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2024-09-13 18:21:23 作者: 果汁清酒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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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明亞狐疑地覷了他一眼。

  怎麼回事, 突然嗓子就啞了,開會時間太久廢嗓子還是熱傷風了?

  那不能洗冷水了。

  否則內熱外冷,容易洗出病。

  於是體貼提醒:「廚房灌了三個暖水瓶, 晚上才灌的,溫度夠, 你用那個洗。」

  譚樂生沒太明白。

  以為洗熱水是什麼講究, 老老實實點頭,「知道了。」

  等回了臥房, 奚明亞陡然回顧譚樂生開口前詭異的幾秒停頓。

  她傻了,恍然大悟。

  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騰」一下。

  臉紅成了猴屁股。

  剛攤開的畫紙還沒來得及看就又放下了,兩手輕輕拍打溫度繼續爬升的兩頰。

  這下誤會大了。

  他不會以為自己猴急,覬覦他洗香香的肉|體吧?

  她豎中指發誓,她真的挺正經一人!

  奚明亞這會兒不僅不想聽故事,還嫌屋子不夠大、不夠寬敞、不夠空。

  一想到馬上人就進來的尷尬氛圍, 她已經開始坐立難安,腳趾抓床了。

  譚樂生洗完澡進屋, 就瞧見奚明亞坐床上咬著指甲發呆, 自己拿回來的人像圖在她腳邊放著。

  他拿起掛門後的毛巾。

  擦頭髮和手臂上的水,邊擦邊問:「還看嗎, 我收桌上了啊。」

  「看!」

  這話題安全。

  奚明亞回神, 呼出一口濁氣。

  起身往前一彎腰,拿過畫像。恰好譚樂生彎腰伸手, 兩人手碰了個正著。

  奚明亞:……可以不用這麼默契的。

  瞬間抽手,彷佛對方有毒。抽完手,她屁股還往後頭挪了挪。

  夜晚本就穿得寬鬆。

  這時候不流行專門的睡衣, 大部分家庭也沒那個條件,男男女女都穿白色純棉的背心兒, 她一傾身,被藕粉色內衣包裹著的,如玉般的肌膚一片兒,微微搖曳著,譚樂生頓時看得怔住了。

  他喉結下意識滾了滾,眸色漸濃。

  奚明亞方才下意識的動作還是讓他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麼。

  儘管「躲」的動作很輕微,很自然,彷佛就是給他騰個位。

  譚樂生花了十二萬分的克制力將視線移開。強行把那一瞬間入侵大腦的帶顏色的念頭摁了回去。

  為了讓她放鬆些,他還借著到堂屋倒水的理由離開了一會兒。

  他一出去,奚明亞頓時覺得屋子沒那麼狹窄,呼吸暢快多了。

  繃著的肩膀漸漸鬆弛。

  她展開畫像,上面的是通緝犯的照片。

  黑白印刷,沒有特別清晰,但能看出一些特徵。

  三角眼,顴骨橫張,耳後見腮。

  眉毛很散,壓眼厲害,嘴巴略歪,光看模糊的面相,就隱約感覺得到兇狠不好惹。

  她又翻開第二張,是手繪。

  看第一眼,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再看,又不太像。

  奚明亞秀眉略蹙了一下。

  她遮住畫像的上半張臉,看嘴和人中,接著又蓋住鼻子以上……

  反覆對比琢磨。

  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嘴比腦子快,頗興奮地嚷道:「譚樂生,我——」

  「嗯?」譚樂生倒水動作一頓,輕聲回應,「要喝水?」

  奚明亞:「不喝,我是想告訴你這名死者我可能……似乎……好像認得。」

  她用了一系列限定詞,但語氣格外篤定。

  譚樂生聞言,半信半疑。

  不過激動也是真激動,立馬放下水杯衝進屋裡,問:「真的?」

  「你什麼時候見過她?」

  「她叫什麼?」

  「幹什麼的?」

  一下子冒出好多問題,最後甚至欺身靠近奚明亞,一把抓住她的雙手。

  奚明亞幾乎想也不想就道:「八年前。」

  「我在東方紅小學念四年級……哦,東方紅小學也就是關陽三中,從前是兩所學校,70年才合併的。當時教五年級語文的老師姓鞏,叫鞏令慧。那會兒學校里開始批|斗教職工,鞏老師成分不好,被送到農場改造了。具體送哪,我不清楚。」

  譚樂生很驚訝。

  八年前的事能說得如此精準,難道當年發生了什麼讓她印象深刻的事?

  等等,八年前小學四年級?

  現在學制是五二二,如何會今年高中畢業?

