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醜人愛遮掩
2024-09-13 18:24:38
作者: 傾海酒
第59章 醜人愛遮掩
白霧越來越濃, 姚月也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必是人為。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衝著西門母女來的,還是衝著她。
她看向還在思索清風十三式最後三式該如何改的蘿莉劍神, 想了想,還是問道:「此處山間, 可有起過這麼重的霧?」
西門吹雪便往外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說不曾。
那就是來找她的咯?
姚月這麼想著,卻沒有任何動作。
她坐在原處, 借著從外面飄進來的霧氣, 以指為筆,在面前的桌子上, 畫起了她白天觀戰時, 想過的清風十三式最後幾式改動思路。
不過她不是從第十一式開始改,而是自走偏之前的第九式開始。
她告訴西門吹雪,這套劍法確實是最後三式走偏,但若是只改這三式,哪怕改得再怎麼完美, 都無法與前面十式連貫,從一整套劍法拆成兩半,使用起來,還不如不改。
所以要想改, 就必須從開始為最後三式做鋪墊的第九式開始。
變化不是無端而起的, 能連成一整套的劍法, 更是環環相扣。
出問題的那一環為何會出問題, 問題當真只在這一環上嗎?
西門吹雪看著她在桌上畫出的第九式之變, 瞬間明白過來。
隨即也伸出手開畫, 神色之認真,下筆之鄭重,絲毫不像一個七歲的孩子。
而與此同時,姚月的耳邊,也傳來了一聲輕笑。
那聲音似乎很近,也似乎很遠,叫人辨不清方位。
姚月知道,只有修煉最頂級內功心法,又將其修到了極高深境界的人,才能使出這種傳音之術。
所以她乾脆沒有管,更沒有試圖探尋其來源。
對方又是裝神弄鬼又是給她傳音,顯然不是為了好玩。
那她又何必著急,等對方下一步動作就行了。
果然,輕笑聲停下不久,那人便開了口,說:「素聞繡玉谷移花接玉天下無敵,不想邀月宮主對劍的理解,竟絲毫不輸於掌。」
姚月想說客套就不必了你有話直說,但傳音秘技不像現代社會的打電話,不是對方給她傳了,她就能反過來獨獨給對方回應的。
於是她依舊沒動。
她不信這人折騰一通,就是為了誇她兩句。
等著唄,肯定還有後續。
又過片刻,西門吹雪順著她提供的思路,在桌上改完了第十式,請她一觀。
她也氣定神閒,只留一分心神關注外面的白霧,而後便低頭看了起來。
大霧之下,桌上遍布水珠,她二人以桌為紙,以手作筆,畫得一張桌儘是水痕。
旁人見了,只會想這一大一小是不是在玩樂,只有對劍理解到深處的人,才能看懂,這一整片混亂中,隱隱連成一片的招式,實在是毫無滯澀,行雲流水,精彩至極!
只一眼,姚月便知道,西門吹雪完全與她想到了一處。
「好劍法。」她嘆道。
聽聞此言,年幼的西門吹雪,終於露出了今天第一個微笑。
「多謝。」西門吹雪向她道謝,「我已懂了。」
「既已懂,最後三式,便也不必改了。」姚月說。
「的確不必。」西門吹雪點頭贊同。
也是這時,先前傳音誇讚姚月的人,又開了口,邀她去院中一敘。
姚月其實有點不耐煩,但對方仿佛猜到了她的情緒,邀完這句,還補了一句:「我與此間主人一道,靜候宮主。」
此間主人?那不就是西門吹雪的母親。
這人是認識西門夫人,還是捉了人家?
