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天內理子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是星漿體, 雖然小時候的她並不清楚這個詞的意義，但那時候的她並沒有在意這種事，因為覺得自己和其餘人沒有任何區別。

  有玩得好的朋友，有愛她的父母, 有美好的童年……

  然後, 她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了, 豪華又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她與一直照顧她的女僕黑井，還有偶爾會上門來跟她說奇怪的話的大人。

  星漿體, 星漿體, 星漿體……

  他們會一遍遍在她耳邊提醒她，告知她，她是五百年一次適合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漿體，將會成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救世主，真是偉大的名詞啊。

  不可否認, 在曾經她的的確確發自內心的為此自豪過, 為自己身為星漿體這樣的身份, 這樣的榮耀,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做了個夢, 夢到了去世多年的父母。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 即使家裡還保存著許多他們的照片，即使她偶爾在想起他們時會拿出相冊翻看，但是不一樣的，那種感覺與翻看相冊時見到他們時不一樣的。

  天內理子發現, 她其實很想他們，很想很想, 但她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這便是死亡帶來的痛苦。

  與天元大人同化是死亡嗎？她不知道，但她卻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同化後她便再也見不到黑井，見不到她的朋友，就如同她再也見不到她的父母那般。

  一定會很寂寞吧……

  意識到這些，她從床上坐起捂著臉哭了許久許久，因為她知道自己早就沒有退縮的餘地了，在她作為星漿體出生的那一刻起，『天內理子』並不單單只屬於『天內理子』一個人的。

  所以在接下去的每一天裡天內理子都會認真的生氣、大哭、大笑，認真的活著，為了證明這十四年裡燦爛而熱烈的生命，然後迎向『死亡』。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比那天更先來到她面前的是一位陌生的少女，還有少女伸向她的手掌。

  「我是來保護天內小姐的，在這點上，請你相信我。」

  嘴角帶著奇怪圖案的漂亮少女如此說著，一雙如翡翠那般碧綠的眸子閃爍著溫柔又自信的流光，嘴角揚起的弧度與那道奇怪的圖案微妙的融為了一體。

  天內理子不知道狗卷瞳所說的「保護她」意指什麼，但是出於對方是咒術高專的人所以她選擇相信了她。

  在那之後她與便瞳一直保持聯繫，雖然兩人並不是很常見面，但或許是因為年齡相近，再加上瞳的性格又好，兩人毫不意外很快就處成了好朋友。

  【理子】圖片.jpg今天體育課上跑步摔了一跤破皮了，好痛啊T^T

  【瞳言無忌】啊，看著有些嚴重呢，摸摸頭，記得讓黑井小姐給你消毒上藥啊。

  ……

  【理子】今天和班上的女生討論里了喜歡的男孩子類型，我發現我似乎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呢。瞳呢？有喜歡男生嗎？

  【瞳言無忌】有的哦，與其說是喜歡的男生還不如說我們正在交往中吧。

  【理子】欸！第一次知道！！原來瞳已經有男朋友了嗎？是個怎樣的人？不過能被瞳喜歡的話一定也是個相當優秀的人吧！！

  【瞳言無忌】很優秀！不過也有很孩子氣的一面。不用急，理子會有機會見到他的。

  ……

  【理子】瞳！我搶到啦！《追夢女郎》音樂劇的票，我記得你也喜歡音樂劇吧？要一起去看嗎？

  【瞳言無忌】真的嗎？想看！！理子真厲害！在什麼時候？

  【理子】就在這周末！我們一起去看吧！

  【瞳言無忌】好啊，如果沒有任務的話我們一起去。

  ……

  那個周末最終還是因為瞳臨時接到前往仙台的任務而沒有去成。

  雖然有些遺憾和失望，但天內理子並沒有因此而責怪瞳，因為她知道少女雖然只比她大一歲但卻已經擔任起了保護普通人的責任，所以偶爾她也會忍不住跟瞳感嘆起來。

  【理子】雖然我見不到那些恐怖的東西，但我知道那些東西是很危險的存在，咒術師是一個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職業，所以我一直覺得瞳真的很了不起呢。

  【瞳言無忌】這麼說起來的話，比起我，理子才更了不起啊。

  【理子】我……我更多的是因為沒得選擇吧。

  【瞳言無忌】那如果有得選擇呢？

  天內理子看著那個問題出神了許久，最後她還是沒有回答出來，只是匆匆的回了句晚安後便關掉了手機。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就像所有人都默認了她必須這麼做那般，連她自己都如此認為。

  所以她不敢想下去，那個答案，也不能去想。

  沒有得到答案的瞳在第二天出現在了她面前，就如同她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一樣站在學校門口等著她，然後在看到她出現的瞬間揚起溫柔的笑容朝她走來。

