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家入硝子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五條悟與他的幾位學生。

  「老師，她怎樣了？」乙骨憂太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會聽到不好的消息。

  五條悟倚靠在椅子上，坐姿瀟灑：「沒什麼大問題，硝子說她很快就會醒。」

  那就好。聽到這眾人才算真正地鬆了口氣。

  如果這只是一位普通的陌生人他們倒不會產生多餘的心思去擔心什麼，就像當初他們只是把她送到醫院後就毫無負擔地離開了。可當這人的身份從『陌生人』一下子變為了『五條悟的妻子』，那麼一切就不同了。

  想到這裡，他們的臉上都忍不住浮現出幾分微妙的神色。

  實話說，他們幾人至今都還處於一種驚訝與不可置信當中。

  

  他們的老師，那個咒術界最強的男人——五條悟居然真的結婚了，而且結婚對象居然還是一個連咒靈都看不見的普通人，而且很巧的是，他們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救了自己的……師母？甚至如果他們再晚那麼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救下昏迷的女人後他們原以為她只是因為受到了驚嚇才失去意識，所他們便她送到了最近的東京醫科大學院，而醫院又聯繫了五條悟。

  等五條悟趕到醫院，他很快就發現瞳身上除了腳踝的骨折與咒力殘穢外，明明沒有其餘任何內外傷的她卻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狀態。意識到不對勁，五條悟連夜將人帶回了高專找家入硝子。

  因為與咒靈發生過戰鬥，禪院真希與熊貓他們在回校後就將這事上報給了輔助監督，五條悟也因此很快就查到了救下瞳的是自己的幾位學生。

  為了搞清楚當時的情況他連夜將幾人喊醒問話，也就是那時幾人才知道原來不久前自己隨手救得人居然就是五條老師口中那位「老婆」。

  想到這裡乙骨憂太臉上閃過幾分自責內疚：「老師，抱歉，如果當時我們再快一點趕到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五條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這副表情嘛，你們做到很好哦，要不是你們趕到的話瞳甚至沒有機會躺在這裡了。」

  這句話稍微起到了安慰的作用，乙骨憂太的神情微微緩和了下去。

  熊貓倒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啊，我就說怎麼還有人會上山頂看煙花，原來是悟說的嗎？」

  「是啊，是我帶瞳醬去的，不過瞳醬體力不好最終沒爬到山頂。」五條悟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過階梯上的位置也挺好的嘛。」

  「等一下，是你帶去的嗎？」禪院真希一臉不解地插話：「那為什麼最後我們只看到她自己一個人下山啊？你不會是半路跑了吧？」

  「嗯，是我半路跑了。」五條悟幽幽地說著：「是不是很過分？」

  禪院真希面無表情：「超過分。」

  「鮭魚。」

  「所以你們說，等她醒來後我該怎麼哄回老婆？」

  「哈？這種事該來問我們嗎？」

  乙骨憂太連忙圓場：「我覺得好好解釋是因為任務的原因，我相信她肯定會理解的吧。大概。」

  「唔？」熊貓想起在階梯碰面時她看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遲疑：「說起來，她應該不知道咒術界相關的事情吧？」

  「不知道呢。」

  「……很好，我有理由開始懷疑你這個老婆是被你騙婚的。」禪院真希毫不留情地吐槽。

  「卟卟，答錯啦。」五條悟雙手比了個交叉：「明明是因為我長得太帥所以我老婆才選擇了我嘛。」

  「……」

  你這麼詆毀你老婆，你老婆知道嗎？

  *

  不知外界所發生的一切，瞳正陷入深沉悠遠的黑暗中。在黑暗裡，她看到了童年五六歲的自己。

  因為繼承了母親的外貌，再加上擔任教師的外婆的用心栽培，小時候的瞳是個粉雕玉琢又禮貌乖巧的孩子，那時候的她十分受身邊大人小孩的喜歡，人人都說，小瞳是個好孩子。

  直到某天開始，她忽然被身邊所有同學孤立了。

  「騙子！」

  「小瞳是個大騙子。」

  「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怪人，我們不要跟她玩。」

  所有人都喊她騙子，怪人，就連老師也對她十分頭疼，甚至喊來了外婆。

  她仍記得那一天，匆匆忙忙趕來的外婆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她一巴掌，然後不住地向老師鞠躬道歉。

