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年久失修的木製房屋裡里外外散發著一股木頭腐爛的氣味, 刺鼻難聞，走廊上緊閉的玻璃窗上鋪滿了厚厚灰塵將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也鍍上一層陰翳，讓屋內本就不充足的光線更加的昏暗。

  小皮鞋敲擊在地板上發出極有規律的「咯咯」聲，伴隨著木板發出的「嘎吱」聲兩者間仿佛產生了微妙的共鳴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迴響著, 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在最後瞳提出的分開行動的建議還是被否決掉了, 不過又沒有完全被否決。

  她一個人走在長長的走廊上, 只有一個人的身影，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顯得詭異又讓人心慌。

  她知道夏油傑和五條悟藏在她身後不遠處伺機著, 即使很相信兩人的實力，但這是她第一次出任務，也是第一次這樣主動正面去對上咒靈，說不緊張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藏在袖子下的小咒靈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微微扭動著身軀然後緊緊地貼在了她手臂上纏繞了上去，也不知道是在安撫她還是只是出自本能的行為。

  瞳有些驚訝地停頓了一下腳步看過去。

  這是分開前夏油傑給她的小咒靈, 目的以防出什麼意外時他可以通過與咒靈之間的關係來找到她。

  沒錯, 沒什麼好害怕的, 五條悟在她身後呢。如此想著她微微鬆開拽緊地手心, 臉上原本有些緊繃的神情也隨之放鬆。

  她再次邁出腳步, 然而前腳還沒來得及落地卻感覺到一隻冰冷粗糙的東西抓住了她後腳的腳踝, 她渾身一僵甚至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時便感覺到整個人被往下拽扯了下去。

  仿佛一滴水珠落入湖面，實質的地板上泛起一圈圈漣漪，不過眨眼的瞬間少女的身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眼前。

  「狗卷同學！」

  夏油傑沖了出去，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另一抹黑與白的色彩。

  利用著蒼的特性五條悟趕在了扭曲的空間關閉之前瞬移了過去, 一把抓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

  穿過扭曲的空間通道不過是眨眼的事情，然後便是迎來失重的下墜感。

  傳送的另一個點居然是在空中。

  五條悟反應很快迅速在空中調整好姿勢長臂一撈地將瞳夾在了臂彎處, 然後再大長腿一蹬將還抓著少女不放的咒靈一腳蹬了下去。

  「悟！」

  等雙腳穩穩落地，少女親昵的稱呼夾雜著驚喜的語氣在黑暗的空間裡響起, 讓五條悟動作頓了頓。

  從半空中摔下來的詛咒發出尖銳的叫喊聲，瞳從驚喜中回過神下意識望向聲響處，然而這隻咒靈不知將兩人傳送到了何處，既空蕩又黑暗，連一絲光線都看不到，因此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什麼看不到。

  但是她感覺到了，是十分強烈的詛咒的氣息，這傢伙至少准一級級別的。

  「切，就這水平的傢伙嗎？還以為多厲害呢。」

  五條悟語氣中帶著些失望顯然完全沒有將這隻咒靈放在眼裡，他擡起手，藍色的光芒在他的指間聚集照亮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也照亮了四周。

  就是這麼匆匆一眼瞳很快就意識到兩人所處的環境好像不太對勁。

  藍色的光芒從五條悟的指間彈射出去瞬間將朝兩人沖了上去的咒靈吞沒了，與此同時整個密室也跟著劇烈的震動了起來，大量的灰塵從頭頂灑落，她連忙抱頭低下。

  仗著自己有無下限五條站在原地沒動，甚至擡起頭看向頭頂。

  「不是吧這個震動反應……」

  震動並沒有持續很久，等蒼的光芒散去不久震動也很快停了下來，這讓瞳莫名鬆了口氣，有種逃過一劫的後怕感。。

  「如果我沒猜錯我們應該被傳送到了石洞或者地下室之類的地方，而且離地面有相當一段距離，甚至是完全封閉沒有出入口的那種，所以五條同學不能再用蒼了，不然這裡塌陷的話就危險了。

  五條悟聞言垂眸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還有就是……」她有些難受地捂住嘴巴：「五條悟同學其實可以放下我了，我有些難受。」瞳小聲開口。

