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古宅幻形(完)
2024-09-13 19:16:09
作者: 兩江水
第044章 古宅幻形(完)
閒月的火氣蕩然無存, 顧不上再質問,拉陶荇坐下,掀起衣袖, 血跡已染紅毛巾, 他看了又看:「是我弄的嗎,風吹了什麼劃到的?」
陶荇些微走神,沒聽到他說話,直到080提醒他,才回神:「我也不知道啊。」
不管是不是他弄的,閒月抿嘴,擡袖自手腕上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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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兩人一起盯著傷口。
閒月眨眨眼,過了會兒, 又拂了一遍。
陶荇忍不住開口:「你在幹什麼?」
「我想用幻象讓傷口消失。」閒月認真道。
陶荇:「……幻象怎麼讓它消失?」
「迷惑你我的眼睛, 看不見,不就消失了。」
「……」
停頓半晌,陶荇清清嗓子道:「眼睛看不見了,傷口還在啊,還是會疼啊。」
「會疼?」
「不然呢?」
閒月想起自己吃壞肚子時的情景,還有能量流失時……
他知道人受傷了會疼,但沒覺得有什麼,而此時回想自己也疼過, 忽然有了一點感同身受。
他擡眼:「你很難受是嗎?」心裡莫名湧上一陣陣緊張,還夾著悶悶的感覺, 仿佛要喘不過氣, 他又問,「你去醫院嗎?」
「這點傷不算什麼。」是真沒必要去醫院, 陶荇起身,「上回你病的時候,我有買過個醫藥箱,在我房裡,裡面基本包紮工具都有。」
閒月拉住他:「我去拿。」話還沒落人已經消失。
他飛上樓時回頭看了眼,很納悶,方才有一股強烈的情緒,他覺得,看見陶荇自己起身去拿醫藥箱,有點心疼。
眨眼功夫回來,把醫藥箱打開,他提起紗布,「怎麼用?」
「我自己來吧。」
「不,我來。」閒月沒給他,那心疼的感覺又出現了。
還有一些難過,莫名其妙想哭。
奇怪,傷的疼的又不是他自己,他想哭什麼呢?
「好。」陶荇便收手,「你先把毛巾解開,用水把我傷口清洗一下,再把那個白色瓶子對著噴一噴,那是酒精,然後把這紗布纏緊系住就好了。」
閒月一一照做,噴酒精時難免刺痛,陶荇條件反射地低頭去吹。
吹了兩下,頭被抵住。
閒月將他頭擡起,學著他的動作,低頭在他胳膊上輕輕吹氣。
絲絲癢意拂過,陶荇歪頭看他,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
「還疼嗎?」閒月吹了半晌,擡眼問。
「不疼了。」
「那我給你包紮。」閒月拿過紗布,纏了一圈,那手臂顫了下,他連忙放鬆力道,輕輕纏繞,小心翼翼打上結。
弄完這些,他有點不知所措:「接下來怎麼辦?」
「沒事了,我上去休息一下,你也休息吧。」
閒月點頭,回房後,卻怎樣都睡不著。
心煩意亂,一陣陣驚恐。
人類的身軀是脆弱的,動不動就會疼,但他強烈的,想讓陶荇不疼。
只要不疼,讓他幹什麼都可以。
如何才能不疼呢?
疼痛的感覺他知道,但每種疼,是不是都不一樣呢?
他踱來踱去,走至案前,靈光一閃,拿起水果刀,挽袖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大小和深度。
鑽心疼痛襲來,閒月蹙眉,學著剛才的方法把自己包紮一下,然後舉起手,感受那疼痛。
不能擡起,擡起會疼。
不能抓握,拿東西會疼。
需要放平,垂下也疼。
「好了,知道了。」他放下袖子,推開陶荇的房門,剛進門,神色一駭,連忙道,「放下。」
陶荇正端杯子喝水,被嚇得手抖了抖,水險些溢出。
閒月走上來:「不能拿東西,會疼。」
「還好啦……」
「不行,我餵你。」閒月未做多想,端起水杯遞到面前,看陶荇發呆,他把杯子往前一點,「喝啊。」
陶荇低頭喝水。
其實……不讓用受傷的手拿,他可以換一個手啊,用不著餵。
喝完水繼續躺,閒月放下杯子,一回頭,連忙走過來:「不能垂下去的,會疼。」
「胳膊不垂下去怎麼睡?」陶荇把手舉起來。
閒月連忙又一按:「也不能擡。」
「那怎麼辦?」
「要平著放,才會不疼。」閒月都試驗過了,把陶荇的手臂托起,「這樣。」
陶荇:「這,我睡著了還是會垂下去啊。」
「那……」閒月想了一想,「我幫你托著,你睡。」
「這倒不用……」
「我說用就用。」閒月打斷他,「你快睡。」
陶荇:「……」
這他哪能睡得著?
