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荒島之蛇(7)
2024-09-13 19:16:44
作者: 兩江水
第068章 荒島之蛇(7)
來島上已數日, 一開始,陶荇依據日升月落記錄天數,但中間偶爾因為意識迷離忘記錄, 加上搬了個地方, 牆上的刻痕看不清楚了,現在,陶荇只有個大致天數,不確定準不准,但想來應該大差不差。
這幾天,他接著去抓怪物到實驗室,一一比對。
又過幾天,島上開始下雨,電閃雷鳴。
陶荇就在洞裡不出去。
雨越下越大, 水浪狂卷, 聽外面有樹被狂風折斷,陶荇剛要躺下,又被一聲炸雷驚起,聽轟隆轟隆,似有石塊自山體滑落。
他凝神片刻,驟然擡眼。
這聲音,是從林子另一側傳來,那邊, 也正是蛇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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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荇起身,疾奔於雨中。
狂風呼嘯, 大雨迷離, 他奔至目的地,正見大塊大塊石頭在洞口落下, 大雨中砸出重重泥坑。
泥濘之中一抹金黃,在漆黑夜色中若金色花朵,陶荇一眼瞥見蛇,石塊落在它的頭上身上,它卻在原地不動,視線再一挪,見一巨石壓在它尾部。
它根本無法行動。
山洞隨時崩塌,不能等。
陶荇箭步上前,用力搬起石頭。
蛇透過雨幕,忽見他過來,驚愕萬分,又看他二話不說搬石頭,猩紅的眼眨了眨,迷惘了一瞬。
人,來救自己的!
石塊不斷掉下,也砸在人的身上,「砰」地一聲,一個石塊磕在他頭上,那額頭立時出了血。
蛇慌亂起來,嘶嘶吐信子。
別救啦別救啦,你快走吧。
「不要亂動。」陶荇咬著牙,提力,終於將巨石搬起來一點。
這石頭也太重了,蛇尾還不能脫身,得再搬起一些。
磅礴雨勢遮擋視線,又是「砰砰」幾下,接二連三的石頭砸到他背上,他的氣一松,險些鬆手。
可是,絕對不能松,這剛剛擡起空隙,若是一放手,重量勢必又砸蛇尾一次,那尾巴搞不好要斷了。
他強忍疼痛,繼續提力。
臉上血被雨水沖刷,後背衣服被劃破露出幾道血痕,蛇大驚,滿眼驚恐。
不要救啦,你快走吧,快走吧……
血滴落於地,蛇目中模糊。
終於,陶荇一鼓作氣往上一提,「快出去!」
蛇忙亂爬出,剛脫身便聽轟隆一聲,巨石落地。
回頭看,那個人滿面血與汗,正向它笑。
它愣住了。
又見人走過來:「還好吧?」
蛇痴痴看著人,仿若出神,須臾後,吐出信子,輕輕在那額頭上一舔。
陶荇條件反射地後退:「幹嘛呀?」
蛇不動,不回應,只是看著它,也許是大雨迷離,陶荇竟覺得從那豎瞳中看到了幾點淚。
他搖搖頭:「你沒事吧?」
說完記起它聽不懂話,便自行去檢查它的尾巴,翻一翻鱗片,活動活動尾巴,好在只是有些腫,沒傷筋動骨,也沒什麼外傷。
雖然無大礙,但那灰頭土臉的模樣,到底叫他嘆了口氣:「走吧,回我那邊住。」
蛇怔怔回神,跟上他的腳步。
回到洞裡,打水讓蛇清洗一下,自己也換下濕透的衣服,以清水洗著傷口。
溫水自肩上拂過,熱意騰騰中,忽然夾雜一抹冰涼。
回頭看,竟是蛇在身後又吐著信子。
陶荇不由氣惱:「你該不會要……」
交尾期還沒過去?
