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2024-09-13 18:22:18 作者: 果汁清酒

  第 55 章

  聽到敲門聲, 奚明亞眉心跳了跳。

  起身就要去開門,被奶聲奶氣的「媽媽」叫住了,伴隨著小姑娘虎著臉猛拍身下涼蓆的動作, 奚明亞望天白眼,哎喲, 忘了這個小祖宗了。

  她長臂一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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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坐在涼蓆上翻彩色布書的小姑娘摟在臂彎, 小丫頭不噘嘴了,咧著嘴露出小米牙, 笑咧咧地:「麻麻,duai~~~」

  奚明亞嘴角抽抽:「知道了,乖乖乖。」

  她豎抱起小肉糰子,起身開門。打開門看到裴玉梅的一瞬間立馬想到林春的話。

  奚明亞懶得繞彎子,直接挑明:「找譚樂生的?他這個點還在局裡。」

  她冷著臉。

  懷裡奶嘟嘟的小嬰兒趴在肩上,屁股對著人, 聽到譚樂生三個字,譚最最小朋友顯然懂『譚樂生』代表了爸爸, 小奶音「啊」了一聲, 扭著小腦袋好奇張望。

  爸爸呢?

  爸爸怎麼沒看到啊?

  「叭叭,叭叭~~~~」

  「爸爸在工作, 晚上回家陪你玩噢~~」

  奚明亞趕緊回應小犟娃, 否則她能一直叭叭下去。

  小朋友似懂非懂點點頭,又「噢噢」兩聲。

  閔翠安推開門前就在想要怎麼先聲奪人。

  她沒見過奚明亞。

  人對自己不關注的人和事了解非常少。

  來之前她打聽了一點皮毛, 只知道奚明亞好好的工作不干在家帶娃,娃還帶得不好,一天哭幾回, 所以她想像中的小媳婦是木訥憔悴唯唯諾諾的,她覺得只要自己拿出跟閨女裴玉梅吵架的氣勢, 就能狠狠壓住對方。

  先壓,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說兒子的可憐和無辜。

  結果第一步就卡住了。

  勉強一米五的小老太太站在一米七幾的高個面前說話需要擡頭仰望。

  奚明亞居高臨下的站位,冷淡的表情,處處都給她一種「不好惹」的氣息。

  哪怕懷裡揮手動腿的奶娃娃中和了一點這種感覺,但壓迫感還是夠夠的。

  閔翠安大腦一片空白。

  想好的套路一下子哽在喉嚨里。

  裴玉梅見狀,別開臉冷笑,她媽還是那麼欺軟怕硬,這會兒才終於想起來別人不是她,不會由著她又罵又打。

  「小……」小媳婦姓什麼來著?

  閔翠安扭頭看裴玉梅,用眼神問她,裴玉梅看她。

  局外人一般跟奚明亞說:「奚同志,這是我媽,她想問問我弟的事。」

  奚明亞:「……」有病吧?問自己?

  算了,小崽子在場,當媽媽的得注意說話方式。

  她深呼吸,微笑:「你弟?他發生什麼事了嗎?」

  「天熱,一出門最最就哇哇叫,這些天我一直在家呢,外頭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最最」,調皮好動的小傢伙就睜著大眼睛,一雙小肉腿用力蹬,身體拼命往上躥。

  仿佛在說:媽媽,我在這裡呀,最最在這兒!

  奚明亞熟練地拍拍她後背,讓她冷靜。

  裴玉梅本來就是走個過場,並不想跟奚明亞待在同一個空間太久。

  見奚明亞裝傻,她立馬見坡就下:「我猜你也不清楚的。」

  「我媽非得聽到這一句。」

  說罷,裴玉梅略帶抱歉的笑了笑,提醒閔翠安:「媽,你聽到了,奚同志不清楚這些,你有什麼想要了解的直接到公安局更快。」

  可惜閔翠安只要涉及裴玉柱的事,腦子就不會思考別的了,短暫被奚明亞的「外表」震懾住後,深耕在骨子裡的蠻不講理很快掌控主動權。

  「來都來了,問問怎麼了?」

  「小媳婦你說對不對?」

  奚明亞保持微笑。

  「小媳婦兒是這麼個事,我跟你講,我兒子呢,處了個不合適的對象,不知道哪個下三濫作祟,害他被抓了,吶吶,就是你男人抓的,非說他耍流氓,我兒子不可能耍流氓,他就是跟那寡婦好上了。他真的想耍流氓,幹嘛不找清清白白大姑娘,找那徐娘半老的范寡婦,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奚明亞繼續微笑,心想耍流氓還能耍出理啊。