他佯裝閉上眼睛,十分鐘後睜開,正與閒月目光相碰。
他道:「我睡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閒月小心收手。
第二天,閒月手上的傷已好了,但陶荇的還沒好。
人類就是脆弱。
為了感同身受,閒月又一次劃傷自己,按照陶荇的傷口癒合程度劃,這將合不合的傷痕,最容易撕裂,更多的動作不能做。
於是,他去幫陶荇穿衣服,洗澡,他覺得這些事情一定要做,如果不做,陶荇會疼,陶荇疼,他心裡就難受。
這種難受叫他坐立不安,無法忍受。
第三天,人類的傷還是沒好,閒月就再一次劃傷自己。
而後他去給陶荇餵飯,餵水。
一直到七天後,那傷口終於癒合了。
天氣陰沉,下著濛濛細雨,陶荇被好生照顧七天,身上快長草了,他起了個大早,到後院去鋤鋤地,剪剪花草。
樓上的窗戶打開,清風捲來,頭上一片紅影閃過,綿綿細雨被阻擋,陶荇看身邊人揚起衣袖,正幫他擋雨。
來人眼眸清亮:「你不疼了吧?」
「不疼了。」
「太好了。」閒月的喜悅溢於言表,忍不住轉了一圈,回頭見雨又落,忙把衣袖再揚起。
陶荇道:「你好像很開心?」
「是啊,我開心啊。」閒月鄭重道,「你一疼我就難過,這七天我都要難過死了,你不疼了,我就開心。」
陶荇看著他的表情,再看他撐在自己頭頂的衣袖,揚手拉過,與他一同走到台階下,這裡有迴廊,淋不到雨。
他也鄭重道:「謝謝你的照顧。」
「不用謝,以後我每天都這樣照顧你好不好?」
餵水餵飯,穿衣,洗漱,夜裡守在床邊托著胳膊……
陶荇:「額……不用了。」
床邊有個人大眼瞪小眼盯著自己,他一夜都沒睡好。
閒月一蹙眉:「可是我想照顧啊,我覺得,為你做事,我也是很開心的,不知為什麼,反正,由衷地開心。」
斜風吹入廊下,把他的額長發吹到身邊人面頰。
陶荇擡手捲住。
閒月湊到他面前:「我願意為你做很多事,我真的愛你,接受我吧。」
陶荇手指一動,捲住的發梢隨風而散,他微微一笑:「不接受哦。」
閒月臉色一變:「你!」他捏了幾下手,而與眼前人對視,也不知怎麼,什麼話也沒再說,轉身走了。
走得很慢,素來習慣性的拂袖動作也沒了。
走到廳內,靠坐在沙發上,他垂著頭,半晌不吭聲。
陶荇走進來,笑道:「生氣啦?」
紅衣人慾言又止,咬咬唇道:「沒生氣。」頓了下,繼續道,「真沒生氣,你不用怕我再綁你,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他現在不能忍受陶荇受到半點傷害。
「我只是有些傷心。」閒月擡頭,天色昏暗,屋內開了燈,琉璃吊燈落下明亮而璀璨的光,眼前的面容在燈下若如天人。
他看得有些痴了,好一會兒才回神,撫一撫心口,沉思良久,忽問:「你是不是心裡也很傷心?」
「什麼?」陶荇已經坐在了他旁邊。
「解散家族,卸任家主,你會不會失落傷心?」閒月轉頭,「這個……你們人生雖然不長,但未來也是有很多可能的,你不要失落好不好?」
陶荇沒忍住笑:「我要是失落,就不會解散啦,解散才是輕鬆呢。」
「真的沒傷心?」
「沒有。」
「好。」閒月想了想,「你說輕鬆,那你其實是開心的?」
「嗯,可以這麼說。」
紅衣人笑起來,眉眼彎彎:「你開心,我也覺得開心。」他甩甩袖子起身,那難過情緒褪去不少,但依然籠罩在心裡,令他惆悵。
他不禁一嘆:「到底為什麼不接受我呢?」
