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結案

2024-09-13 19:18:58 作者: 樓見溪

  第25章 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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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皇駕崩那夜究竟是如何情形,江懷允一無所知。那本書他原本也就是草草翻閱,壓根兒沒有看下去,僅知道的知識,許多都是靠小護士喋喋不休的轉述,寥寥幾筆帶過的先皇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她口中。

  原身的記憶就更是單薄。他被太上皇帶來皇宮時,先皇已經亡故多年,太上皇當政,凡是想活命的,都對先皇的事情三緘其口。原身又是和他一樣的冷漠性子,根本不會主動去打聽。

  江懷允出神想著,手中的書冊半天沒有翻頁。

  一直關注著他動靜的小皇帝偏頭看了半晌,才咬著筆桿,含糊不清地開口:「小王叔——?」

  江懷允回過神來,側頭望過去。

  小皇帝想到自己進度艱難的課業,乾笑了聲,心虛地揉著肚子:「我有點餓了。」

  江懷允斂目「嗯」了聲,合上手中的書冊,示意殿內候著的太監傳膳。

  小皇帝悄悄吐出一口氣。

  小皇帝年紀小,動輒腹飢,是以御膳房裡一直準備著吃食,一經傳召,各色菜餚很快就被宮人端著魚貫送來。

  小皇帝挨著江懷允坐,埋頭用飯,飽腹後,揉著小肚子,心滿意足地眯起眼。

  雲青盛了碗湯放在小皇帝身前,鮮魚熬就,湯汁奶白,撒上些許翠綠的小蔥花,看上去極是賞心悅目。

  小皇帝原已經吃了八分飽,被這碗濃郁的湯勾得又有些垂涎,於是握著湯匙,努力喝下幾口。

  邊喝,邊偷偷覷著旁邊的江懷允。

  江懷允似有所察,夾菜的動作一頓,垂眼看去。小皇帝躲閃不及,偷覷的動作被逮個正著。

  小皇帝深諳搶占先機的道理,沒等江懷允開口,就眨了眨眼,獻寶似地指著湯:「膳房做得湯特別好喝!小王叔要不要嘗一嘗?」

  邊說著,邊給雲青遞了個眼色。

  雲青意會,盛著湯來給小皇帝解圍。

  江懷允未置可否,端著碗輕啜一口湯。

  「好不好喝?」小皇帝眼睛亮晶晶的,急不可耐地尋求著認同。

  江懷允停頓片刻,淡淡「嗯」了聲。

  見江懷允沒有追究的意圖,小皇帝放下心來,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喋喋不休地說著話。

  小孩子總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剛用完膳,便再也坐不住,從椅子上跳下來,回頭看了眼奶白的湯,想到什麼,忽然「噯」了聲,湊在江懷允身邊,軟糯地問:「小王叔,我們上元節去吃的那家元宵店,如今還在開業嗎?」

  江懷允回憶片刻,道:「那家店只在上元節前後開業。」

  小皇帝遺憾地垂下頭,正傷感著,耳邊傳來冷不丁一句問。

  江懷允視線落在他身上,問:「上元節那日出宮,是誰說服的陛下。」

  話是問話,可語氣卻並非是疑惑不解,反而有種盡在掌握的篤定。

  小皇帝傷感頓消,下意識擡起頭,躲閃著江懷允的視線,磕磕絆絆道:「是、是朕自己想去——」

  這個反應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江懷允截斷他的話,目光平靜:「本王知道了。」

  話音落地,擱下手中的碗筷,淡聲道,「時辰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

  小皇帝吶吶道了聲「好」,亦步亦趨地跟在江懷允身後。

  江懷允回頭看了眼,道:「外頭涼,陛下不必送。」

  「啊。」小皇帝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開口,「小王叔慢走。」

  他站在原地,目送著江懷允離開,才邁著沉重的步子,神情低落地爬上暖榻,抱著被子,難過道:「我騙小王叔,他是不是生氣了。」

  雲青善解人意地開解道:「攝政王不會生陛下的氣。」

  小皇帝嘟著嘴,有些無措地眨了下眼。

  「真的,小的何時騙過陛下。」雲青放輕聲音,笑著解釋,「方才攝政王離開時,唯恐陛下外出受涼,特地叮囑陛下不必相送。倘若攝政王生氣,如何還會再關心陛下?」

  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小皇帝啃著手指,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末了,又有些不解地問,「可小王叔又是如何知道我在騙他呢?」