懷著這樣的疑惑,姚月到底還是起了身。
但她想了想,把西門吹雪帶在了身邊,以防萬一。
至於同在此處休息的一點紅和洪七,都不是孩子,不管怎樣,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踏進屋外那厚得能把人湮沒的大霧之前,她給兩個侍女都傳了音,要她們在屋內等她,輕易不要出去。
兩人不明所以,卻也知道外頭的大霧非比尋常。
出于謹慎,也出於對她這個大宮主的絕對信任,她們只對視了一眼,便沒有任何動作了。
屋外,姚月牽著西門吹雪,穿過層層疊疊的煙霧,果然在院中看見了西門夫人。
她坐在樹下,面前是一方雕成棋盤狀的石台,而石台的另一邊,則坐了一個頭戴獠牙面具的白衣人。
白衣人生得極高,坐姿之下,都比西門夫人要高大半個頭。
他看到她和西門吹雪,有些意外,笑了一聲道:「宮主是擔心我對這孩子不利,才帶她一道的麼?」
雖失了幾分縹緲,但姚月還是立刻認出,這就是給自己傳音的那道聲音。
被揭破心思,她也十分無謂,只道:「我對裝神弄鬼之人,一向不大信任。」
她話音剛落,白衣人一愣,而對面的西門夫人,已直接笑出了聲。
西門夫人說:「宮主說得不錯,他確實最愛裝神弄鬼。」
姚月則挑了挑眉:「所以這位是?」
西門夫人看了白衣人一眼,見其沒什麼反應,便直接答道:「他是吹雪的生父。」
姚月:「……?」
她忍不住偏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結果小姑娘眼皮都不擡一下,反應還沒之前跟她聊劍的時候大。
真是好奇怪的一家人啊。
「吹雪是知道的。」見她看向西門吹雪,西門夫人又道,「她也知道我並非她生母。」
姚月聽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麼跟什麼。
以及最重要的,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她只是一個和未來劍神隨便進行了一下學術交流的過路人。
她不理解,就直接問了,問那青面獠牙的白衣人:「所以閣下請我一敘,是為何事?」
白衣人擡頭朝她看來,可怖的獠牙面具下,一雙眼睛明亮似星辰,道:「我說我是為了當面感謝宮主,宮主可信?」
「感謝?」姚月又挑了一下眉,「你有何需要感謝於我的?」
如果是因為她和西門吹雪聊劍,那真的大可不必。
「宮主殺了石觀音,替我省了許多事,我自然要感謝。」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原本我是想去繡玉谷感謝宮主的,沒想到剛竟在這先碰上了,可見我與宮主十分有緣。」
他提到石觀音,姚月當然立刻反應過來。
「你是玉羅剎?」她脫口而出,隨後又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是男人?!」
玉羅剎也很驚奇:「難道我不該是男人?」
姚月心想那不然呢,在這個除了我全性轉的世界,玉羅剎真的不該是男的啊。
然而事實擺在這,眼前的玉羅剎,不論是身形還是聲音,都完全沒有半點女人模樣。
姚月也早在見到他時,就認真觀察過他了。
他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確實沒有任何弄虛作假的痕跡。
「你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你的屬下,都不知你是男是女,年歲幾何。」西門夫人倒是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了一下姚月,「西域之中,不也有人誤會你乃女子嗎?宮主有所誤會,也很正常。」
姚月:「……對。」
雖然她不是因為這個才覺得玉羅剎應該是女人的,但這的確是個不錯的解釋。
玉羅剎聞言,輕笑一聲,道:「好吧,原來是我的錯。」
「誰叫你這麼愛裝神弄鬼?」西門夫人似乎很喜歡姚月對玉羅剎的這個評價,又調侃了一句。
「非我所願,實在是功法如此啊。」玉羅剎無奈道。
但他說完這句,他那寡言少語、一心向劍、出來後根本沒搭理過他的親女兒,忽然開了口。
「既非你所願,你又為何要戴面具?」西門吹雪問。
從她的語氣里,能聽出來,她是真的在疑惑,而不是陰陽怪氣拆他的台。
但也正因如此,才叫玉羅剎啞口無言。
這女兒怎麼回事?
而姚月只覺得西門吹雪說得太對了,在他無語的當口,撫掌跟了一句不錯。
西門夫人則再度笑出聲。
顯然,此時此刻,這間院子裡的兩個女人一個女孩,才是一邊的。
玉羅剎:「……」
玉羅剎又看向姚月,見她神情自若,說完那句不錯,就不再看他,一副完全沒把他當回事的模樣,心道還真是比傳聞里更冷淡。
但這麼冷淡的人,同他的女兒說到劍,竟又很溫柔。
思及此處,玉羅剎不免對這位凶名遠播的移花宮主又生出了幾分興趣。
他勾起唇角,問:「所以宮主是想我摘下面具,看看我長什麼樣麼?」
畢竟是古龍筆下最神秘的角色之一,如果能看,姚月當然挺願意看,但想到他裝神弄鬼的裝逼做派,便不想順他的意。
於是瞥了他一眼,說算了,不必勉強。
「世上的醜人,難免都愛遮掩。」姚月說,「你不欲以真容示人,想必也有你的苦衷。」
玉羅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