也許……」閒月環視這古今交錯的宅子,閉眼思量,「他是人類,我也應該讓自己像人才對。」
他找到思路:「這屋裡的東西都是我用能力復刻的,不算數,要用人類的方式送他東西。」
說干就干,他回頭看了眼沙發上的人,衣袖一揮,化風而去。
他突然走了,陶荇只好靠著沙發上,半躺著等他。
他回來得很快,風一卷,就落到陶荇面前,紅衣翻飛,長發男人仙氣飄飄,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單膝下跪往前一送:「送給你。」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陶荇剛轉頭,就被花杵一臉,他從玫瑰花里擡起頭,才看見面前人。
面前人一臉殷切:「怎麼樣?」說話間眼神裡帶著神秘,「仔細點哦,還有驚喜。」
陶荇要問的話暫時咽回去,接過花束,在那花枝中找到一個紅色小盒。
「打開打開。」閒月輕聲道。
陶荇挑開盒子,一顆閃閃發光的戒指映入眼帘。
「好看嗎,喜歡嗎?」閒月說,「這是人類十分隆重的儀式,叫做求婚,獻花,送戒指,單膝下跪,還要問一句,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抿抿嘴,「你願意嗎?」
「……咱們先不談『嫁』不『嫁』的事兒。」陶荇拈著戒指看,這麼大顆鑽,價值連城,「你怎麼買的?」
他哪來的錢?
閒月眼眸閃爍:「刷你的卡啊。」
「哦。」陶荇十分淡定地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說?」
陶荇伸手:「你先起來。」
「你這表情,還是不接受嘛。」閒月隨他動作起身,實在納悶,「我的姿勢不像人嗎,還是說,哪一步環節漏掉了?」
玫瑰放在茶几上,陣陣清香,陶荇把那戒指舉在燈下,紅色多邊形的鑽石,旁邊圍繞兩圈銀白色小鑽,晶瑩剔透,明艷華貴,他再舉到身邊人面前,對比了下:「我覺得你很適合它。」
他拉起閒月的手,將那戒指戴上:「幹嘛要讓自己像人呢?」
閒月聽此話,沉寂須臾,忽的一哀:「是啊,我再怎麼模仿,都不會是人的。」
這副與人類一模一樣的外表,實在是微不足道的部分,外表再像,也不是人類。
「我是說,你不用像人啊。」陶荇道。
「可你是人啊。」
「這又怎麼樣?」陶荇已把戒指戴好,舉起他手,「好看。」
閒月愣住,所以,他也不是因為不同類而拒絕自己的。
但他又陷入困惑中了,也擡眼看著自己的手,無名指上,那紅寶石在光下熠熠生輝,而他心裡落滿了憂傷。
他困惑了一天,細雨濛濛也下了一天。
到晚上,雨過天晴,推開窗,後院裡小花更繁密,如白雪落在綠緞。
忽有微光閃過天際,他擡眼看,見是一顆流星墜落,明亮小尾巴在空中一瞬即逝。
還沒收回目光,又見一顆流星落下。
接著,又是一顆。
又來一顆……
數百年時光,流星雨也見過多回,沒什麼好看,閒月嘆口氣,關窗。
擡手之際,他微一頓,轉身去了陶荇的房間。
陶荇剛要躺下,被來人拉起:「外面正在下流星雨,你要看看嗎?」
「流星雨?」這個對於從星際來的陶荇來說,算不上稀奇,可他看眼前人眸光微閃,便笑道,「真的啊,看看看。」
說著起身,推開窗子。
道道流星在夜空劃下微光,如金絲布滿天際,儘管不稀奇,但它依然是好看的。
閒月見他欣喜神色,心裡也開心,攬著他道:「我們出去看。」