  原本那條結實地小臂正好圈在她肚子上已經勒得她有些難受了，再加上她還是以上半身倒掛朝下的姿勢，簡直更難受了。

  「腳沒事了？」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幽幽響起。

  「額？」

  「剛才在空中我都聽到了，不是斷了？」

  「……是，原來你聽到啦。」

  在她被拉進空間時就被那個咒靈粗暴的折斷了，大概是為了防止自己的獵物逃跑吧，她沒想到他居然在那種情況下都留意到了。

  唔，不對，應該說會留意到這些事情的才是五條悟啊，他的細心與體貼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與展現。

  「就你這實力居然還敢提出分頭行動，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

  五條悟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將她直接抱了起來：「如果是脫臼我還有辦法，斷了的話就只能回高專找硝子了，你就忍忍吧。」

  瞳有些意外五條悟的行為，但身體還是出於本能和信賴圈住了他脖子。

  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熟悉的是氣息，陌生的是味道。

  「沒關係的。」她低聲回答著：「我能忍住的。」

  確實挺能忍的，不然怎麼會至今一聲都沒哼過。

  五條悟將她抱到了貼牆的地方放下，丟下一句『別亂跑，等我回來』後就離開了，大概是去打探周圍的環境了。

  黑暗中瞳安靜的等待著，腳踝上的疼痛在逐漸加重，再加上封閉的空間裡潮濕又悶熱，空氣還不流暢，她額頭和後背漸漸出了一層汗。

  過了也不知多久五條悟終於回來了，他在她身邊不遠處也跟著坐了下來，語氣平靜。

  「看過了，是完全封閉的地下室，看來我們只能等傑找過來了，幸好之前他在你身上留了個咒靈。」

  「是啊，感謝夏油同學的先見之明。」

  「哦對了，我還找到了那幾個人的屍體了，這下我們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瞳愣了一下：「……是。」

  意料中的結果，畢竟距離最近一位失蹤的一級咒術師已經兩天前的事情了，能活下來的機率很小。

  瞳在黑暗中尋著五條悟所在的方向看過去，明明什麼都看不到，甚至連模糊的輪廓都看不見，但是她心裡很清楚知道五條悟就在那裡，僅僅如此就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感覺到那道一直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五條悟忍了一會，最後還是沒忍住。

  「我知道我很帥氣啦，但是也不用這麼一直看著我吧。」

  瞳忍不住笑了笑：「五條同學能感覺到嗎？」

  「廢話，當然能啊。」

  「抱歉，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因為在這種環境下什麼都看不到有些讓人不安，雖然同樣也看不到五條同學的存在，但是這樣看著你的方向似乎就能感受到你的存在，讓人不自覺會安心下來。」

  「……」

  意料之外的答案，意想不到的坦誠，這讓五條悟一時間哽住。

  良久後，小聲的回應才在黑暗中響起：「有什麼好確認的，我又不會跑。」

  像是嘀咕，又像是保證。

  「真麻煩……」

  瞳聽到他小聲的抱怨，隨之黑暗中傳來細微的悉嗦聲，等她意識到什麼的時候五條悟已經在她身旁重新坐了下來，而她的肩膀正好挨在了他結實的手臂上。

  雖然依舊什麼都看不清，但卻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瞳一下子就明白了五條悟的用意，她轉過頭在黑暗中努力描繪他的面貌：「五條同學……」