  ……算了,這不重要。

  「你怎麼認出來的?難道畫像相似度到八|九成了?」

  上午剛去關陽三中那一片排查過。大部分住戶都被問過了,只有一個人說眼熟,可多看幾遍後又說看花眼了。

  「那倒不是,是我記憶力還算可以。」

  奚明亞嘴角抿了下。

  「鞏老師額頭比較高,嘴有一點點齙牙,正面看不明顯,側面的話下顎看得出來後縮,這個畫像相似度不夠高,但我能肯定這就是她。」

  別說認人,鞏令慧離開學校那天穿的衣服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記得……

  那天是六月十八,星期四。

  鞏令慧穿了一條深青色的裙子,腳上是一雙赭石色的搭扣軍涼鞋,長發剪短齊耳,額頭還有傷。

  傷口處黏著泥和茅草碎屑,應該是當天在課堂上造成的。

  那陣子高年級好些個成分好的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叫「叢中笑」的小分隊。

  誰衣服上補丁少幾個,都要被他們逮住背語錄,宣誓。何況是鞏老師這種家喻戶曉的富戶子女,沒少被打砸。

  「我最後一次看到鞏老師,是總務主任袁老師送她出的校門。」

  說著,奚明亞覺得鼻子有點痒痒,擡手想摳一下。手剛碰到鼻尖,意識到旁邊還杵著個人,自己的動作好像不太雅觀。

  她表情尷尬了一瞬。

  小眼神飛速瞥向譚樂生。

  「咳——」

  咳了咳,佯裝無意地用食指拇指合併,重重捏了幾下鼻尖。

  「就是很奇怪,怎麼會死在龍江塘呢,那附近有農場嗎?」

  譚樂生已經被震驚住了。

  他知道偵查連里有一些偵察兵天賦異稟,洞察力、記憶力天生就比尋常人優越。有的甚至能做到過目不忘。也有通過訓練,後天培養出來的。

  沒想到自己身邊就有一個。

  「媳婦兒你能確定嗎,你的記憶完全沒有出錯?」

  「不會記錯。」

  奚明亞對媳婦兒三個字已經脫敏了。

  她煞有介事道:「第一次見面,你左手摸了褲縫,三下,摸完你還突兀地眨了兩下眼睛……」

  「到我家裡那次,你偷笑了六回,離開時是兩點零八分,劉阿姨還拽住你問話了。」

  「前天咱們到這邊,前前後後總共十四人跟咱們打招呼,第一個大爺,他左臉長了痦子,身高一米六三左右,手肘習慣性抵腰上,我猜可能有舊傷,第二個是……」

  「還有……」

  她邊說,邊比著動作模仿他們的特點。

  譚樂生聽著,大腦不知不覺順著她的話去回憶,發現自己印象中這些人的相貌形態逐漸清晰起來,竟跟她的描述分毫不差。

  他被鎮住了!

  激動地抓住奚明亞肩膀。

  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最後重複道:「明亞,這太神奇了,真的不可想像……」

  奚明亞慶幸他激動歸激動,沒有咆哮搖晃人的習慣。否則她指定忍無可忍,一巴掌把他拍飛。

  「小譚公安,你好歹當過營長,是見過世面的人,咱要淡定!」

  譚樂生還沉浸在震撼里。

  沒領會到其中意思,不僅沒撒手,還興奮得化身話癆:「你既然能過目不忘,就應該可以通過一些特殊人才的考核找到工作才是,怎麼會……」

  需要結婚才留城。

  奚明亞眨眼,茫然搖頭。

  ……不知道啊。

  她能接觸到的信息只有哪個廠子招工,不過一般來說都是內定好的,外人根本擠不進去。

  像棉紡廠去年就招過一批。

  今年沒招人,否則作為職工子弟又是高中生,她妥妥能進棉紡廠。

  不過就算能進,奚明亞也不太願意。

  「……你確定,我這種真的算特殊人才?」

  她挪了挪腿,往譚樂生身邊靠,半仰著頭,目光期許。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說她是人才。

  特殊人才。

  奚明亞激動得想搓手。

  沒辦法,她的確記憶力超群,但又不屬於智商高的那類人。小學時從來不動腦子就能考滿分,初中也還好,花點時間不算吃力。

  但上了高中,涉及邏輯梳理、理解隱喻、詩歌甚至稍微複雜一點的句子的題,她就不行了,必須比其他人花更多倍的功夫才能勉強保住第一。

  這讓奚明亞大受打擊啊。

  要知道從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天才來著。

  看一遍書就能考第一,多厲害啊。

  被老師、鄰居夸上天她自己也底氣十足,心裡美滋滋的。

  上初中後,隱約意識到不對勁兒。

  她開始變得吃力了。

  不是記憶力變差,恰恰相反,因為記憶太好,導致解題時腦子蹦出的相關內容太雜太多,就像一個線團,每次都需要先捋清楚再得出答案。而這種趨勢隨著儲存的記憶增加,越來越嚴重。

