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2024-09-13 18:37:18 作者: 蔓越莓酶

  第65章

  兩人一直喝到了後半夜。

  臨近天明, 地平線上翻出一線淺淺的魚肚白。

  伊代聽得下人匯報來尋他們時,不勝酒力的二人以地為席以天為被,早已醉倒在緣側相擁而眠、呼呼大睡。

  容顏甜美的半妖少女攥著陰陽師少年的衣襟, 枕著他擱在地板上的長臂,耳朵睡得東倒西歪,蓬鬆順滑的長尾巴也不客氣, 乾脆搭在了少年腰側。

  而陰陽師一隻手當著枕頭, 一隻手嚴嚴實實地圈著少女後腰,冷玉般的臉上泛著醉酒的酡紅, 寬袖充滿占有欲地蓋住了少女小半個身體。

  星辰與日光齊齊傾灑在二人身上。

  

  伊代瞧了一會,淺笑著嘆息一聲,放輕腳步退了出去。

  ……

  在伊代家住了一日, 也到了啟程回京的時候。

  伊代千恩萬謝, 陪著他們走了好一程才告別回家。

  送走伊代, 由希放下牛車的帘子, 看向挨著她坐的白髮少年。

  五條撐著下頜睨她, 目光落在她白皙手腕上,盯了好一陣,不知在想什麼, 眸色有些幽暗。

  「都順利逃出去了, 怎麼突然又乖乖回來了?」他懶洋洋開口。

  她皺皺鼻子:「小精怪們說, 飛天要來砍你。」

  「……就為這個?」

  他的語氣有點驚奇,也有點滿不在乎, 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被飛天怎麼樣,這讓由希輕微地被咽了一下。

  雖然飛天確實奈何不了他啦, 雖然小五條也很強啦,但她好歹也趕了那麼多里路, 做了好一番思想鬥爭,拼死回到伊代宅,想要把他救下來的欸?

  這個人的口吻未免也太輕飄飄了吧!

  少女斜他一眼,鼻子裡輕哼一聲:

  「人家善心大發,見不得可愛的小五條命喪黃泉。才不是為了你,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這話非但沒起到回擊的作用,反而讓五條胸腔顫動,愉悅悶笑一聲。

  好長一條腿,很過分地又蹭了過來,熱烘烘地緊貼著她的大腿。

  本來就因為五條太大隻而顯得很逼仄的空間,這下可供她活動施展的地盤又少了一大塊。

  由希把被壓到的尾巴抽出來,氣呼呼地瞪他,小手一揮,想要趕人:

  「你走開,好熱!」

  五條充耳不聞,眼睛亮晶晶的:「哦——原來是為了我呀。」

  「都說了不是為了你!」

  「欸——是嗎,是這樣啊。也是啦,畢竟我這麼強又這麼好看,怎麼可能不喜歡嘛。」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好熱,快點把腿挪開!」

  「貓一窩是生多少崽子?好像挺多的吶。」

  「不知道,反正不少。」

  「……等一下,你幹嘛把頭也靠過來啊!這不是更加熱了嗎!」

  兩條腿橫著擱在她大腿上,手臂摟著她脖子,彎腰將臉貼著她面孔的少年,坐姿比深閨貴女還要嬌弱。

  不僅用那種她看不太懂的眼神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瞧,臉上還露出那種很餓的,叫她心口砰砰亂跳的甜蜜笑容。

  五條舔舔唇:「純白的小貓崽……唔,好像挺可愛的。」

  ……所以到底是在指什麼?好奇怪,她完全聽不懂!

  *

  春去夏至,秋過冬來。

  摘青梅採蓮子,吃柿子打雪仗。

  又是一年開春。

  托人悄悄往五條家遞送和歌的人家愈發多了。

  一封封的書信被下人們捧著呈了上來,什麼左近衛大將與式部卿,由希聽得頭昏腦漲,像在聽天書。

  妖族間只有領地與實力劃分,哪像人類那麼複雜。那樣多的官銜,也不嫌背起來累得慌。

  她坐在樹上拿著果子,看著又一封書信送進來,只覺心中沉悶,好像兜頭被套了麻袋紮緊似的。

  可為什麼悶,她又說不上來。

  這春風太惱人,花開得太香太刺鼻,前兩天下了雨空氣太潮,弄得她尾巴濕濕的……

  怪來怪去,她看什麼什麼不爽。

  少女亮出虎牙,憤憤咬一口果子,尾巴啪嗒啪嗒拍打著枝幹。

  還是來尋她的小夥伴把她從樹上喚了下來。

  「最近……」

  由希摸摸心口,旁側坐著伺候五條家主夫人的婢女,也是她混了一年,唯一一個混熟的人。

  「總覺得這裡悶悶的,透不過氣。」

  小夥伴伸手去摸她的額頭:「不會是病了吧?有哪裡疼嗎?」

  由希搖頭:「疼倒是不疼。就是看著那些給五條的信,覺得煩煩的。」

  「……」小夥伴立刻無語地收回了手,沒好氣道,「你這是相思病!」

  「哦。」由希點點頭,耳朵耷拉下來,面露憂慮,「相思病是什麼病?」

  小夥伴看上去好像要氣絕了。

  「我說怎麼你和五條大人進展就是不順呢。」

  小夥伴嘀嘀咕咕,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下少女腦門,「意思就是,你喜歡五條大人。看到那些信,心中吃味,覺得不爽了。」