  曹操還愛奪人妻呢。

  誰知道你兒子是不是就喜歡對著年紀大一點的成□□女耍流氓呢。

  「你男人現在胡亂抓人,我找不著他,只能跟你說說啊,哎別拽我,裴玉梅,拽你老娘做什麼?你不給你弟說公道話,還要攔著我?」

  「嬸子,抓人是有規定的,不存在胡亂——」

  「怎麼沒有?這不就是亂抓了嗎?公安也是人,也會搞錯,我兒就是不可能耍流氓,你男人不查清楚就抓他實在過分……」

  奚明亞聽她說完,很想黑著臉把人趕去公安局。

  但譚最最醒著呢。

  她學習能力強,愛學舌還愛學別人動作,自己平時什麼表情,她臉上經常能看到相似的。

  她一點不敢低估小朋友記事的能力,只能面帶微笑聽著,聽完還要語氣溫和地勸她:「我大概懂了,嬸子,其實這事很好解決,只要女方改口,你們兩家談好親事,公安局肯定不能扣著人不放。你跟我說沒用,最最爸是公安不能知法犯法,范寡婦既然告了你兒子,他們就得辦事,不能還叫什麼人民幹部?」

  「這不是,她,她,她不改啊。」

  閔翠安著急。

  「她怎麼都不願意改的話,可能你兒子真半夜跑去耍流氓——」

  「你咋能這樣說,啊?」

  「我還以為你通情達理是個好的,沒想到在這兒等著我呢,你憑啥說我兒子有問題……」

  閔翠安突然發怒。

  手指開始往前戳戳戳,腿還一踮一踮好像要跳起來打人的樣子。

  譚最最小朋友被嚇得小身子抖了下。

  不等奚明亞拍拍安撫,小傢伙就擰著眉毛露出一排牙齒,兇巴巴地嗷嗷叫:「壞蛋,打,打,打打打~~」

  小嘴邊嗷嗷叫,軟趴趴的小身體還往下彎,肉乎乎的小拳頭要往閔翠安身上錘。

  奚明亞趕緊調整姿勢,把她摟回來:「寶寶不生氣哦,mua~~媽媽在呢,不生氣,不生氣。」

  隨後捂著孩子耳朵。

  「嬸子,上門是客,我跟你說話客客氣氣。但你別倚老賣老得寸進尺。你要說的我都聽懂了,不就是你兒子跟范寡婦好上,結果人家不認,好死不死還被人發現了嗎?你跑出去問問看看大家怎麼說,肯定都告訴你這事該找范寡婦,我好生給你分析,你別蹬鼻子上臉啊。」

  「嚇到我女兒,管你老還是幼,我要打人的。」

  被捂耳朵的小朋友叛逆倔強,小腦袋晃來晃去,奚明亞捂得不緊,正好讓她逃獄成功。

  剛掙脫媽媽的手就聽到熟悉的「打」,小傢伙又兇巴巴地跟著念:「打~~~」

  閔翠安瞪大眼珠。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麼敢的啊?居然把「不尊老」說得輕飄飄的,傳出去不怕被人說?

  她扭頭,想起自己還有幫手。

  真推搡起來,玉梅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不上來幫忙。

  就見裴玉梅撇嘴,一點不怕被奚明亞聽見:「你別不當回事,她去年就打了李紅霞幾個,還會由著你亂來?」

  「……」閔翠安不信。

  裴玉梅憋著氣,「一問就知道的事,我能騙你?」

  「現在問也問了,沒辦法就是沒辦法,你要是不小心摔一跤中風了誰給裴玉柱奔走?那他更要被關。有空這裡吵那裡鬧,不如找范寡婦說清楚。」

  「她就是想進咱家門,徐娘半老她好意思,我不會妥協的,她別想。」

  「那就讓裴玉柱坐牢。」

  閔翠安不嘟囔了。

  知道奚明亞真動手而不是嘴上說說,閔翠安沒敢繼續較勁,慫了,「問兩句就說要打人,一點人情味沒有……」

  說沒人情味的閔翠安當晚就傳出了死訊。

  58號那幾戶報的警。

  「怎麼一回事啊?」

  奚明亞抱著崽,帶歡歡幾個出門買冰棍,買完剛好從正門回來就聽到這句話。

  前院一群人扎堆圍坐,歡歡幾個跑過去湊熱鬧,還很貼心地從小夥伴家裡拖了一個小板凳給她。

  「舅媽,坐。」

  「謝謝歡歡陽陽明明,你們去玩吧,舅媽和妹妹不用陪。」

  「嗯嗯。」小孩子不愛待在大人身邊,聽了幾句,覺得沒意思,就吆喝著別的小孩四處撒歡,在院子裡跑來跑去,躲來躲去。

  奚明亞拎著板凳,挪到牛玉芬幾人旁邊坐下,低聲問:「在說什麼呢?」

  「噓!」

  牛玉芬擡頭,眼神往裴玉梅家瞟了眼,「裴玉梅她媽死了。」

  死了?!