他攜陶荇飛出窗欞,落到院內,於綠草白花中仰頭,看那細細的光似乎就落在不遠處,四面八方,仿佛將他們包圍。
微風輕拂,花瓣如雪揚,流星如雨落,紅衣人衣袂翩翩,長發輕動。
陶荇道:「為什麼要專程叫我來看?」
「對你們人類來說,這個不是很稀奇嗎,好看的東西,我不想讓你錯過啊。」閒月道,「稍縱即逝的美景,不與你分享,感覺很可惜。」
陶荇輕浮嘴角,拉住他的手:「帶我到高處看吧,看得更清楚。」
閒月眼睛又亮,一把攬住他。
身子一輕,隨風而起。
外面有很多人在舉目看,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對人們非常有吸引力。
他們避開人群,從薄霧浮蕩的田野飛過,穿越城市萬千燈光,掠過青山與海洋,坐在一個古式建築的屋頂上。
是上一回他們來過的地方,紅色屋頂,高高的飛檐,伸手似可觸碰星與月。
聽風裡傳來遠處人們的歡呼聲,有古樹長過屋檐,深綠色的葉子隨風晃動,輕拂兩人的肩。
閒月想起上一回來這裡隱隱泛起的心思,不覺心中微跳了一下。
那時候,他是想吻陶荇的。
可是,一個遲疑,對方再一個轉眸,他就打消了。
如今,卻是忽然生怯,仿佛一個吻有千斤重。
他轉移心思,托著腮說:「你要是喜歡,回頭我把咱們的宅子裡也弄上流星。」
陶荇些微吃驚:「這也能復刻嗎?」
「復刻不了,但我上回去買戒指時看到有一種燈,掛在屋頂上,一閃一閃,就像星辰一樣,也會變化出往下墜的效果,跟流星一模一樣,你們人類真的很聰明,什麼都會做。」
陶荇一笑。
閒月繼續說:「然後,屋裡還怎麼布置呢,你說,我弄,能復刻的我復刻,不能的我去買,古式的,你們這個時代的,都行,我聽說你們現在有錢人喜歡住別墅,我也應該與時俱進,把宅子也布置成別墅。」
一顆流星若從頭頂落,閒月伸手接:「等布置好了,下雨天,我們可以在家裡喝茶下棋,打遊戲,一日三餐不用愁,這數百年時光,你家祖先什麼好吃的沒做過,從古至今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晴天就出去玩,你可以開車,我也可以帶著你飛。」
陶荇點著頭,胳膊搭在旁邊脊獸上:「你在規劃未來啊。」
「對啊,你覺得我想得好嗎?」
清風拂動樹葉,攜來花香陣陣,陶荇的笑意收起。
他轉頭,緩緩擡手,攏住身邊人的肩。
閒月微怔。
陶荇向前靠近,貼近他的面頰。
溫熱氣息撲灑,紅衣的男人眼眸閃爍,忽地緊張起來,臉上唰一下紅了。
陶荇抵著他額頭,沉聲道:「怎麼了?」
「不,不知道,我的心在跳。」閒月聲音也發顫。
他們又不是沒親近過,以前都沒這種反應啊。
「怎樣的心跳?」陶荇的手插/入他的發中,攏住他後腦勺。
「很快,很亂,心動得撲騰撲騰,亂七八糟。」閒月的氣息也不穩了,快要喘不過來,「我,你……」
「我接受了。」慌亂之中,忽聽面前人道。
閒月愣住,心跳好像停了,呼吸也停了。
陶荇仍抵著他的額頭,與他呼吸交織,聲音低沉卻又無盡溫柔:「不要你的感謝,不用你的照顧,鮮花與鑽石不足以讓我欣喜,令我雀躍的,是你對我的關心,是你想與我分享開心,是你的未來規劃里每一刻都有我,而令我心動的,是你的心動。」
他輕撫眼前人臉龐,指端在那紋路上拂過:「其實,我只要你的心動,我接受了,做你的愛人。」
閒月瞪大眼,似懂非懂,甚至想低頭看看自己的心,而還未垂眸,下巴被擡起,一個溫熱的吻復上。
