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番外四

  從記事起，周淮里就是一個小胖墩，還是一個矮矮的小胖墩。

  他既沒有遺傳到母親夏潔的漂亮，也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大高個，寒磣得就像是他們從路邊的垃圾桶隨便撿來的。

  跟班裡其他精心打扮就好看的小孩子相比，他暗淡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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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也不怎麼喜歡他。

  他總是一個人——一個人上學，一個人玩耍，一個人學習。

  一個人干所有的事。

  因為周正工作特殊，周淮里也經常轉學。

  一般在一個地方最多呆上個三年，他就又要去新的城市、陌生的學校，以及仍舊不怎麼喜歡自己的新同學。

  正因為如此，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存在留戀。

  今天，他跟班裡的幾個男生打了一架。理由很簡單，班花——當然這是班裡其他同學公認出來的，穿了一條純白色的裙子。

  周淮里路過她座位，甩動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裙子。

  女生哭了，哭得梨花帶雨，聲淚俱下說他弄髒了自己的裙子。

  除了窘迫無措，他一直紅著臉，倔強不道歉也不說話，任誰來了都不好使。

  班上一些正義感爆棚的小男生讓他跟女生道歉，他拒絕不說，還回擊。

  於是引發了眾怒，幾個人揍他一個人。他奮力反抗，雖然輸了，臉上還帶了傷，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可他很高興。

  臨近到家才害怕夏潔發現，就一直在家門口蹲到天黑了才進屋。

  慶幸的是，夏潔因為有別的事在苦惱，壓根沒發現他臉上的傷，而是拼命給他碗裡夾菜，叮囑他多吃點。

  往往這種情況下，就意味著他又要轉學了。

  打架的事應該很容易矇混過關，周淮里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扒飯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果然晚飯中途，夏潔就說話了，「轉學的事，媽媽已經跟學校申請好了，明天就可以走。這次是去姥姥家那邊，由姥姥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完了，夏潔嘆了口氣，自顧自說：「媽媽希望你在新學校能交到新朋友。」

  吃飯的速度變慢，筷子漫不經心地戳著碗裡的白米飯，周淮里答得敷衍，「知道了。」

  其實很小的時候，他也曾問過夏潔，自己為什麼長得一點也不像他們？夏潔抱著他，手輕拍安撫他的後背，「像，哪裡不像。」

  「你的眼睛、鼻子、嘴巴長得像媽媽，以後個子會像爸爸。」

  夏潔講的煞有介事，天真的周淮里真站在家裡的落地鏡前，各個角度看了一遍，最後總結出來一句話——夏潔在哄孩子。

  那時的他，也確實還是個孩子。

  不報任何希望，周淮里還是踏上了去新學校的旅途。

  不帶一點留戀。

  跟他預期的一樣，那裡的小孩子也討厭，也會嘲笑他。不過比之前學校的同學收斂多了，他們只在背地裡偷偷地嘲笑他。

  不是這幫同學有多好，而是一旦有人在他面前大聲取笑他，班上一個叫向柚橙的小女孩就會給幫出頭，狠狠教訓他們。

  女孩子長得特別漂亮，比他之前見過的女孩子都要漂亮。長得軟軟呼呼的，性格一點卻一點不軟弱。

  她還長了一雙會說話的杏眼。

  一開始，向柚橙的這種好意，周淮里總是以一種彆扭傷自尊的心態不接受。

  在他看來，女孩子都喜歡做一個惺惺作態的假好人。

  先前班裡的那個漂亮的女生也這樣，也是這麼幫助他，大聲呵斥嘲笑他的人。結果因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裙子，就破防大哭了。

  現在這個叫向柚橙的女孩子長得比她更漂亮，學習成績也好，還會跳舞。

  她肯定也是這樣的人。

  而打臉來得如此之快。

  某天學校匯報演出，向柚橙有表演節目。她化了淡妝，穿了一條漂亮古典的裙子，還做了一個可愛的辮子頭。

  漂亮的，就像一個天上的小仙女。

  她舞動裙擺，在周淮裡面前扭動修長的脖頸，歡樂跳舞，不斷追問他，「周淮里，我的裙子漂不漂亮？」

  他移不開眼，嘴上還倔強地回：「就......還行吧！」

  熱情得來敷衍的回答，她也不生氣。

  她圍在他的身邊打轉，炫耀自己的裙子，開心地問他：「想不想摸摸小仙女的裙子？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不要。」

  周淮里陡然臉色發白，想到了什麼可怕不得了的大事，堅決反對。

  向柚橙反而咯咯大笑，抓起他的手覆在自己漂亮的裙擺上，「怎麼樣？是不是很精緻？」

  裙子柔柔的、滑滑的，就是有刺繡的地方一點也不舒服，甚至還有點扎手。

  他心裡這麼評價。

  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在對方那雙漂亮會說話的杏眼一眨不眨注視下，周淮里的臉「唰」地通紅，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也就......就......那樣吧！」

  飛快撤回自己的手，指尖顫抖微紅。

  向柚橙笑得更厲害了，前仰後翻、花枝亂顫的。

  等她笑夠了，小臉突然一本正經，真誠祝福他，「好了，現在你摸到了仙女的裙子了，以後仙女的好運就分你一半吧！」

  周淮里臉上沒表現出太大的心情起伏，內心卻裂開嘴，偷笑個不停。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這個漂亮的有一雙會說話杏眼叫向柚橙的女孩，在他心裡偷偷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