,郁理微微歪頭,她是天生的上翹眼尾,貴族貓兒一樣,挑著幾分輕慢的不屑。
她這人總是懶洋洋,懶得解釋,懶得應付,懶得周旋,懶得大發慈悲給予周敬航三年前分手真相。
高高在上,疏離傲慢。
郁理高挑,骨架卻纖瘦,對周敬航向上攤開的掌心柔皙白淨,如拍賣師一錘定音的天價澳白。
她勾勾指尖,風情嫵媚的仿若紅寶石的指甲在他眼底強勢閃了閃,無言地讓他交換自己所屬物。
年輕男人的眼睛很深,彷佛吸光般的純色黑瞳,頂端鑲了一圈的琺瑯彩氛圍燈映不出此刻神情,他後肩抵著鏡面,幾乎跌入由她牽引而出的黑暗陰影。
他不說好久不見,也不說別來無恙,既不把打火機還給她,也沒有如她所願替她點菸。
郁理一貫不是多有耐心的人。
一個打火機而已。
她剛要撤手,色澤冷白的腕骨冷不防被他圈在手心,觸感溫熱,長指指腹正好抵著微微凸起的骨節位置,不輕不重又意味深長地揉摩兩下。
周敬航有且僅有的調.情手段全拜郁理所賜,這是她最初追求他時,時不時會做的一個小動作——
下一秒,他鬆了郁理手腕,那隻白到發光的細腕懸在半空,大概三秒,她收回手,指尖若有所思地撚了撚,橫著指節抵在鼻息。
她明明沒有大動作,只是眼尾很輕地一勾,循著冷淡乾淨的氣味睨向他。
香水很小眾,只在特定的藝術家圈內流行。郁理給幾個相熟的圈內好友贈送正裝,而他身上這一款,恰好是郁理還未正式宣發代言的產品。
郁理過了少女年紀不再沉迷集郵各種各樣的冷門香水,但也不會用人手一瓶的街香,如今的她更偏愛高奢香精,留香時間更久。
他身上這款香味屬於其中,有個曖昧的名兒,浪潮午夜。
郁理輕佻散漫地勾起唇邊淡笑,不點破,也不說明。
她隨意一撇,側臉骨骼冷峻的年輕男人,耳垂悄然攀上一點仿佛被她窺破秘密的血色的紅。
郁理菸癮一直不大,但多年來習慣指間夾點什麼,這個陋習曾被周敬航手把手糾過幾次,可惜還未驗收成效,她早已耐心告罄。
她重新俯身,姣好身段,一截如月彎鉤細腰,前胸兔兒似雪白,明媚耀眼,隨著動作呼之欲出。
BVLGARI水蛇晚宴包看著只如貴价裝飾物,實際存儲空間別有洞天,手機、小妝鏡、車鑰匙一股腦兒粗暴倒出來,亂七八糟地散在紅絲絨沙發墊,她伸出手指,紆尊降貴地撥弄幾下,挖出一盒皺巴巴的火柴。
logo是某家著名星級連鎖,她一手銜煙,另只手擦火柴點火。
冷菸草一觸即燃,霧蒙蒙的寂靜長廊頓時彌散一股陌生清甜。
周敬航不記得郁理喜歡少女口味,玫瑰桃子薄荷,一直是她鍾愛品牌的黑名單。
她用火柴點菸的動作和打火機截然不同,前者更原始野性,像難馴的豹。
沒人企圖征服,卻希望被她咬住脆弱咽喉,獻上自己命門,或生或死,在她手中。
她微仰著面,精心妝飾過的五官浮著蠱惑人心的冷艷,優美唇齒咬著纏了細碎黑金的菸蒂,她眼底落著不清不白的笑意,對他呼出一口淡白色輕煙。
從前她也喜歡玩這類遊戲,獵手獵物,你進我退,如今情景再現,周而復始。
周敬航迅速避開,她的面容隱在煙霧之後,分辨不清,卻聽見她真切地笑了一聲。
「以前你可不躲啊。」
尾音輕輕地,半是嘲,半是笑。
周敬航聲線低沉,隱忍克制的情緒隨著喉結輕涌抑回喉底,他在煙霧拂融的瞬間回擊:「你和以前一樣,冥頑不靈。」
他的目光像昨夜巴黎下了整夜的冷雨,但要真說沒有一點蓄勢待發的徹骨情意,郁理又不太信。
她優雅地抖滅半截煙,淺薄灰燼簌簌飄落,她看也不看,滿鑽浮華的裸色鞋跟輕輕碾過。
他的心好似也跟著被她碾過。
「我哪敢呀。」
她盈盈地笑,窈窕身線虛著靠過來。
分明是咫尺之距,兩顆心卻天涯海角的遠。
她空著的那隻手勾纏著繞上周敬航脖頸,從下頜到肩頸的線條乾淨利落得不可思議,指尖換轉,隔著毫釐之寸點著禁慾喉結,她曼聲笑起來。
出席晚宴卻不規矩穿正裝,英國手工裁製的襯衣版型挺闊,唯獨欠缺一條相得益彰的領帶。
「這不是擔心分手太久,你忘記我麼?」
郁理身上的香水味如伊甸園毒蛇如影隨形,他有一兩秒的時間屏住呼吸,唇角抿得極緊。