  小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他從頭到尾,只口未提其他,可小王叔卻像是有火眼金睛似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說謊。

  小皇帝眉頭緊蹙,雲青見狀,不由笑起來,難得調侃道:「陛下日後與攝政王相處時,把心虛就改自稱的習慣改掉,想必就能瞞著攝政王了。」

  小皇帝:「……」

  小皇帝壓根兒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習慣,聽見雲青調侃,小臉兒登時一紅,羞惱地鑽進被子裡。任憑雲青如何喚,也堅決不肯露頭。

  *

  夜裡的盛京街道行人寥寥,空曠安靜。江懷允縱馬疾馳,馬蹄噠噠的聲音分外清晰。

  他面容冷肅,直視著前方,在晚冬的寒夜裡,目光似乎要比夜風還要涼。

  許多事情,再一細想,壓根就經不起推敲。

  上元夜出宮,是謝祁攛掇的;

  羽衛傷亡的幾人,均是先皇駕崩那夜,在皇宮中值守的人。

  如此瓜田李下的聯繫,饒是尋常人,都能從中察覺出不妥來,遑論是江懷允。

  自打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因著謝祁動輒重病的殘敗身子,他始終對謝祁分外容忍。明知道謝祁有些算計擺在明面上,卻還是因著這同病相憐的同情,裝作視而不見。

  就連探望大理寺卿,謝祁本性微露的那次,他說話最重也不過是「如無必要,不必再見」。

  想到上元節以來,每次相見時,謝祁擺在臉上的無辜和置身事外,江懷允難得生出幾分躁鬱。

  進入書中的世界以來,他始終都在和原來的自己做切割,一心想要靠這幅康健的身體在這個世界安穩活下去,已經很久沒有去回想過現代種種。

  如今卻罕見地想著,謝祁如此爐火純青的演技,放在現代,怕是連備受讚譽的影帝都要遜色萬分。

  轉眼便到王府門前,江懷允下馬,將韁繩扔給門房,大步流星地擡步入府。

  「王爺回來啦。」管家笑呵呵地迎上來。

  江懷允眉心鎖著,無甚起伏的「嗯」了聲。

  雖然依舊是平常的反應,但管家畢竟伺候江懷允多年,敏銳地察覺出細微的差別。他試探地問:「王爺今日瞅著興致不高?」

  江懷允眉目疏淡,聲調冷然,道:「御膳房做了魚湯,誤用白糖調味,實在膩得慌。」

  管家腹誹著,御膳房的廚子都是千挑萬選進去的,伺候宮裡的主子這麼多年,閉著眼睛也不會將白糖和鹽誤用。王爺這罪名編的,委實敷衍。

  心理如此想著,管家卻也心知肚明,王爺這次確實是氣著了。否則平日裡性情寡淡的人,哪會如此明確的表達喜怒?