  中午人還好好地跑到家裡要說法,這才過多久人就沒了,真是叫人驚訝。

  聽了一會兒,奚明亞聽明白了。

  閔翠安剛剛找范寡婦談話,想讓她到公安局改口供說是兩人在處對象,范寡婦不同意,她記恨閔翠安之前罵她渾身騷味兒勾引小年輕,兩人說著說著打了起來,反正不知道誰先跑廚房拿了菜刀,一個沒留神竟釀出了慘劇。

  奚明亞:「……!!」

  奚明亞後背涼了涼。

  一會兒心忖,還好中午自己沒激怒她,否則她鑽了自家廚房可如何是好?

  一會兒又想生命實在脆弱。

  這事說起來不嚴重,就一點點矛盾,居然導致如此嚴重的後果,實在讓人唏噓。

  但這事的確給奚明亞提了個醒。

  做人做事留一線。

  千萬不能激怒情緒不穩定的人,否則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破罐子亂摔,干出不理智的事。

  晚上譚樂生回家,她聽到了更詳細的版本。

  「所以,你是說報案的趙鋮跟范寡婦有曖昧,一開始的捉賊……是范寡婦騙了趙鋮,趙鋮以為她家被熟人光顧,是為了她的名聲才說自家被偷。」

  譚樂生給最最小朋友換好紙尿褲,再把奶瓶塞她手裡,剛要把她往搖窠里放。

  小丫頭不高興了。

  小肉腿直踹親爹下巴,爪子抱著奶瓶咕嘟咕嘟喝著,上半身拼命朝媽媽方向探。

  奚明亞嗔他一眼:「知道她不愛睡搖窠,你非得招她。」

  譚樂生委屈:「媳婦兒,你真不嫌咱閨女礙事啊?」

  好幾次兩人剛要做點什么小朋友忽然醒了。

  醒了不哭不鬧,黑暗裡,一雙黑黝黝的葡萄眼興高采烈看著人,就問誰在清澈天真的小眼神下還能不受影響繼續少兒不宜的事?

  多來幾次他覺得自己肯定得落下陰影。

  「不覺得,我們最最哪兒礙事了?是你事兒多。」

  聽到媽媽誇獎,譚最最小朋友開心地揮了揮手。

  奚明亞讓他別打岔:「接著說啊,你們咋攪和進去,變抓姦了?」

  「趙誠交代說他怕整不過對方,就報了假案,不過他事先不知道範寡婦和裴玉柱有來往,他也很後悔。」

  趙鋮個頭不高,不到一米七。

  奚明亞噗嗤一聲,「後悔當了范寡婦的工具人啊?」

  蒙誰啊?

  趙鋮是有老婆的人。

  願意幫范寡婦抓「賊」,估計是以為自己在她心裡很特殊。很多男人都這樣,身體或許不出軌,但不妨礙他們一肚子花花腸子,特別享受男女間的一點點曖昧。

  結果發現范寡婦心裏面特殊的不止自己一個,還被大家發現他為維護范寡婦的名聲撒謊。現在好處一點沒落著,反倒讓泥巴點子沾到身上,立刻覺得痴心錯付,智商上線了。

  真是賤得慌。

  當然,罵的時候考慮到少兒不宜,奚明亞上半身幾乎貼在譚樂生身上,兩口子耳語一番,突然奚明亞嗔怒拍了譚樂生胳膊一下。

  結果下一秒,大腿就被小肉糰子壓過來了。

  她飛快從床里側爬過來,奶瓶不忘摟懷裡,半趴著用另一隻手推她爸:「爸爸,不好,不好!」

  「哇,最最在保護媽媽嗎?」

  奚明亞抱起女兒,用力啵了她一口,誇她:「最最好勇敢,媽媽好愛你呀。」

  小糰子咧嘴嘎嘎笑。

  笑了會兒,似乎害羞了,把臉埋進奚明亞腹部,小胖手欲蓋彌彰,一點一點往外探,偷偷撈起奶瓶繼續噸噸喝奶。

  譚樂生眉眼柔和,寵溺地搖搖頭。

  在養女兒上,媳婦兒付出的心力遠遠勝過他,女兒護著媽媽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過總是被女兒「凶」,他也想撒嬌:「媳婦兒,最最總是打我。」