  「不是你說的嗎，確認我的存在啊，這樣總能安心不用一直看著我了吧。」

  「……是，非常感謝五條同學。」

  「哦，既然要感謝我的話那就不如跟我說說你咒力是什麼情況吧。」

  「額。」沒想到話題突然拐到這裡瞳愣了一下。

  「別裝傻，從你入學那天我就看出來了，你體內的是有兩種咒力吧。也別想否認，我的眼睛是這麼告訴我的，不可能看錯的。

  瞳回過神，忽然笑了起來。

  「並不是的，我知道瞞不過五條同學的六眼的，所以我也沒有打算瞞著你。」

  「切，明明第一天問你時沒有給我回紙條。」

  「上課傳紙片不是好行為哦。」

  「……」

  「而且這是個秘密，不能夠被別人發現。」

  「哦？那還真不好意思啊被我發現了。」

  「是啊，所以沒辦法了，只能全部告訴五條同學了。你說的沒錯，我身體裡的確存在著兩種咒力，甚至還有兩種生得術。」

  「……」五條悟一下子又被哽住了，驚訝地轉頭看過去。

  他發現她真的不能按常理去推論，上一秒還說著是秘密不能被發現，下一秒就直接把秘密說出來了。

  「真的假的啊？兩種咒術耶。」這種事可真是聞所未聞啊，難怪是『秘密』。

  「真的哦，第一種就是家族的咒言術，第二種是……唔，催眠與心理暗示，同樣是通過語言來給對方下達指令，只是這個指令是在潛意識裡發生作用，包括行為、想法、甚至記憶。」

  「欸，原來是這樣。」五條悟瞭然地點點頭：「也就是說如果讓夜蛾老師覺得我是好學生，那以後無論我做什麼事都不會被批評，畢竟我可是好學生嘛。」

  「額，是、是這個理也沒錯。」

  「那可真便利呢，這個能力，不錯不錯。」

  「……」

  「不過——」

  五條悟也很快反應過來，這樣的能力正因為如此『便利』所以才『危險』。

  想到這他微微皺眉，似乎已經能想像到如果被上層那群老橘子知道的話那群人到底是怎樣的嘴臉了。

  「確實要藏好了不要隨意暴露了。」多的話沒說，他只是語氣平淡地提醒著。

  瞳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會心一笑：「是，我明白的，所以才說這是秘密，而五條同學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哦。」她語氣輕快，仿佛真的在與他分享一個快樂的秘密。

  五條悟頓了一下：「……第一個？」

  「是，第一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親人，所以五條同學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這句話讓五條悟心裡生出幾分微妙的感覺，然後陷入沉默。

  對於他來說他只是出於好奇所以才想要求證，但對於瞳而言確實個沉重的秘密，沉重到一個人背負了十五年，然後她就就這麼輕易地告訴他了。

  是因為他有六眼知道藏不住所以才會坦白的吧。

  可是……居然連一絲猶豫和掙扎都沒有就告訴他了嗎？明明兩人認識也不過一周還不到。

  「五條同學會幫我保守這個秘密的吧？」

  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在身旁傳來，五條悟再次感受到了那道穿過黑暗準確落到他身上的視線。

  六眼的感知是對咒力的感知並無法一個人的外貌描繪出來，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五條悟的腦子裡卻清楚地浮現出她的模樣，她的神情，寶綠色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他，帶著期盼，還有一些他讀不懂的複雜的情感。

  他還是第一次被託付這樣沉重的秘密。

  只屬於兩個人的秘密啊。

  有些意外，有些新奇，甚至還有些微妙的……喜悅？

  明明知道她看不到，但想到這些不知為何他忍不住還是微微撇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嘴角卻已經不自覺地揚起。

  「那可不一定了，畢竟這可算是我掌握的屬於瞳的把柄呢，那可就得好好利用了。」

  瞳愣了一下：「嗯？」

  「嗯什麼？」他惡劣地勾起唇：「後悔告訴我了？那好像晚了。」

  「不是的，是名字……」

  「名字？哦，名字啊，不是你先喊的嗎？」

  「欸？」瞳呆呆的回憶著，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在發現五條悟跟過來時她確實下意識地喊了他的名字。她動了動唇想解釋，但又倏然發現這似乎沒什麼好解釋的，於是又默默合上了唇。

  「怎麼，不願意啊？」

  「不是的！」她連忙擺手：「只是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

  「哈？我也沒說不喜歡吧，你腦補什麼啊？反倒是你自己在橫跳啊，一會喊名字一會又喊同學，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喊什麼。」

  瞳沒有說話，她抿著唇沉默了一瞬：「悟。」她忽然道。

  五條悟愣了一下：「幹嘛？」

  「悟。」

  「哈？」

  瞳高興地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悟。」

  「……好玩嗎？」

  「唔，不是好玩，是很高興哦。」

  很高興再次認識你，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