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024-09-13 18:36:01 作者: 蔓越莓酶

  第16章

  由希看著他,搖頭拒絕了。

  她面露同情,欲言又止,憂愁皺眉,最後扼腕長嘆:「五條先生,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五條悟:「?」

  她斟酌著語言,嘗試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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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會生病,這很正常,無可避免。」

  「你只是眼睛不小心生了病,和感冒發燒別無二致。不需要以傷害自己的方法,去刻意證明自己的「正常」。」

  五條悟:「……」

  他看著由希誇誇而談的模樣,忍不住憋笑憋得肩膀抖動,最後冒出一聲:

  「噗。」

  正泛泛而談的由希怔住,狐疑看向他。

  五條悟連忙正色,唇角卻還帶著揮去不之的笑意:「啊,那個是——」

  「五條先生。」

  由希打斷了他,猶豫,「你剛剛,是放屁了嗎?怪響亮的。」

  「?」

  五條悟徐徐打出一個問號。

  「沒關係,我不在意,一點也不臭。」

  顧慮到他的病人身份,由希顯得異常好說話。

  她明明小手緊緊捏著鼻子,嘴巴卻說著「完全不臭」,甚至表情親切地替他指出廁所方位:

  「廁所的話,往前直走再左拐就是了。」

  她想了想,看著他被眼罩蒙住的眼睛,沉思,「還是說……我帶你去?」

  「……」

  看熱鬧的迴旋鏢鏢中自己,五條悟臉色僵住,笑不出來了。

  五條悟有一雙稀世六眼。

  幾百年僅才出現一例的至寶,五條家最引以為傲的血脈象徵。不僅可以清楚看見咒力的流動軌跡,甚至能直接看穿術式的作用原理。

  而代價就是,無所不在的信息會不停紛涌而至,所以他才需要用特質的眼罩來擋住眼睛。

  這樣一來,六眼的視力不受影響,卻能降低無效紛雜的信息流。

  五條悟剛想辯解,路經他們的掃地阿姨忽然腳下一個打滑,嘴裡「哎唷」一聲,身體搖擺間不慎將大桶往前一推——

  嘩啦啦。

  漫天金紅落葉飛揚。

  眼看紛紛揚揚的落葉就要撲上二人,由希匆忙一個正步昂首上前,挺身而出擋在五條悟身前。

  「五條先生,請你躲在我身後!」

  由希只來得及喊出這一句,眼前已是洋洋灑灑金紅交織。她屏息凝神,閉緊了眼,表情誓死如歸若英雄赴義。

  好半晌,直至那陣披頭蓋臉的感覺過去,她才呸呸兩聲吐掉嘴裡殘葉,狼狽掀開眼皮。

  掃地阿姨慌了神,在一個勁兒地道歉。

  由希安撫兩句,匆忙扭頭去看五條悟:「五條先生,你沒——」

  她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五條悟躲在她身後,理直氣壯揪著她的衣擺,怎麼藏也藏不住的高大身量委委屈屈壓下來。

  另一隻手則護在自己臉前,長腿彎成了內八,姿態弱柳扶風,叫她好似看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千金。

  看起來柔弱可憐又無助。

  只是這深閨千金,委實長得太壯了點。

  「……」

  這就是身殘志堅人士的茍命速度嗎?

  由希可疑沉默一瞬,乾巴巴,「哈哈,五條先生,你躲的動作真快。」

  五條悟嬌弱無力地點點頭。

  他雙手捧住自己面孔,又很刻意地鼓起臉頰,嘟著嘴唇,露出一派無辜且清純,如女子高中生一般楚楚可憐的神色。

  「抱歉吶,人家受到驚嚇就會這樣。還是身子骨太弱了,嚶嚶。」

  「……」

  由希眼神飄忽,不敢直視他泛著光的油膩嘟嘟唇,機械答道:

  「啊、嗯。沒、沒關係。保護智障……不,殘障人士……呃,應該做的。」

  正巧,七海建人打完電話回來。

  見由希沾著葉片滿身狼狽,他微愣,沉聲:「發生什麼事了?」

  由希將事情簡單一說,七海建人眉心霎時狠狠一跳。

  他用力按了按眉骨,看向這位從學生時代起就總愛捉弄後輩、既不正經也不著調的白毛學長。

  這場鬧劇最終以七海趕來嚴厲批評五條作結。

  雪發青年聽著後輩沉穩有力的說教,出乎預料地乖乖點頭應和。

  五條悟左右看看,發現公園裡有一輛冰激凌車,於是大步走過去,給三人分別買了一個甜筒,臉上笑嘻嘻的:

  「知道啦知道啦,再念叨就會變成複讀機老爺爺了哦,七海海。」

  七海不吃,他下單的那根香草就歸給了五條。

  給由希的則是薄荷巧克力。

  碰巧,正是她喜歡的口味。

  公園楓葉燒得如火如荼,由希站在色彩鮮亮的滿地金紅之中,低著頭,銀白捲髮披散,十分安靜地摘著身上樹葉。

  五條悟目光不禁落到她的頭頂。

  那裡還沾著一小片火紅楓葉。

  紅與白,涇渭分明,惹眼得緊。

  五條悟眼中笑意加深。

  然而這份輕鬆的笑意,在看見七海替由希打理髮梢後,漸漸像退潮的河川一樣遁入水面之下。

  他抿著唇,時隔多年,心底又浮起了微妙且熟悉的煩躁。

  七海建人正替由希一一摘去她沒瞧見的碎葉,並沒有察覺前輩的古怪面色。

  五條悟看看他們,故意很響亮地哼了一聲。

  無人搭理。

  一個忙著吃甜筒,一個在給女朋友摘葉片。

  五條悟沉默片刻,忽然很幼稚很孩子氣地張大嘴,泄憤似的嗷嗚一口含住整個香草球,臉頰鼓鼓,奮力吸溜。

  *

  再遇到五條時,是一場意外。

  十月底,由希去大阪出差。

  她跟著大領導一起同客戶吃了頓飯,事情在飯桌上順利談完,離預定的返程日期卻還剩一日。

  眼下時間空了出來,大領導這會心情好,便大手一揮給底下的人放了假。

  兩位同事興奮地查起了旅遊景點指南,發現網上說這裡有一家遊樂園不錯。

  臨近萬聖,遊樂園還開展了特別活動,比如南瓜露天鬼屋。

  同事興奮得摩拳擦掌,由希也有點想看看,於是三人一拍即合,朝遊樂園進發。

  而事情便是從這裡逐漸變得不對勁。

  鬼屋開放時間是在晚上,三人等了半天才等到鬼屋開放,勉強混進第二批進去。

  走至半途,由希卻與其他人失散了。

  這露天鬼屋彎彎繞繞,草坪修剪得很高,做成了迷宮的模樣,但實際距離並不長,遊玩時長恰到好處地控制在半小時之內。

  可奇怪的是,她周圍空無一人,無論怎麼走似乎都在原地打轉。

  天色越來越暗,潑墨似的黑籠罩下來,照得身邊鬼影森森。那豎起的南瓜稻草人笑容誇張詭異,手裡的裝飾電鋸不經意間,似乎隱隱動彈了一下。

  可等由希回頭望去,又發現一切正常。

  見鬼。

  正當她疑心自己真的倒霉到撞鬼之時,拐角處緩緩走來一個高挑身影。

  天色太暗,她沒看清臉,最先見到的是那頭張揚亮眼的羽毛球白髮,可這已經足夠讓她下意識出口:

  「五條先生!」

  這頭標誌性的奇怪髮型,她至今只在五條一人身上看見過。

  來人腳步微頓,忽而擡起一隻手朝她揮了揮。他身影由遠及近,漂亮精緻的面容也逐漸自黑暗中明晰。

  五條悟一手插兜,唇角含笑,聲音慵懶:「嗨。」

  欣喜過後,由希又有點為難:「你也迷路了嗎?」

  她記得五條患有眼疾,這會怕是比她還要懵。

  不認路的兩人撞上,只能說是雙倍的無頭蒼蠅亂飛。

  五條悟看著她皺巴巴的小臉,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唔,大約比你好點?」

  未待由希再說什麼,他率先轉身,雪發在黑暗中晃出一道微茫。

  「要跟緊我哦。」

  由希匆忙跟上。

  說來也怪,她自己一個人無論怎麼努力也出不去的鬼打牆,跟在五條身後這麼左拐右拐三兩下,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她回到了鬼屋的入口處。

  七彩霓虹次第點亮遊樂園,四周鬧鬧哄哄。正是煙火盛典,火樹銀花朵朵盛放,如萬丈霞光照亮天際。

  明亮火色與昏暗陰影交替之際,由希突然開口:「五條先生。」

  「嗯?」五條悟站得筆直,欣賞著天上煙火,懶懶回應。

  她語氣納罕,就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看來,我好像是個不得了的路痴啊。」

  她的眼睛,居然還沒一個有眼疾的人好使。

  五條悟愣了下,望著她異常嚴肅的臉蛋,忽然笑得不行。

  慶典鼓點歡快,遠處聲浪震天。

  兩人隔著彩燈並肩站在光影之中,女生一頭銀白長發映著渺渺金紅,鮮亮如那日公園沾上的落葉。

  他忍不住擡手,胡亂揉了一把她的腦袋。

  距此一日後,十月三十一日。

  「澀谷事變」爆發,現代咒術最強——五條悟被封印。

  至此,咒靈與詛咒師方大獲全勝,拉開了屠戮東京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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