  奚明亞心裡嘿嘿偷笑,面上裝得挺公正的,柔聲安慰道:「怪我怪我,她看我打你,以為你惹我生氣了才會跟著學,下次我偷偷的。」

  「……就不能不打嗎?」

  「那不行,誰讓你故意逗我,哎呀不說這個,你說事別說半截吊胃口,閔翠安怎麼跟范寡婦打起來的,范寡婦沒受傷?」

  「范寡婦威脅閔翠安,想讓自己改口就給她三百塊補償,還要讓裴玉柱正兒八經娶她過門,彩禮得另算。」

  「閔翠安當然不同意。范寡婦30歲,比裴玉柱大了整整一輪,就比她自己小十歲出頭,這兒媳婦她接受不了。先前就因為察覺到裴玉柱和范寡婦有關係,跑上門罵過范寡婦一次,場面鬧得很難看。這次范寡婦故意糊弄趙鋮,也是為了讓趙鋮一個人撞破這個事,好找閔翠安要封口費,將她一軍。結果陰差陽錯翻車了,范寡婦只能把自己摘出來了。」

  奚明亞聽得無語。

  三十歲的人了,辦事咋還這麼意氣用事。就一件差著年齡處個對象的事,各有各的算計,結果鬧出人命,她都不知道該評價誰有病!

  沒想到更有病的事在後頭。

  這事裡頭還有趙鋮媳婦的手筆,當真是老母豬帶胸罩,一套接一套。

  為何這麼說呢?

  畢竟出了人命,公安得反覆審核訊問。在審訊范寡婦時范寡婦堅稱她沒進過廚房,殺人的兇器是她從閔翠安手裡奪過去得。

  可問題來了。

  閔翠安進門求和不成,惱羞成怒跟范寡婦扭打起來,從頭到尾也沒離開過范寡婦視線,廚房菜刀怎麼來的?總不能是受到主人感召,飛來的!

  當時圍著看熱鬧的人不多,但誰最早出現在范寡婦門外不難查。

  公安問了一圈,終於問了出來。

  趙鋮媳婦邱好心理素質差。

  公安剛找上門她就崩潰了。

  哭著喊不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慣范寡婦總是給她男人拋媚眼勾勾纏纏,見閔翠安上門鬧事落了下風,才偷摸著拿了范寡婦家菜刀遞給她,還說沒想真鬧出人命,只是想讓閔翠安拿著刀威脅范寡婦。

  反正整件事都很潦草。

  譚樂生倒是心態很平。

  公安當久了,什麼案子都見過聽過,有精心謀劃的命案,也有很隨機的案子,有些案子甚至無法用常理判斷。

  老話「賭近盜,奸近殺」是有道理的。

  若說這事對誰影響大,就是裴家姐弟和趙鋮了。

  閔翠安身故,范寡婦被判十二年,遞刀的邱好則被判了六年,一夜之間,三個家庭家破人亡。

  裴玉柱關了幾天,成功出來。

  一出來就到老吳家鬧了一場,他怪裴玉梅心狠不管自己不管媽,他媽才會一時衝動找范寡婦最終送了命。

  裴玉梅沒還手。

  但吳慶年對一點不成器的小舅子反感很久了,看他動手,他撩起袖子衝上前狠狠打了裴玉柱幾拳。

  「怪你姐?」

  「你有臉嗎?」

  「你媽是為你死的,你把這鍋背好,別想甩到任何人頭上。」

  「既然長輩去世,你姐既沒得娘家一分錢,以後也不惦記你媽的東西。所以今天咱就跟你斷親,往後你發達了我們絕對不高攀,你落魄了也甭到我家門口要飯,裴玉柱,好自為之。」

  裴玉柱捂著被打青的眼角,單眼皮恨恨盯著裴玉梅,此刻徹底恨上了沒良心的姐姐。

  他舌頭抵著今後槽牙,淡淡的鐵鏽味兒充斥在口腔中,裴玉柱用力吐掉和著血的口水,憤憤道:「好,我記住了。吳慶年,裴玉梅,你們給我等著。」

  吳慶年冷笑。

  典型窩裡橫的廢物混子,放狠話有什麼用?