  「抱歉，理子，或許昨天我問得太冒昧了讓你生氣了嗎？」

  「啊，才沒有的事。」她連忙搖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已，沒有生氣的。」

  「那就好。」

  「瞳難道是為了這事特意過來嗎？啊，實在抱歉！！還讓你擔心麻煩你特意跑一趟！」

  「不是的，我今天來其實也是想要跟理子確認一件事。」

  「你說。」

  「我想知道理子真實的想法。」

  天內理子恍惚了一下：「什麼？」

  「關於同化真實的想法，理子真的心甘情願就這樣接受同化嗎？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有得選擇呢？」

  天內理子怔怔地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種反應。

  漂亮地少女輕輕笑了，朝她走前了一步來到她面前，然後伸出了手，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面她自我介紹著朝她伸出手那般。

  「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

  天內理子低著頭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沒有回應，只是看著看著，視線逐漸朦朧了起來，讓她連那隻白皙的手掌的輪廓都要看不清了。

  對於這個問題，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期待了起來。

  「我……真的可以嗎？真的……能夠選擇嗎？」

  「「選擇」從來都不應該是別人給於的而是需要自己抓住的，理子只要遵循自己的內心做出選擇就好。」

  天內理子擦著眼淚擡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她。

  「我想要繼續和黑井像以往那樣一直生活在一起，想要認識更多的朋友，想要和瞳一起去看更多更多的音樂劇，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這樣任性的想法，真的可以嗎？」

  「可以哦，我答應你。就如同我跟你說過的那般，我是為了保護理子而來的，那麼理子願意相信我嗎？相信我能為你擺脫這個宿命。」

  也不知是否因為這句話本身就擁有著神奇的魔力，還是內心深處那簇熄滅依舊的火苗終於再次被點亮，猶如受到蠱惑那般，天內理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終於破涕而笑，握住了少女的手。

  「嗯，我相信瞳！」

  *

  屬於四月的櫻花終究還是凋謝了，在夏季的第一場暴雨過後東京正式進入了五月份。

  五月上旬，隨著黃金周結束五月病也進入了爆發期，每當這個時期就是咒術界最忙的時候。

  在『上一輩子』瞳還是一名普通的老師時她就從五條悟那感受到了這段時期的他到底有多忙，如今等她加入到咒術師的行列親身體驗一次過後她算是又一次刷新了咒術界到底有多缺人和多會壓榨未成年這個想法。

  除了不需要出任務的家入硝子外不僅是瞳被派遣到的個人任務增多了，就連剛入學不久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在這段時間接了不少任務，更別說本身就實力超群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兩人，偶爾還會出現上午剛完成了一個任務回到學校，歇息還沒兩個鐘下午又接上了新的任務出去了。

  「老子早晚要把總監會那群爛橘子全部捏個稀巴爛。」

  聽著自家男朋友那惡狠狠的發言瞳好脾氣地往他嘴裡餵了個銅鑼燒，又揉了揉那一頭柔軟的白毛，然後像哄小孩那樣哄道：

  「那可能會有些麻煩，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五條悟嚼銅鑼燒的動作頓了頓，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我還以為瞳會說什麼不能這麼血腥暴力之類的話呢，看來你也很討厭那群爛橘子啊。」

  瞳笑了笑沒有解釋，也給自己拿了一個銅鑼燒低頭吃了起來。

  她當然討厭總監會那群人，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總是壓榨和打壓五條悟，更是因為在『書』的記憶里她看得清清楚楚，在五條悟被封印後那群人到底露出了怎樣醜陋的嘴臉。

  五條悟在從獄門疆出來後雖然第一時間肅清了那群人，但那時整個日本也已經大亂，秩序什麼的也無從談起，那群人的存在自然也就不再被需要了。

  可現在還不行，至少咒術界在重新建立起以五條派為中心的管理體系之前不行。

  她看了眼嘴裡塞著食物而臉頰鼓鼓的少年，擁有著絕對實力的做事又隨心所欲的五條悟其實並不太擅長這些事，不過沒有關係，這一次夏油傑會留下來幫助他，而她……也會為他留下最後的禮物。

  「算了，不說那群爛橘子掃興了。」

  見她不願意多說五條悟也沒在意，只是張開雙臂從背後抱住少女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下巴也抵在了她纖細的肩膀上。

