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024-09-13 18:36:14
作者: 蔓越莓酶
第24章
五條貓被拍了個措手不及。
軟膩小手拍上貓咪最敏感的尾巴根, 惹得五條貓身體驀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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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根是小貓咪連接脊柱的重要位置,感官神經分布密集,由希用的力道並不大, 只是像哄孩子那樣輕輕拍了兩下,卻足以帶來一陣陣酥麻無比的電流。
五條貓忍不住瞳孔大張,藍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爪子一下一下刨著地毯, 弓起腰進入了興奮狀態。
「咪、咪嗚?」
這是什麼!
小貓咪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
它好奇地扭過頭,氤氳著薄薄水霧的藍眼睛看向身後, 尾巴尖尖不由自主地繞上她細細的手腕,含羞帶怯地顫抖著。
水藍絲帶若有似無地掃過她掌心,長長尾巴像朵迎風飄揚的蒲公英。
由希沒再立即接著動作。
憑藉多年的雲養貓經驗, 她知道不同貓對於拍屁屁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樣。
有的貓喜歡得不行, 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中有二十八個小時獨享主人的拍屁服務。
有的貓就很討厭別人碰它的尾巴, 尤其是根部部位, 哪怕只是稍微碰到一點也會馬上跳走。
由希仔細觀察了一下五條貓的反應, 見它沒有抗拒也沒有想逃跑的意願,心下鬆了口氣。
看來五條貓並不討厭拍屁。
她略做思考,打量著挑了一塊瞧著最軟的位置, 輕輕地持續拍打起來。
五條貓敦實的屁股肉發出沉悶聲響。
一陣陣奇異電流竄過小貓咪的腦子, 五條貓感覺腦髓里都開始淌起了甜甜的糖漿。
它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 喉嚨里不停打著響亮的呼嚕,聲音拉得又綿又長。
整隻貓也乾脆就地融化, 沒骨頭似的臥在地上,變成一灘奶白色的香草味牛奶。
眼見五條貓爽到憑空踩奶, 由希受到鼓舞,手上也愈發賣力。
只是人力終歸有所極限。
沒過一會, 無情的拍屁工具人就有點想放棄了。
她甩甩手,又揉揉發酸的腕骨。久久沒等到她重回工位的五條貓扭過頭,水盈盈的藍眼睛流光溢彩。
「喵嗚喵嗚。」
還沒爽夠的五條貓冒出不滿的咕噥。
它就像一個盯著工人幹活的包工頭,大眼睛比監控還好用。
見由希停了手,五條貓低頭,把腦袋湊過去,抱住由希的小臂,拿牙齒叼著她的手指輕輕研磨。
那一連串甜得仿佛能掐出蜜的喵叫勝似催促。
由希對大白的撒嬌一向沒什麼抵抗力。
話是她自己說的。
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
她認命地哀嘆一聲,捋起袖子下定決心,接著給五條貓揉屁。
半晌。
爽過一輪的五條貓終於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由希累得不行,將兩朵山茶放進花瓶後,人一下沒了精力,爬上沙發斜斜躺了下來。
五條貓躍到她身邊,臥下來靜靜盯著她,一聲不吭。
也不知在想什麼,那雙藍眼睛專注而灼熱,亮得嚇人。
由希被看得有點心慌。
她有些糊塗,明明才哄好大白,怎麼還會露出這副表情呢?