她意猶未盡地觸碰兩下,淺紅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整齊潔白上齒列。
周敬航摁住她隨地走火的手,借著她原本動作,扣著她手指環著自己咽喉。
乍一看,就像他俯首稱臣地誠獻自己。
「你放心。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會忘記你。」
挑釁意味十足的一句話,郁理稍使手勁,迫著他低下頭。
四目相對,郁理盯著他眼睛,隨即翹了翹唇角。
「那你還真是愛我......或者恨我?無所謂,我不在乎。」
周敬航沉默片刻,扣著她的手指短促顫慄,但很快被另一種更加強大的力道壓下來。
他掃過她勾了黛色的眼尾,微彎的眼瞼下方點著細細碎碎的晶光。如此濃稠艷麗的一張臉,如同熱帶雨林野蠻而富有生命力的蝴蝶,掀掀翅膀就是山崩海嘯的美麗。
好會騙人。
郁理右手仍然摁著他最不堪一擊也最能帶動所有情慾的部位,而他的右手分寸不讓地禁錮著她,互相無聲地較勁,誰也不肯落了下乘。
「是嗎?」
周敬航輕輕地反問。
「愛我或恨我,確實無所謂。」
郁理在他波瀾不驚的眼底淡淡挑眉,一支煙燃到盡頭,她看也不看,隨手摁熄。
很奇怪,當郁理說完這句話後,他們之間的劍拔弩驟然煙消雲散,她奇怪地舔舔下唇,無形散播著另一層訊號。
她是美到囂張跋扈的存在,當她存心要去勾引什麼人時,幾乎百發百中,戰績全紅。
長廊幽靜空曠,兩道色調鮮艷大膽的抽象畫仿佛變成一雙雙暗中偷窺的眼睛,諷笑著看這一雙拉扯糾纏的男女。
不為人知的半支煙、燒過的廢棄火柴,緊握掌心的銀色打火機,迷離醉幻的燈光,她逼近的氣息,忽然作亂的呼吸心跳,像無際汪洋兩支飄搖起伏的小舟,駛向未知遠方。
他反客為主,郁理的手被他牽著順到後腰,她溫順得近乎不可思議,魚尾裙束縛的纖長小腿直直抵進他兩腿之中,漆面鞋尖上下搖晃,時不時勾過西褲之下的瘦削腿骨。
就像十秒前的異位體,換他鎖著郁理不得動彈,深邃眼眸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眼中夾雜著難明的怒火和情.欲,發泄一般,惡狠狠地咬著她如鮮血般蠱惑誘人的紅唇。
那瞬間的周敬航想好了她所有抗拒,或許是一巴掌,或許是腿彎上拱還擊,但無論是哪個,絕不會是當下場景。
.
他什麼都算到了,獨獨算不到,她不抗拒。
郁理吻技很好,輕易吊著男人不上不下,唇齒亡命相依,仿佛最後世紀。
周敬航手掌掐著她不盈一握的腰,手心布料如雲如緞,她往前一挺,迎上他手掌的同時也將飽滿柔軟的胸脯送給他,兩軍迎敵,無人丟盔棄甲。
如今郁理不再需要提醒他「換氣」,而他攻城略地,毫無憐憫之情。
她享受抵死纏綿的快感,唇間溢出絲絲縷縷的吟哼,郁理手指扶著他後腦,指根被剔到略短的乾淨鬢角颳得微微作痛。
沒有人閉眼,於是一場蓄勢待發的情事如同你死我活的較量。
像兩隻互爭領地的困獸,必須有人見血,必須有人潰敗。
一吻冗長結束,周敬航眸光晦暗,呼吸和領口微微亂了,她卻兀自撩起耳邊捲髮,漫不經心地起眼,視線盯住他破紅唇角。
早在三年前和他交往時就知道,這人看著冷冷淡淡,性.無能似的,但其實他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吻過來的瞬間,永遠炙烈如火。
也就是這一刻,給了她,他好像喜歡她的錯覺。
但,錯的就是錯的。充滿惡劣玩笑和折磨算計的開端,絕對無法走向完全正確的結局。
欺騙和謊言構建了荒唐如夢的九個月。除了「周敬航,我玩膩了」,她沒有一句真心話。
沒有,沒有。郁理就是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怎麼可能真心愛上一個騙子?他這樣想著,重新把她拽回懷裡,摁在她纖細蝴蝶骨的手掌有千鈞之重,但他的蝴蝶,總能輕易翻山越嶺,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