  出神間,江懷允已經走遠了。

  管家回過神,想到什麼,馬上小跑著跟上去:「王爺!」

  江懷允腳步不停地邁入書房。

  管家趕在他關門前衝上去,氣喘吁吁道:「王、王爺——」

  江懷允看著他。

  管家勻了口氣,續道:「今日范陽來信。」

  江懷允關門的動作一頓。

  管家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江懷允。

  不用打開看,江懷允也能估摸出太上皇送這封信的意圖,他閉了下眼,接過信,對管家道,「派人去請刑部尚書過來。」

  正事上管家素來不含糊。他應了聲,忙不疊去吩咐這樁事。

  誠如江懷允所料,范陽來信中,明里暗裡都在催促江懷允趕緊放人。

  大理寺卿已經身亡,就算不用范陽提醒,江懷允也知道,上元節刺殺的案子必須儘快了結。

  太上皇將兩方人馬悉數認下,江懷允曾經在揣摩他的用意,如今得知另一方人馬是謝祁的之後,這用意自然也不言自明。

  謝祁利用上元節剷除異己,碰巧他的人一併被捕入獄。

  想也知道,太上皇對謝祁忌憚已久,如此千載難逢能試探謝祁底細的機會,定然不會輕易放過。

  總歸要暴露自己,不如利益最大化。

  江懷允能想明白他的用意,卻想不明白,那些刺客究竟是何來歷,能讓太上皇如此看重。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斷思緒,江懷允折好信,淡聲道:「進來。」

  管家得了允准,推開門請刑部尚書進來。

  刑部素來不是清閒衙門,刑部尚書勞心勞力處理完今天的公務,還沒來得及回府,就被攝政王府的小廝請來。如今一臉疲憊,卻還是強打起精神行禮。

  「攝政王千歲。」刑部尚書躬身道,「不知攝政王深夜喚老臣前來,有何吩咐。」

  江懷允擡眼望著他,道:「上元節的案子,明日結了罷。」

  刑部尚書聞言一怔,下意識擡頭。他原以為今夜前來,想必又有吩咐,已經做好了夜以繼日處理公務的準備,沒料想居然有這等好事。

  欣喜之餘,他難免疑惑:「刺客審問尚無進展,如何結案?」

  江懷允重新鋪了一張紙,邊寫邊道,「為滿足一己私慾,大理寺卿暗中僱傭人手,驚動陛下在先,致使羽衛傷亡、驚動百姓在後,罪不容誅。如今罪魁禍首業已伏法,其餘刺客,流放西北,以儆效尤。」

  刑部尚書心中一凜。他久居官場,深知其中深淺。這些刺客訓練有素,根本不是大理寺卿能培養訓練出來的。

  動手的人只落了流放之刑,沒有直接證據指認的大理寺卿反而落得離世的下場,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大理寺卿當了替罪羊。

  能讓位高權重的大理寺卿心甘情願當替罪羊的人,屈指可數。

  刑部尚書想到這裡,登時打起精神,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肅容道:「是,老臣明白。」

  江懷允將寫好的摺子交給刑部尚書,淡淡道:「原先派去盯羽衛的人也可以召回來。這些刺客,三日後會由段統領接手送往西北。」

  頓了下,江懷允目光定在刑部尚書疲憊的臉色上,續道,「劉大人這些時日好生歇息,刑部的事還要仰仗大人幫襯,切莫累壞了身子。」

  刑部尚書受寵若驚:「老臣省的,勞王爺掛念。」

  送走刑部尚書,管家送參湯過來,見江懷允還在工作,關切道:「夜深了,王爺歇歇罷。明日還要清早起來上朝,這麼下去,身體哪受得住。」

  江懷允接過參湯,淡道:「就說本王身體抱恙,這幾日不去上朝了。」

  管家被這話震得一愣,半天沒有回過神:「王、王爺——?」

  自家王爺性情如何再沒有比管家清楚得了。他年歲尚小的時候,為了練武,哪怕生了重病,也從不曾懈怠片刻。

  如此兢兢業業的人,哪會因為自己一句規勸就迷途知返。

  管家回過神來,試探道:「王爺,可是有別的安排?」

  江懷允垂著眼喝湯,半晌淡淡「嗯」了聲:「過兩日本王要秘密出京,王府明日起閉門謝客。」

  管家聯想到今夜范陽的來信,也不再問,只擔憂道:「王爺此行出京,切記小心。」

  江懷允點點頭。

  末了想起什麼,思索片刻,沖管家道,」明日派人去太醫院取藥,請劉太醫為本王抓藥,就說本王染了風寒。」

  江懷允特意指了劉太醫,管家不解地望過去。

  江懷允蜷了下手指,道:「本王要借他的口,給人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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