  能幹出什麼來?

  不是他小瞧人,裴玉柱這種凡事讓媽媽姐姐在前頭衝鋒,他躲後面撈好處的人,這輩子都是社會裡的一灘爛泥。

  不著調又噁心人的丈母娘死了,只會闖禍的混蛋小舅子也斷親了,吳慶年心情大好。

  滿面笑容。

  走到哪兒都不掩飾他的好心情搞。難得帶著雙胞胎到院子裡玩了玩,又跑廚房幫裴玉梅做飯。

  裴玉梅心裡澀然,很不是滋味。

  儘管她早在心裡跟娘家劃清界限,可她沒想過她會死得這麼早,也沒想過徹底斷親。

  那畢竟是給了她血肉的母親,畢竟是從小護到大的弟弟,就算他們有諸多不好,可到底流著同樣的血。

  可這麼想時,自私的一面卻又忍不住冒出來。

  除了悵然難過,心裡最隱秘最深的地方,竟也有一絲絲解脫。

  沒了媽,脖子上那根韁繩就不復存在了,她從身到心都自由了。

  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吳慶年自己幸災樂禍,但不會喜歡她也這樣。

  所以在丈夫歡天喜地時,她還需表現得格外難過,而不是淡淡的,不仔細分辨就會消失的惆悵。

  「慶年,死得是我媽,你能不能……」裴玉梅咬著唇瓣,幽怨地看著吳慶年。

  吳慶年一怔。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表現確實欠妥,果然心裡愧疚起來,很快斂了笑道歉:「對不起,玉梅,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但你媽和你弟確實給咱們添了很多麻煩,我——」

  「你不用多說,我知道他們不好,我也沒讓你跟我一樣難受,但你好歹別在我面前開心,算了,感覺你變了。」

  「我哪裡變了?」

  吳慶年沉著臉,懵逼問。

  裴玉梅搖頭。

  一副不想多說的傷心模樣:「不說了,我心情不好,照顧和平和安去,今天你做飯吧。」

  吳慶年突然被撂下倒沒發火。

  即便有點不開心,但跟妻子剛生產完的不耐煩不同。

  隨著兒子一天天長大,裴玉梅體重再次降下來,他的憐惜和耐性似乎也跟著回來了一部分。

  加上近來裴玉梅恢復婚前的習慣,又開始打扮自己,吳慶年有種回到過去暗戀她的感覺,彷佛死去的感情又活過來了。

  他的感情復甦,裴玉梅卻是看清了父母兄弟丈夫的不可靠,一心放在養育兒子上。

  前幾天她到跨院一趟。

  看到奚明亞的女兒長了一排牙齒,而自己的雙胞胎卻只長出三四顆,她便感到焦急。

  同是去年四月的寶寶,三個孩子只差一天。

  可無論是身體發育,還是語言功能,譚最都要比自家兩個孩子強,明明自家養和平和安比譚家小妞妞更精心,為什麼差距那樣大?

  長牙慢就算了,到現在還只會喊爸爸媽媽,別的什麼都不會說。

  譚最卻已經會凶人喊「打」了。

  聽許妮兒幾個聊天,那孩子很聰明活潑,鬧騰歸鬧騰,學什麼都快。

  自己方方面面輸給奚明亞,難道孩子也要輸給她的孩子嗎?

  一想到雙胞胎未來要輸給一個女娃娃,裴玉梅心裡感到不痛快極了。

  躺在床上互啃腳丫子的小哥倆還不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就被媽媽強行決定,半隻腳踏上了跟譚最小霸王競爭的賽道。

  奚明亞不清楚裴玉梅單方面的比較。

  她收拾好女兒要用的奶瓶,尿片,兩身乾淨衣服,還有擦臉的寶寶霜,又往背包里塞了兩個安撫玩具,起身給寶寶戴上一頂荷葉邊小帽子。

  再卷了一張小墊子小毯子拎在手裡。

  單只麒麟臂抱起精神百倍,轉著小腦袋四處張望的小犟妞。

  「舅媽,妹妹第一天上班,我要送你們。」

  歡歡啃著玉米棒子。

  咧嘴一笑,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說完,用沾著玉米香的小豬嘴親了小傢伙肉嘟嘟的臉頰一口。

  爸爸媽媽在場,譚最最小朋友很開心。

  咯咯笑著,伸長脖子也親了姐姐一下,含糊的小奶音配合著口水漬漬聲。

  超大聲,超興奮!

  「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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