她想伸手摸摸小貓咪的皮毛,可手剛搭上去,才摸了一會,她眼皮就漸漸打起了瞌睡。
由希陷入了短暫的夢鄉。
夕陽西沉,天邊綺麗晚霞漸漸落幕,濃郁深沉的黑夜徐徐攀上天穹。
昏暗無光的公寓內,一汪星月遁入客廳,映亮女人面孔。
她身上不知何時多了條乾淨的毛毯。
五條貓叼著毛毯一角,悄無聲息踩著沙發皮套,將毯子拉至由希肩膀處。
它鬆口,毛毯落下。
蓋好毯子,尾巴蜷起,五條貓又重新在她身側臥了下來。
她睡得很熟。
清暉勾勒出她恬靜的面部輪廓,鼻子秀氣,小嘴微張,臉蛋微微泛紅。
捲曲的銀白長發散在耳側,毛茸茸的,讓她看起來像是在窩裡小憩的可愛小動物。
黑暗中,貓科動物的眼睛發著瑩瑩亮光。
五條貓頂著兩顆大燈泡一樣的眼,幽幽看了由希一會,忽然起身。
它拿前爪扒拉扒拉沙發套,輕巧避開她鋪展的長髮,邁著貓步來到了她臉側。
五條貓伏低身體。
這是一種進入捕獵的預兆。
小貓咪的瞳孔也不住地在圓形與線性之間飛快變化,表露出它此刻高度興奮與集中的精神狀態。
暗光落入那雙眼瞳,暈出一抹幽沉暗藍。
它居高臨下地盯著由希。
方才感受到的興奮與戰慄似乎還在血管里流竄,叫它感覺牙齒痒痒的,很想張口咬點東西,好止住那陣灼熱。
撥開海藻般柔軟的長髮,一截細長的脖頸便露了出來。
不曾長久暴露在太陽下的皮膚白膩如霜,好像只要輕輕一碰,那點柔滑就會頃刻間在指尖融化。
五條貓磨磨牙,張口叼住了由希的脖子。
幾乎是蠻橫的、毫無章法也不分方向的啃咬,虎牙研磨著她細嫩的皮肉,留下淺淺紅印。
如公貓面對心儀的雌性殷切求偶那般。
它喉嚨里溢出低低的:
「喵嗚。」
*
月色映亮石子小路。
乙骨憂太回宿舍時,恰好撞見了七海建人。
少年腳步一頓,面上顯出兩分糾結與猶豫。
五條老師對西園寺的特別,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遑論本人也壓根沒有想隱藏的意思。
但他更沒有忘記,這位西園寺小姐,是七海先生的前任。
三個人的關係剪不清理還亂。
而乙骨憂太唯一的一段感情經歷,是早已死去的青梅竹馬里香。
兩人純愛得不行,唯一的親親還是吻臉蛋。
七海先生大約還不知道,五條老師的飼養員即是西園寺小姐這件事。
這對感情經歷尚還青澀的少年人來說,實在是讓他感到為難,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七海。
乙骨憂太往肩膀上抻了抻劍袋。
他身上繚繞著些許酒氣。
兩面宿儺死後,心腹大患便只剩一個羂索。今天大家看到活的五條老師又太開心,以至於聚到剛剛才散。
七海建人也看見了乙骨憂太。
金髮男人往前兩步,禮貌頷首:「乙骨同學。」
離得近了,他聞到乙骨身上極淺的酒味,微微皺眉,面露不贊同。
「乙骨同學,你還未滿二十歲。」
乙骨憂太撓撓臉:「抱歉,因為太開心了。」
酒是秤金次從家入老師那搞來的。
家入老師那有許多存貨,據說她本人於高專就讀時便是個菸酒不離身的刺頭分子,每每惹得校長很是頭疼。
聽聞秤金次想要拿酒助興,家入硝子沒有多說,體諒地從存貨里抽出兩瓶清酒。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
家入硝子告知了他五條悟變成貓的事,可他因為今日事務繁忙,沒能來得及與五條悟見上一面。
七海:「……五條先生還活著,確實值得慶祝。」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乙骨憂太老老實實應下。
七海看他一眼,忽道:「乙骨同學,你見到了西園寺嗎?」
乙骨愣住。
他略顯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心中思忖要如何回答。
大約是這副為難的模樣太明顯,七海建人瞧了瞧他,平靜道:
「我看見了西園寺朋友圈發的照片,是變成貓的五條先生。」
乙骨詫異一瞬,很快又想明白。
今日見到五條老師時他們幾個學生拍了照片,也許是虎杖發給了七海,而恰好,西園寺又喜歡曬貓。
照片合上了,基本不難猜出事情脈絡。
乙骨憂太嘆了口氣。
他斟酌著開口:「前兩日,接到「窗」的報告,長野縣中野市出現了特級假想怨靈……」
到底是五條悟一手帶出來的學生,他雖感到為難,但還是下意識地替五條悟做了遮掩。
五條悟說西園寺與詛咒的事全權交由他調查,乙骨便刻意將相關信息省略,只簡單說自己是巧合之下撞見了西園寺與五條悟。
說完,乙骨憂太不禁又長長嘆了口氣。
這叫個什麼事啊。
還不如讓他去刀特級咒靈呢,起碼比現在自在。
乙骨憂太想著,擡頭看了七海建人一眼。
男人面色依然平靜。
只是——
乙骨的目光落至男人不自覺捏緊的指骨。