不可能,他就不信前幾天沒做夠,當時這條蛇明明哭喊著要逃。
可是,蛇確實在貼近他啊。
陶荇咬牙:「不行,我好心救你,你就想著……」氣憤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以話語來溝通。
而話還沒說完,那身後火燒火燎的疼痛竟覺減輕了許多,他微一愣,摸一摸感覺傷口也癒合了些,不滲血了,又想起什麼,他再摸額頭。
頭上那個口子,現在已結痂,血跡早已止住。
「原來,這蛇信子上的黏液能加速傷口癒合。」那麼,它靠近,不是求交尾,只是在幫他療傷。
陶荇些許愧疚,面露幾分尷尬:「抱歉,我誤會你了。」
蛇不懂他的話語,但看得明白,人剛剛不許靠近,現在允許了,就繼續貼來,往他後背攀爬。
陶荇順勢趴下,由它伏在後背。
蛇信子一吐一收,一寸寸點在那些傷痕上,幾道血痕不再灼痛,卻在那一點一點中有些許癢意。
趴著無趣,陶荇回頭看了眼。
蛇很專心,猩紅眼睛仔細盯著傷處。
陶荇些微出神,自己都未覺察,他不經意彎起了嘴角。
蛇把傷口都舔完,便老老實實後退,盤在旁邊,只露出兩隻眼盯著人看。
乖巧得倒讓人有些不忍,陶荇笑笑,起身穿衣,把落葉床鋪再收整收整。
一直看到他收拾妥當,那蛇又緩緩爬來。
陶荇坐起,做出警告表情。
蛇頓了頓,沒敢再靠近,只是口中吐出一個鱗片,小心放到地上,用蛇頭拱了拱。
這鱗片……有點眼熟。
是之前蛇送來,而他又還了的那個,陶荇問:「你這是……還要送給我?」
蛇又把鱗片拱拱,眼巴巴看著人。
今晚情勢危急,但它在逃跑前,沒忘帶上這鱗片。
額頭的鱗片,一生只長一片,是送給求偶對象的,不能丟。
「好了,我再收下就是。」陶荇見它眼神,嘆了口氣,剛要裝進口袋,又一想,「我收下,不代表答應和你交尾。」為了讓蛇明白,他以手勢比劃,指著蛇的尾巴劃叉。
蛇點頭,不管人還願不願意做它的伴侶,它都想把這唯一的鱗片送給他。
這次不是為了求偶,是蛇堅定的心意。
一生一片,一生只認定這一個,如果這個伴侶離它而去,它絕不會再有下一個,如果這個死了,它會一同死去。
鱗片送出去,蛇就退回盤好,盤得圓圓的,是非常標準的睡覺姿勢。
這一夜雖然風狂雨驟,但陶荇睡得很好,清早他回想,覺得那蛇口中黏液可能有助眠亦或者麻醉效果。
而且,他沒有再做變成蛇的夢。
由此可見,交尾期真過去了吧。
那好吧,反正蛇的窩已經毀了,就讓它繼續住在這邊吧。
天氣晴朗,身體都養好了,陶荇就編草蓆,抓怪物,有空也製作一點佐料,曬曬魚乾。
蛇確實沒有再半夜爬過來,他也一直沒再做過化蛇的夢。
他確定蛇的交尾期過去了。
但……這只是他的想法。
蛇其實,每天想得不得了。
壓根就跟交尾期沒關係,就是一看見他就躁動難安,渾身滾燙,眼裡直冒星星。
可是……它不敢再靠近了,上回的過度刺激仍讓它心有餘悸。
它明白人在生氣,大概並不想做它長久的伴侶,可人只要願意讓它在身邊,那就很好啦。
不能再惹人生氣,不可以再入侵他的夢境,不能再和他貼近。
明明認定的伴侶就在身邊,可是蛇生生克制了原始衝動。
陶荇的任務也要繼續,閒暇時候,就一遍遍告誡蛇,不可以吃人。
他將任務貫穿到生活中,帶蛇去打水時,提起一條魚,便向蛇比劃,指指魚,點頭:「魚可以吃。」再指自己,「人不可以吃。」
蛇剛從水裡穿出來,看著人被水打濕的軀體,衣服貼在胸前,水珠點點從額頭落下。
它身上又發燙,腦海里浮現蛇尾纏繞的景象,眼前看著人的動作。
指魚尾,代表尾巴麼,又擺著手,指他自己。
人的意思是,只要不交尾,他就願意和自己在一起的,是麼?