  其實外婆打她的力度並不是很大，但這一巴掌卻足矣在一直心懷驕傲的小小瞳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摧毀她內心所有的堅強與驕傲。

  她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不願意相信她，不相信她的恐懼，不相信她的提醒，不相信她沒有騙人。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願意信她呢？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她看得見呢？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如果，她也看不見就好了……

  「瞳。」

  有熟悉的聲音穿過重重黑暗在她的耳邊響起，瞳微微顫動著睫毛，緩緩睜開了雙眼，有什麼微涼濕潤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朦朧又刺眼的光線中，她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五條……先生？」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會出現在這裡。

  五條悟原本還有些緊張神情在看見她睜眼的瞬間消散，換上一副輕鬆地笑容。

  「終於醒了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機飛快地發出一條信息，然後才重新俯下身看著她。

  「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不舒服？她跟隨著他的問題努力思考了一下，並沒有察覺到哪裡感覺到疼痛或者不舒服，於是她乖巧地搖了搖頭：

  「沒有。」

  剛回答完她恍然想起來，不對，她在巷子裡被看不見的怪物襲擊了，然後她的腳……

  想到這裡她瞬間清醒了不少，猛地坐了起來：「不對，我的腳應該……」

  她驀然失聲，因為她發現原本至少是骨折程度的右腳居然一點疼痛都沒有，活動也十分正常，仿佛之前她所經歷和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場噩夢。

  不，不對，那不是噩夢，她很清楚的確定，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不會有錯的。

  可是，為什麼……？難道現在的醫療科技那麼發達了嗎？可以這麼速度就治療好骨折之類的傷？她有些呆呆地想著，扭頭觀察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她所在的房間並不算很大，主色調以白色為主，隔壁還擺著兩張床。

  看起來像是醫療室之類的房間，但卻並不像是醫院的病房？

  「五條先生，我這是……在哪裡？」

  「在高專哦。」五條悟說著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來，一雙大長腿交疊翹著，語氣說得極其自然：「你的情況留在普通醫院沒有辦法解決所以我只能帶你回高專找硝子，畢竟硝子才是這方面的專家。」

  硝子？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五條悟的同事吧？那不應該……也是位老師嗎？難道還會治病？

  不對，重點應該在，他的那句『你的情況留在普通醫院沒有辦法解決』是什麼意思？她的什麼情況？難道是指被那個怪物襲擊後的後遺症？

  「五條先生難道……」

  「瞳醬剛才在夢裡是夢到了什麼嗎？」

  五條悟打斷了她原本的話忽然問道，瞳怔了怔，回想起方才夢裡的事情，微微垂下了眉。

  「只是一些小時候的事情，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誒，這樣嗎？」他語氣充滿著懷疑，然後站了起身一步跨到她床邊，忽然伸出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眼角拭去上面還殘留的淚跡，然後來回摩擦著指腹上的水跡。

  他低下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可是，瞳醬哭了哦，一邊哭一邊說著你沒有說謊。」

  「……」

  瞳看著他的動作出神了片刻，然後逃避似的低下頭，似乎並不是很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她的視線忽然落到了被放在床頭上的那隻毛團小鳥，因為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毛團小鳥上那原本雪白雪白的毛絨已經沾上了好幾處的灰撲撲的痕跡，看起來髒兮兮又可憐兮兮的，倒還真應了五條悟的話，像她，像極了當時趴在地上絕望無助的她。

  她將毛團小鳥拿了起來抱在懷裡，仰起頭，下意識地朝他彎起了眉目與嘴角的弧度。

  「抱歉，五條先生，你送我的毛團小鳥被我弄髒了。」

  五條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在接觸到她臉上的笑容時唇角的弧度下沉了幾度，忽然伸出手。