流雲輕輕遮擋月亮。
冬日晚風蕭索,枯木落下細長而扭曲的黝黑影子。
面前男人那頭漂亮的金髮似乎也染上了兩分深沉的影子。
七海建人喉結微咽,聲音有點啞:「西園寺,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不待乙骨回答,七海建人又扯松襯衣領口。連日來的勞碌讓他顴骨愈發清瘦,眼下也拓印著淡淡的青黑。
七海建人垂眸,自問自答:「不,從她朋友圈的近況來看,應當是過得還不錯。」
「……」
「那就好。」
金髮男人彎唇笑了笑。
*
由希覺得這兩天實在糟心透了。
正月將至,本該是心照不宣一齊放假靜候元日來臨,可偏偏今年項目太多太趕,因此直至大晦日當天,由希還在公司加班。
臨近下班,業務部門的人找過來,同她吵了一架。
她認得這人,是被調走的那位部長的得力幹將,據說再過段時日,他也是要跟著過去的。
而這位得力幹將找過來的理由很簡單,是為了明年一季度的預算問題。
他先是說測算不合理,又說故意剋扣他們業務部不給批錢,最後搬出一套經典語錄:
「我們做的是業務,是給公司創收的!」
「你們職能人員躲在後面躺著吃我們做出來的成果,不能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
由希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今已是八點。
窗外夜色正深。
她對著電腦坐了一天,對表對得眼睛生疼。剛拿起眼藥水準備撐開眼皮滴下去,沒成想就碰上了這糟心事。
由希放下眼藥水。
出社會這麼些年,她也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比之更胡攪蠻纏的也不是沒有。
再加上今天是大晦日,明天便是新年,現在動怒,接下來一整年都會容易生氣。
只要像往常一樣,拿出平靜得體的態度對付過去即可。
……拿出以往平靜得體的態度。
對面的辦公大樓已經熄燈,每個窗戶都黑漆漆的。這棟寫字樓臨近商場,晚上八點,又逢正月假期,窗戶敞開了一條縫用以透風,隱隱能聽見一絲從縫裡飄進來的歡笑聲。
可辦公室很安靜。
烏壓壓低著的頭,臉上寫滿疲憊。
偏偏,這位得力幹將先生還在洋洋得意地噴著唾沫星子。
「……」
她露齒,親切一笑,「瞧你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面子大得能當餅吃呢。」
「對公司制度有疑問,比起找我,不如直接找社長。」
「——畢竟您面子這麼大,不是嗎?」
兩人吵得驚動了大領導。
從會議室出來,已經是八點半。
雖說占了上風,可她心底還是憋著團氣,回到工位時的臉色不太好。
摸了會鍵盤,又起身去廁所。
恰巧,撞見實習生躲在廁所間裡打電話。
女孩小小聲:「媽媽,你先睡吧,別等了,估計得弄到挺晚的。」
「……哎,沒辦法,我也不想加班。」
由希聽了兩句,又退到走廊。實習生出來見到她,臉上有點心虛與尷尬。
「西園寺前輩……」
「你先下班吧。」由希說。
「啊?!」實習生瞬間大驚,她咬唇,「西園寺前輩,我剛才、剛才是說著玩的——」
由希見她這副著急模樣,便明白了她的擔憂。
女人無奈笑了笑,伸手拍拍實習生的肩膀:「沒事,不是要開你的意思。今天跨年,早點回去吧。」
實習生是她手底下的人。
她總歸有那麼點話語權。
實習生大喜過望,甜甜謝過兩聲之後便趕忙收拾小包,撒開腳丫沖向了電梯。
由希目送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垂眼想了想,走到樓道間靠著牆壁,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餵?媽媽。」
「沒什麼,只是突然有點想你了。」
*
走出辦公大樓時,已是晚間十點半。
外面逐漸下起了細雪,淡青色的飄絮若有似無地灑落。
天氣冷,由希跺著腳驅寒。
過了馬路,在距離公寓一條街的路口,她忽然看見了一隻眼熟的白色毛絨絨。
路燈照耀著毛絨絨的皮毛。
長毛尖尖被染上絲絲溫暖的昏黃,它四隻爪爪踩地,眨巴著藍眼睛,忽然十分歡快地「喵」了一聲。
小貓咪高高躍起,緊接著如一顆炮彈般,直直衝進了她懷裡。
由希微怔。
——大白是特地來接她的。
不知為何,她就是如此篤定。
她不由摟緊了五條貓。
涼涼的雪落到她鼻尖,很快就融化成了水珠。
而在這一刻,那些疲憊、煩躁與低低壓下的思念,似乎都隨著落到她臉上的雪一樣,被體溫捂熱,漸漸消融成一汪柔軟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