  她不得不把努力擺明面上,潛移默化地淡化「小天才」印象,讓周邊人認為她優秀是因為足夠努力。

  而這種努力到高中直接成了負擔。

  奚明亞再也不敢出去翹尾巴了。

  生怕哪天遇上真天才,她的優秀變成一戳就破的泡沫。

  別說,這兩年她學得著實艱難。

  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平庸,漸漸地,就不覺得記憶好是一件好事,人也開始從積極進取轉為躺平派。

  現在譚樂生告訴她,這種困擾不完全是壞事,或許在某些領域能夠起到大作用。

  奚明亞當然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譚樂生點頭。

  肯定道:「當然,如果你進部隊,一定能成為很優秀的偵察兵。」

  奚明亞一愣。

  忙搖頭,「不,我不行的。」

  譚樂生惑然。

  奚明亞抿嘴,笑了笑,沒解釋。極其絲滑地轉移話題:「那另外兩個呢,一點信息也沒有嗎?」

  「頭骨復原人像十分耗費心神,另外兩個還估計得等一陣子。」

  奚明亞點點頭,垂眸。

  目光無意間落在大長腿中間鼓鼓囊囊的位置……呃,這是普通狀態,還是興奮狀態呀?有汽水瓶那麼大真的正常嗎?

  ???

  等等,是想這個的時候嗎?

  奚明亞趕緊拽回如脫韁野馬的思緒。

  眼睛咕嚕轉了兩圈,緩緩往上移,這一移更壞菜了,他,他居然□□!

  棉背心貼在精瘦的腰上,透出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看著好色啊。

  她忍不住浮想聯翩。

  忽然,危險雷達開始發出警報,奚明亞猛地擡起腦袋,一個後仰,這才發現兩人距離近得離譜。

  膝蓋跟膝蓋抵著,她腦袋快湊到譚樂生的腹肌上了,嚯,他頭也往下垂了垂,鴉羽般的眼睫毛根根分明。

  ……想,想幹嘛呢?

  她怔怔看著譚樂生的同時,譚樂生也回望過來,在迷離昏黃的燈光下,又在床上這樣敏感的地方,氛圍朝著曖昧的方向策馬狂奔。

  奚明亞腳趾頭忍不住蜷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皮膚控制不住冒出一顆一顆的雞皮疙瘩,隱隱戰慄起來。

  「呃……」

  「呃,你在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她抿著嘴,色厲內荏道:「十一點了,睡覺睡覺!」

  睡不夠明早就起不來,起不來就要錯過拍照打卡,錯過打卡就要錯失小十個積分……

  那必須不行。

  奚明亞瞥了眼手錶,指針已經走到11過一點了。她動動肩膀,示意某個男同志鬆手。

  譚樂生縱然心猿意馬,但還是狠狠壓制住了衝動。

  半晌,他嗓音沙啞,彷佛很淡定的樣子:「你先睡,我還得再去局裡一趟。」

  「還去?」

  奚明亞驚呼。

  譚樂生點頭:「嗯,既然她很有可能是鞏令慧,那得連夜開會安排接下來的排查布防工作,爭取在最短時間內破案。」

  說完,他勾了勾嘴角,目光讚賞:「對了,明天你能跟我到局裡一趟,辨認一下撈回來的衣服嗎?」

  「可以是可以,但不一定能認出來,那些衣服、鞋子什麼的,估計都褪色變形了吧……」

  奚明亞當然願意幫忙。多年前認識的人突然成了白骨,說實話,挺讓人唏噓的。

  「沒關係,萬一有奇蹟呢。」

  「我鎖門,還是你往裡關門栓?」

  「你鎖吧。」

  六月天,蚊子大軍悄悄來臨,人一出去,立馬全軍來襲,為了關個門被咬上幾口,實在不划算。

  「好,我鎖,正好明早回來洗漱,免得你爬起來開門。」

  「嗯。」

  「那我走了?」

  「好。」

  譚樂生乾脆利落下床,拿了襯衫套在背心外面就往外走,那叫一個雷厲風行。

  奚明亞目瞪口呆。

  誰還記得前一秒兩人還在正事和曖昧中反覆拉扯呢。

  這拼勁兒是真的足啊。

  難怪二十五就能升到正營。就這工作狂的架勢,他不漲工資誰漲?

  說不定沒幾年就把頂頭的局長給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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