紅衣翻飛,閒月的眼眸陡然一亮。
「呼啦……」建築腳下響起眾人歡呼,一大片流星雨落下,漫天金色雨絲。
下面的人們看不到高處的屋檐,閒月輕喘口氣,摟住陶荇,與心愛的人擁吻在一起。
滄海桑田,千年歲月,不及此刻。
纏綿的吻,不再是暗夜中縱慾的附屬,它如今有萬千欣喜,無邊心動。
不知幾許,流光消逝,擁吻的人不捨得分開。
天際終歸平靜,看星星的人們都進入了夢鄉。
一吻盡,閒月輕擡眸,揮袖攬住他的愛人,攜他而起。
世間陷入安寧之中,清風卷葉,這夜空中,只有他們。
回到燈火通明的古宅,落入更加安寧的地方,無人驚擾,便繼續吻在一起。
偌大的冰箱在光下如鏡,照著人影,閒月隨意一瞥,忽如五雷轟頂,一整個僵住,連忙推眼前人。
而陶荇抱得很緊,沒有讓他推開。
閒月捂著臉:「我的裂紋又出現了,什麼時候出現的,你怎麼不告訴我?」
「在你怦然心跳的時候出現的。」
閒月驚愕,那不是在他們擁吻前就出現了,不,在他接受前就出現了。
陶荇笑:「不用告訴你,出現不出現,都沒關係。」說著,再吻過來。
閒月輕吟了聲,心仿佛落入柔軟棉絮,安寧美滿,他摟緊愛人,與他回應綿長的吻。
吻到呼吸微滯,兩人稍許退離,氣息微喘。
待再吻到一起,便力道漸漸加重。
衣扣散開,紅衣落地,光潔的腳踝一點,兩人的身形消失在一樓。
三樓的房門打開,床邊帷幔浮動。
似此良辰,風清月明。
千年古宅,今日大喜。
之後的日子,他們也真的做到了如閒月暢想的那般,下雨時,就在屋裡看書下棋打遊戲,天氣好,就出去玩,天南地北,大千世界,以前沒機會看的,餘生,自可細細遊覽。
關於宅子的布置,陳設都足夠奢華精緻了,二三樓古色古香,一樓時尚現代,陶荇要補充的是布電布水,然後通網接信號,沒網的話,打遊戲很不方便。
陶氏解散後,陶家各系各家分開,各自營生,他們以前聚在一起,集結的念力強,對異常之物的感知也強,而分散後,這種念力就弱了,慢慢地,他們發現,對於那位宅靈,印象越來越模糊了。
又過一段時間,他們完全忘記了閒月的存在,如若記憶被取走,關於那位宅靈的一切,他是誰,從何處誕生,什麼樣子,究竟存不存在,再無人記得。
他們只記得,陶家的老宅,住著最後一任家主。
陶荇投資王歷的產業後收穫頗豐,為了幫王歷,他自己創立了這個行業的產業鏈,但他懶得管,和上個世界一樣,找專業人士幫他管,坐等收錢就行。
這產業鏈給他帶來非常豐厚的收益,總之,又不缺錢啦。
當然,在宅子裡,其實用到錢的地方很少,畢竟連吃飯都不用花錢。
而且,他發現在宅子裡還有個功效,他不會變老。
不過,出門還是會變的。
過了一些年後,他到了垂暮之年,這個對比就很明顯,推門前是年輕的模樣,推開門走出門檻,就變成了鬢邊花白的樣子。
一門之隔,仿佛不同時空。
閒月調皮,他的樣子明明是不會變的,但有時候出門,也把自己變得白髮蒼蒼,和陶荇牽手而行。
再過一些年,陶荇這人類身軀到了盡頭,壽終正寢。
他讓080查看閒月壽命,本來這個是無法監測的,但是系統一早就說過,靈氣會消散,閒月只剩下一百多年,靈氣消散的時間能夠查看。
080說:「還有三十八年。」
陶荇已經脫離了原主身軀,站在閒月身邊。
但對方看不見他。
他輕聲一嘆:「抱歉,沒能多活一些年。」
他這個身軀已經132歲,到達人類的極限,他活不了了。
還有三十八年,對於生存了千年的你來說,不是難事,對嗎?