  「快到周末了，你應該沒任務了吧？不如我們去約會吧！」他高興地提議。

  瞳撓了撓臉頰，神色有些為難：「任務暫時沒接到，但是……周末我約了一個朋友去聽音樂劇。」

  聞言五條悟瞬間垮起個小貓批臉：「你什麼時候又偷偷交了個一起去看音樂劇的朋友啊。」

  「就最近，是個很重要的朋友！下次我帶你認識一下她吧。」

  「算了，沒興趣。」

  「好拉，別生氣嘛。」她轉頭親了親小貓的臉：「下次一定！」

  原本瞳周末約好了和天內理子一起去看音樂劇，不過最後瞳還是因為臨時接到了前往仙台的任務而失約了。

  「抱歉啊理子，這次不能陪你一起去看了。」瞳有些愧疚，因為她明顯地聽出了天內理子語氣中的失落。

  「啊，不用道歉，肯定是瞳的任務要緊啊，我明白的，反正還有下次機會嘛。」

  「好，那好說了，下次不管颳風下雨還是什麼任務，我都一定不會再失約的。」

  「嗯！」

  瞳獨自坐上了前往仙台的新幹線。

  她這次的任務其實並不難，是一所醫院的太平間最近經常出現了屍體消失的情況所以便讓咒術師來看看情況。

  瞳趁著夜深人靜地時候前往調查了一番，毫無意外的確實是咒靈搞的鬼。

  那是聚集在太平間附近由恐懼、悲傷、憤怒等負面情緒而形成的詛咒，幸好形成的時間並不長只有個二級的水平，以她現在的實力對付起來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困難。

  還算輕鬆地袚除完咒靈，離開醫院後瞳並沒有回住宿的酒店而是根據提前找好的路線來到了杉澤第三高校，虎杖悠仁在去高專前讀的高中，同時也是宿儺手指所存放的學校。

  瞳在學校里轉了一圈後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存放著宿儺手指的百葉箱，在打開箱子果然在裡面看到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她又謹慎地打開盒子看了眼，確定裡面放著的的確是用符紙重重包裹封印著的手指後才安心地將盒子收進懷裡，離開學校。

  在仙台留宿了一夜，第二天瞳趕回了東京，然後在回學校前將那根手指再次藏了起來。

  如今她手裡已經有三根手指了。

  根據『書』的記憶她早在之前就已經將少年院、八十八橋這兩個地方的手指找到並回收，如今杉澤第三高校的這個是第三個了，但也只有三個，更多的手指的具體位置『書』之後再也沒有記錄過。

  看著柜子中那三個一模一樣的長方形盒子瞳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畢竟如果後續宿儺還是甦醒復活了僅失去三根的力量遠遠還不夠限制他吧。

  至少還要再來三根。不，兩根也好……

  唉，算了，現在苦惱那麼多也沒用，只能繼續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回去前瞳給五條悟發信息確認過位置，所以在回到學校後她提著給他買的毛豆生奶油大福直接奔向五條悟的宿舍，送貨上門。

  五條悟在回復完她信息後顯然是又睡過去了，在開門時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白髮，墨鏡也沒戴，眼睛半眯不眯的一副沒睡夠的模樣。

  看到她時五條悟明顯頓了一下，一雙還睡意朦朧的藍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後在瞳以為他要說什麼的時候又打了個哈欠什麼都沒說將她拉了進去，然後才注意到了她手裡拎著的袋子，一瞬間就來精神。

  「是喜久水庵的大福！」他驚喜道。

  瞳笑了笑，將袋子遞了過去：「不愧是悟一下子就認出來是喜久水庵，是毛豆生奶油味的哦。」

  五條悟二話不說打開包裝一口就咬了下去：「你是買了後直接從仙台直接回學校嗎？」

  「是啊，買完就坐新幹線回來了，絕對新鮮出爐。」

  五條悟點了點頭，瞥了眼她手裡的另一個袋子：「這是給傑和硝子帶的？」

  「嗯！」她晃了晃手裡的另一袋：「給傑也買了一份，不過硝子不愛吃甜的所以沒有給她買，我一會給傑送過去，他應該也在宿舍里吧。」

  「別去了。」

  「啊？」

  「我說，傑那裡你別去了，晚點我拿過去給他。」

  瞳愣了愣，有些不解：「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總之你不要去，而且哪裡都不要去，就留在這裡陪我睡覺！」

  五條悟拽著她的手一臉理直氣壯，說得更是擲地有聲，以至於話音剛落下時兩人同時都愣住了。

  「啊？」

  「啊？」

  「……」

  相互對視了兩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五條悟像是被燙到了一下立刻鬆開了手趕緊解釋：

  「等、等一下，你別誤解！我、我說的睡覺不是那個意思的意思，就是單純的睡覺！不是，也不是說一定要睡覺，我說睡覺是因為睡覺——嗨呀，反正就是不准去！聽到沒！」說到最後他乾脆惱羞成怒了。

  瞳眨了眨眼睛，她看到了少年耳尖泛起了許久未見的紅色，就連那一向白皙的臉上也難得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惱得還是羞的。

  她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然後在他快要忍不住又要炸毛之際終於還是沒忍住掩嘴低笑了出聲。

  「悟，真可愛呢。」

  「……」

  「我知道了，我留在這裡陪你，想做什麼都行，單純的睡覺也行哦。」

  「……」

  睡覺這坎是過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