  啪一聲。

  由希呆呆鬆手,果子一下掉在地上,汁水四濺,將泥土染紅。

  她看看小夥伴,又扭過頭,去瞧牆底下擁作一團,躲在草叢裡,悄悄行不軌之事的一對發.情小貓。

  小貓發現有人偷看,很氣憤地喵了一聲,百忙之中抽空罵道:

  「好沒有分寸感的人類!不知羞!沒見過喵大人生崽子啊!」

  「……」

  被劈頭蓋臉罵了好一通的少女恍惚轉回臉,陷入貓貓宇宙。

  她沉默片刻。

  然後結結巴巴,滿臉通紅,舌頭打結:

  「你、你是說,我我我,我想和五條,交.配?」

  小夥伴看起來好像要被她氣進棺材板了。

  許是因為下午那些奇奇怪怪的話,由希一晚上沒睡著,臨近天明,才因睏倦輕輕闔了眼,小睡了兩個時辰。

  她是被熱醒的。

  踢走被子撩起下衣,分明已經穿的是最薄的裡衣,卻還是覺得莫名燥熱。

  由希難受地擰緊眉,翻來覆去好半天,一點也沒好轉,只好一骨碌從榻榻米上爬起來,盯著被汗浸濕的白衣,愣愣發呆。

  好奇怪。

  不對勁。

  之前從來沒有過。

  她爬起來,倚著窗吹了會風,臉頰的溫度卻沒有降下去,那股難受的勁兒也始終如蟻附膻,揮之不去。

  由希蹙起眉。

  若說身體不適,好像也不疼,昨日吃食也沒什麼特別的,十分正常。

  她滿心困惑,目光飄到牆根——昨天才見過的那對小貓咪,一大早又躲在陰涼處辛勤耕耘。

  她不想再被罵,合了窗正欲趴回榻榻米上,腳步卻忽地一頓。

  少女面色古怪,摸摸臉蛋,又瞧瞧莫名其妙有了自我意志一樣繞著兩條勻稱大腿、淺淺蹭著腿根的尾巴。

  最後她衝到窗前,掃一眼親親熱熱的小貓們,眼神放空,逐漸呆滯。

  咦、咦?

  不、不會吧?

  這難道,難道是那個?

  傳說中的,春天來了,所以動物們也要行動起來的,那個那個?

  對純情少女來講,是不是太過刺激了?她可不知道半妖還有這種習性!

  根本就沒人教過她呀!

  她面露驚恐,抱頭蹲防。

  ……

  最近,家裡養的小貓很不對勁。

  不僅把自己關在房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平時能幹兩碗飯的大胃口也驟然縮減,硬生生成了個文靜秀氣、動筷子只動小半口的深閨千金。

  五條一手搭膝一手持扇,懶散臥在榻上。

  屋內點著香薰,他換了身金銀繡鶴紋的黑色狩衣,眉眼精緻,氣宇軒昂。

  那隻修長冷白的手探出寬袖,拿捏著蝙蝠扇扇柄。聽完下人呈上的消息,便輕輕敲了下上好紅木做的書案。

  「嗒。」

  不怎麼用力,卻叫下人們心中一凜,愈發誠惶誠恐,頭垂得快要含進胸口。

  面對這位性子捉摸不定、惡劣又強大的少家主,下人們大氣也不敢出,整整齊齊站在過道兩側,眼觀鼻觀心,努力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們聽見很輕的,從榻上起身的聲音,緊接著寬大衣袖掠過餘光——那仔細拿香撩過的綢緞柔軟光滑,純粹墨黑一閃而逝,泛著冷然梅香。

  這位才從東國回來的小少爺,才坐下抿了兩口茶,就又利落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轉過曲折迴廊,行至少女閨房。

  五條難得耐下性子,指骨低著扇柄,拿合攏的扇尖敲了敲門。

  「飯放外面就成。」

  少女悶悶的聲音,好似隔著一扇又一扇的門,聽著有點奇怪。

  五條又敲了下門。

  「放門外,我一會自己出去拿!」

  他挑眉,懶得再推拉,手腕使勁,扇面裹上一層咒力,輕輕橫在障子門前一推——

  整扇門霎時應聲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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