「宿主,要離開這個世界嗎?」
「沒法不離開吧。」原主死亡,快穿者必須要離開世界。
系統應聲:「是的。」
「走吧。」陶荇再看一眼紅衣人,轉身。
眼前浮現混沌,他踏入了小世界之間的虛無中。
080:「宿主,這個世界報酬已到帳,請查收,每個世界都會翻倍,還有,程序里說,檢測到任務對象的幸福值很高,您這邊有額外獎勵一千萬,宿主你帳戶現在加起來有兩千多萬了哦。」
「哦。」陶荇於那混沌之中回頭看了眼,輕輕一笑。
「對了,宿主現在帳戶數額達到開啟商城的功能了。」080又說。
「商城,是什麼?」
「就是會有一些藥劑,道具,技能什麼的。」080把商城界面給陶荇看,「額,不過每個世界只能購買一樣,也只能購買一次。」
陶荇隨意點開技能一欄,「讀心術,隱身術,記憶追蹤……一個技能要兩千萬?」
呵呵,這就算能多買幾次,他也沒錢啊。
他翻了個白眼,點道具欄:「萬人迷光環,餓不死營養液,長效清潔劑,死遁回歸卡……一個六千萬,滾!」
再點藥劑欄:「保命藥劑,療傷藥劑,補……補腎藥劑?」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才用不到呢。」陶荇關閉商城。
「好的,宿主,那是直接進入下一個世界,還是歇一歇?」
陶荇沉默片刻,道:「直接去下一個世界。」
連續兩個世界都是他,已經很巧,下個世界應該沒這個概率。
那就不必等,早點完成任務吧。
古宅里。
閒月守著屍體,直到腐爛。
而後,他一揮袖,復刻了一整個屋子陶荇的屍體,地上沙發上,牆上,扶欄上,桌子上。
他不能復刻活物,只能是死物。
復刻出來的,也是死物。
等這一屋子屍體也都腐爛,他揮袖讓這些爛掉的屍體消失。
宅子裡又空空蕩蕩了。
閒月打開門,靠坐在門檻邊。
這門外之前是一圈鐵柵欄,後來陶荇改成了院子,但他死後,就沒人打理了,那大門半掩,也不知道是鎖壞了還是怎樣。
但都無所謂,閒月倚靠著木門看夕陽,看著看著,睡著了一會兒。
再一睜眼,面前忽有個小孩探過來。
見他睜眼,那小孩駭了下,往後一退:「對不住,我只是想看看你還好吧。」
這是個五六歲的孩子,手中拿著幾枝野花:「那門沒關,我路過,以為你暈倒了,就想看看,你沒事就好,我馬上出去。」
小孩往後退,看著宅子不禁感慨:「大哥哥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哇。」
閒月沒好氣揮手:「嗯。」
小孩抿嘴,把手中花遞上來:「大哥哥你的衣服真漂亮,像電視裡的神仙一樣,你長得也好好看啊,你別生氣,我真的以為你病了才進來的,我給你賠禮。」
閒月低眉,看到那一束小白花。
他接過花,覆在鼻子下一聞,花香拂過鼻息,他起身,對小孩道:「你進來。」
「好啊。」小孩對這宅子十分好奇,跟著他踏進門檻。
門內,閒月回頭,自他眉間一點:「好了,你可以走了。」
「啊?」剛進來就要走啊,小孩失落轉頭,慢騰騰走出了院子。
閒月看他走出,一揮袖關緊院門。
陶家人說得沒錯,他雖不是神,但有著超出自然的能力,只要他想,給人賜福有什麼難呢?
他給這個小孩點了個幻象,往後,小孩會遇到諸多好事,一生好運。
沒什麼原因,就是這個小孩合眼緣。
大門緊鎖,閒月舉著這束花,靠著沙發上,微微一笑。
這晚,忽下大雨,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第二天,附近的人們震驚發現,陶家那個千年老宅,倒了。
斷瓦殘垣,倒得很稀碎,沒一塊完整的地方。
他們分析可能是被雨衝倒了,也可能是被雷電擊中了,這宅子那麼久,經不住暴雨也正常。
「沒有人被壓在裡面吧?」有人說。
搜尋隊裡里外外仔細尋找過:「沒有人,也沒有什麼生活氣息,這裡應該幾年沒住人了。」
人群里,有一個小孩衝出來:「你們要不要再仔細檢查一下,昨天我還看到有人的。」
「小朋友,我們確定,真的沒人。」搜尋隊道。
「可……」
「這裡不會有人的。」旁邊人接話,「這陶家老宅住著他們最後一任家主,他一個人住,如今陶家人四處分散,本地的很少了,不會有人來這裡,那位家主按年齡算……應該早就過世了。」
小孩望一眼那潮濕而荒蕪的廢墟,只想,他沒有看錯,他真的在這裡見過一個人,一襲紅衣,長發輕動,他一生也不會忘記。
人們叮叮咚咚收拾著廢墟,以後,這裡大概會建造新的房子,曾經的舊宅,慢慢地,會消散所有痕跡。
而那位古宅之靈,在這舊宅倒塌的一刻,釋放靈氣,煙消雲散。
他只比陶荇多活了六年。
他沒有等三十八年後「壽終正寢」,沒有他的世界,索然無味。
虛無之中,陶荇踏過混沌,進入下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