  「五條先生……？」

  瞳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看向他，五條悟的手正放在她臉上，指間輕輕擦過她嘴角揚起的那抹弧度，眼裡的笑意卻淡了幾分。

  除了摸頭殺外，這還是五條悟第一次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

  「瞳醬有時候真讓人看不懂。」

  「……什麼？」

  「都這種時候了還關注毛團小鳥，明明不想笑卻會下意識揚起嘴角。」

  瞳愣了愣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直視著那雙清澈地如同三月天的蒼穹之瞳。這雙眼睛如此的美麗，同時又是如此懂得看穿人心。

  五條悟輕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同時也後退到了原本的位置上，雙手環胸倚靠在牆上用著饒有興趣的眼神地看著她。

  「瞳醬，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用笑嗎？」

  五條悟的問題讓她垂下眸，然後輕嘆出聲。

  「可是不笑的話，又能怎麼辦呢？」

  「唔。」五條悟跟隨著她的反問還真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得出答案：「或許可以試著……向我發泄情緒？」

  「啊？」十分出乎意料的答案。

  「畢竟瞳醬遭遇這樣的事情我有很大責任嘛，所以如果是瞳醬的話不管生氣也好、埋怨也好，甚至委屈也好，我通通都接受哦。」

  五條悟的話讓她不禁失笑：「五條先生這是把我當小孩子哄了嗎？」

  「嘛，總之就差不多這樣吧。」說著，他忽然向前了一步再次彎下腰湊到她面前，一雙雪白的睫毛眨啊眨的的，似乎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

  「所以瞳醬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瞳也跟著眨了眨眼睛回視著五條悟。她算是看出來了，五條悟這是在向他……請罪嗎？

  意識到這點後盈盈笑意再次躍入眼底，她歪了歪頭思忖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放下懷裡的毛團小鳥，朝五條悟張開了雙手。

  「既然五條先生如此堅持的話，那麼……可以抱一下你嗎？」

  五條悟愣了愣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也只是短短一秒不到的時間便回過神，迎著那雙滿含笑意的雙眼他跟著一笑，爽快地答應了。

  「好啊。」

  隨著話音落下他主動的迎了上去，直接將她抱了個滿懷。

  陌生又熟悉的成熟男人的氣息瞬間裹挾著瞳將她緊緊鎖在五條悟的懷裡，她下意識吸了吸鼻子，五條悟身上的氣息意外的乾淨清爽，或者可以說，是任何氣息都沒有。

  「會討厭嗎？」五條悟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不討厭。」瞳誠實的回答：「五條先生身上的氣息很乾淨。」

  「那……我一句話都沒解釋就突然離開了真的不生氣嗎？」

  突然認真的發問讓瞳愣了愣，微微抿起唇。

  可以說的吧？可以將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向這個人透露的吧？至少這個時候……她有這個權利吧？

  「當時說的失望是真的，但確實也有……一丟丟的不高興，因為五條先生連理由都沒給我就這樣匆匆離開了啊，真的，有些難過啊。」她最終還是說出口了。

  「這樣啊，真的十分抱歉，下次不會這樣了，以後我都會和瞳好好解釋清楚。」

  「……好。」

  「還有呢？」

  「什麼？」

  「除了這些之外沒有了嗎？不會埋怨因為我的原因讓你遭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嗎？」

  「不會哦，這又不是五條先生的錯。」

  「可硝子和真希她們都覺得是我的錯，那肯定就是我的錯了吧？所以瞳醬應該生氣的。」

  「誒？五條先生就那麼想讓我跟你發脾氣嗎？」

  「那也不錯哦，只要是瞳醬的真實情緒的話我通通都會接受的。」

  「這樣啊。」她輕笑了一下：「那以後我會好好生氣的。」

  五條悟跟著笑了起來：「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咯咯——

  兩聲敲門聲突然響起插進兩人的對話中，然後一道毫無情緒的女聲從門口處傳來。

  「打擾了，請問你們聊完了嗎？我可以進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