好啦好啦,知道的,蛇點點頭。
陶荇不確定它能一下子明白,也不認為它答應了就會照做,反正,有反應就好,他滿意摸摸蛇頭,繼續抓魚。
掌心溫度讓蛇一哆嗦,沸騰的熱意更加翻滾,它惹不住圍著陶荇遊了兩圈,蛇鱗貼著腰轉來轉去,剛想收緊,想起人生氣時的表情,又陡然清醒,只敢吐信子在陶荇的手上舔了一下。
人沒有抗拒這個動作。
蛇大著膽子又舔了下。
隨後,潛入了水中。
陶荇看到水裡泛起陣陣水紋,蛇翻來滾去很不老實,尾巴一會兒收緊一會兒鬆懈。
這麼開心的嘛?
終於,看蛇尾巴頓然鬆懈,從水裡露出頭來,鱗片上掛著水珠,眼睛比平日更紅。
「玩好了嗎,回去吧。」陶荇把魚放進自己編織的簍子裡。
蛇跟著他的腳步爬上來,尾巴發軟,爬行得歪歪曲曲。
回去後,陶荇把吃不完的魚洗洗曬曬,抹上鹽,製成魚乾和鹹魚,這些東西,上個世界幫著姥姥做過很多次。
做事情的時候,他也會引導蛇,把吊起的魚給蛇看:「吃了人,你的下場會很慘,比這個慘烈很多。」
蛇瞪大眼看那串在一起的兩條魚,又瑟縮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不能交尾。
可越是提醒,越是不免浮想翩翩,兩條絞在一起的繩也能讓它聯想蛇尾緊緊交纏的場面。
當著人的面,蛇沒有水可以鑽進去,天也黑了,只能盤在自己的地盤,無比難熬。
蛇快憋炸了。
偏偏人總是有意無意暗示,一會兒拿吊在一起的魚來比劃,一會兒拿草須纏繞一起成個繩索的樣子……
一段時間過去,蛇憋得神智昏昏,無精打采,眼裡的光都黯然了許多。
這些天,陶荇又抓了不少怪物,抓多了,重複的概率就大,再後來,當所有的都是重複的,他大概明白,已經抓的差不多了。
除去那兩隻早已死去的人臉怪,剩下一共13隻,名字他都記下了,當然,這不一定是全部,不排除那些躲在深林里從未出來過的。
這些怪物里,多數是像狐貍兔子那樣,有著人的手腳耳朵等,食肉,血腥暴戾,沒有人類思維,也沒有完全保持獸類習慣,他們只是嗜血的怪物,一開始會攻擊人,現在被抓得次數多了,見到陶荇就躲,基本不會來惹他。
唯有人臉怪比較特殊,臉是人臉,軀體是動物,陶荇很難想像這是用怎樣血腥的方式合成的,人臉怪一共三隻,死了兩隻,還有個非常膽小,但曾經誤打誤撞引他發現實驗室,被抓一次後沒再出現過。
怪物抓完了,陶荇看著實驗室入口的那些粉色菌類。
實驗室外寸草不生,卻有這如水母一般的菌菇,陶荇觀察了很多天,最終決定帶一些回去看看。
通過觀察,可以肯定,這粉菌菇毒不死人,但是否有其他作用,那就不清楚了。
索性毒不死,他湊上去聞了聞。
觸手一般的須子浮起,掠過鼻尖,帶來絲絲癢意,陶荇打了個噴嚏,沒發現什麼異常,他將粉菌子挪遠,已是中午,他準備去打水做吃的。
蛇懨懨的,這兩天沒陪他出門,一直盤在窩裡。
然而此時,它忽地擡頭,眼眸發亮看著人離去的背影。
憑藉天生的靈性,它感覺到,人好像……進入交尾期了。
人有交尾期麼,不清楚,可它就是能感應到,人和平日不一樣。
人也許自己都還不知道,但蛇分明感應到那平靜水面下掀起的細細波紋,等那水紋升溫,泛起汩汩水花,人也一定像它一樣,衝動而熱烈。
蛇興奮起來,想要跟上人的腳步,可剛豎起上半身,又猶豫。
人會不會還像上次那麼激烈啊?
可能會吧,蛇太懂交尾期了,那時候是無法克制的。
但……
蛇非但沒有退卻,反而更興奮。
它已經克制太久,現在,它甚至期盼那樣的熱切與激烈。
它盤旋幾步,歡快地往前追去。
陶荇正在打水,聽翻滾的層雲里有轟隆之聲至遠及近,似是直升機的聲音,待那聲音更近,只見一軟梯放下。
終於,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