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2024-09-13 18:21:21 作者: 果汁清酒

  第 23 章

  說起三個孫子, 吳母臉色微微動容。

  但李紅霞逼迫的姿態著實叫人反感,吳母覺得作為婆婆的權威被挑釁了。

  她本就更偏疼吳慶年,更覺得李紅霞跟個攪事精似的。

  遂不滿道:「你別拿這態度嚷嚷, 老三是花了家裡的錢,那也是我和你爸的。老大你自己說, 你打零工賺的錢夠養老婆孩子沒?你家三個小子不也是靠我跟你爸補貼?」

  李紅霞表情倏變。

  吳家老大吳喜年捏著筷子的手微頓, 擡頭很是憨厚老實的樣子,「媽, 紅霞脾氣急躁,你別為她生氣。」

  李紅霞還要說,手腕就被吳喜年拽了拽。

  旁邊陳愛娣看著兩口子一條心、慣愛唱紅白臉的大房,再看看自己身邊五大三粗,一心乾飯的真老實人吳海年。

  輕輕摸著肚子。

  

  怨念不已:自己怎麼就不爭氣呢。

  吳母覷見李紅霞臉上的不服氣,重重哼了聲:「我不跟她生氣, 我跟她氣什麼?既然你們心裡都計較,今天就把家裡的東西分一分, 省得以後這個怪我偏心, 那個怪我不公平。」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吳老頭詫異地看了眼老婆子, 夾起鹹菜, 沒滋沒味吃著。

  李紅霞更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她就想逼著公婆讓老三簽欠條,沒想著分家啊。

  她沒工作, 男人也只能打零工,三個孩子還全是男娃,不靠公婆幫襯怎麼養?

  一旦分家, 舒坦的是有工資的老三和沒孩子的老二。

  大房損失慘重。

  「媽,這家咋能說分就分啊, 喜年,你說對不?」

  吳喜年忙站出來勸吳母:「媽,爸,這……紅霞沒那個意思的,分家多叫人笑話啊。」

  吳老頭不說話。

  吳母全權代他發言,「她沒那個意思,我有。這些年幫你們帶孩子都快帶出仇了,你們倆只記虧,不記便宜。」

  吳喜年:「爸——」

  吳老頭擺手:「聽你媽的。」

  吳喜年語氣中帶了些許哀求:「媽……」

  吳母態度堅決:「樹大分枝,結了婚你們都有各自的小心思,我和你爸不想管,管來管去讓你們幾兄弟結仇。」

  李紅霞知道這事沒轉圜餘地了。

  索性態度一改:「媽,要分就得把老三那筆帳算上,你和爸給他多少,不能虧了我們和老二吧。」

  陳愛娣小心翼翼瞅了眼吳母。

  沒吱聲,默認了。

  吳母掃了幾人一眼。

  大兒子焦急,二兒子走神,三兒子滿眼放光,心裡五味雜陳,著實不是滋味。

  但凡幾個孩子順著她,哄哄她,這事就罷了,結果……

  罷了,分了也好。

  「你放心,缺不了你。」

  一家子來回拉扯近一個小時,吳慶年還是寫了欠條。

  吳家存款不多。

  吳喜年、吳海年每家分五十現錢,吳慶年不分,還欠下大房二房各自一百五。

  未來一年,他工資的大頭都得拿來還債。

  吳家這場分家來得突然,也結束得突然。

  事成定局,李紅霞心裡還是存了氣,知道婆婆反感裴玉梅就故意諷刺道,「媽,老三為了弟媳婦兒,挺捨得哩。」

  吳母黑臉。

  陳愛娣今天得了分家好處。

  想著自己結婚七八年也沒孩子,大抵兩人中有一個不能生,萬一以後需要抱養肯定抱養老三家的比較好。

  她有意跟吳慶年搞好關係。

  便道:「玉梅人長得俏又溫柔,好姑娘彩禮高點很正常。」

  吳母瞥了懦弱寡言的老二媳婦一眼,道:「再俏再溫柔,有那麼個吸血螞蟥的老娘和弟弟,就不是良配。」

  吳慶年反感:「媽是她能選的嗎?玉梅已經很可憐了,媽你不心疼她就算了,還奚落她?」

  吳母原本沒大動肝火。

  見吳慶年徹底有了媳婦沒了老娘,惱恨得厲害。但她沒揪著裴玉梅講,而是問:「你知道跨院譚公安娶的媳婦是誰不?」

  吳慶年怔住。

  不解怎麼突然跳這上頭。

  吳母淡淡一瞥:「排先你相的那個,棉紡廠奚家的閨女。」

  吳慶年:???

  「你相不中人家,光死心眼了,心裡就只有對面那裴玉梅,人家扭頭嫁到咱們院子,見了面尷不尷尬啊?」

  李紅霞吃飯吧唧嘴。

  剛鬧了一場,正是又累又餓的時候,趁婆婆被小叔子轉移注意力,迅速將冷掉的菜夾進自己碗裡。

  隨後又給男人夾菜。

  注意到她小動作的陳愛娣也趕緊給自家男人夾,妯娌倆你瞪我、我瞪你,暗戳戳斗得跟烏雞眼似的。

  吳母捏著筷子,一人手背敲了一下。

  李紅霞「哎喲」一聲,不滿道:「媽,嫁就嫁唄,她想嫁哪兒就嫁哪兒,反正是老三沒瞧上她,她如果要面子肯定躲著我們走,我們有什麼好尷尬的。」

  陳愛娣悶葫蘆,不打算發表意見。反正她在婆婆面前從來都沒李紅霞有底氣。

  沒辦法,誰叫人家肚子爭氣,她卻不出貨呢?

  別看婆婆也罵老三,其實心裡最重視老三。老三的事她可以隨意罵隨意抱怨,別人說就不行。

  比起婆婆看好的那姑娘,陳愛娣寧願老三媳婦是裴玉梅。

  就一個原因,婆婆不喜歡裴玉梅。

  裴玉梅嫁過來,以後婆婆就不會盯著她一個人找茬了。

  想到這兒,她一改往日沉默的性子。

  順著李紅霞的話說:「對啊,反正是老三沒看上她,譚公安撿了咱家不要的女人當媳婦兒。」

  不曾想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山。

  「不會說話就別開口。」

  「少在外頭說這種得罪人的話。」

  陳愛娣訥訥不說了。

  而當事人吳慶年則眼神遊移閃躲,心虛的垂下眼瞼。

  「媽,你嫌她膈應你不跟她打交道就是了,咱們住一進,她住跨院,平時本來就不怎麼見得著,玉梅介意這樁事,你別……」

  「玉梅玉梅,你腦子裡就只有玉梅。老三我再跟你講一遍,人,你可以娶進來,反正分家了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但以後她如果再向著娘家,繼續養她弟她妹,你可別找我和你爸訴苦。」

  「媽,玉梅不會的。」

  「別用嘴說,我等著看她表現。」

  吳母眼角吊起,法令紋深陷,整個人顯得格外刻薄。她冷嗤一聲,並不怎麼信裴玉梅的保證。

  說句難聽話,從小被父母拎著耳朵教育要為弟弟付出一切的姑娘,想法早定型了。

  以為嫁人就能脫胎換骨呢?

  壓根不可能。

  要不是老三為了娶她要死要活,吵吵著家裡不同意他就申請宿舍搬出去,吳母根本不會妥協。

  剛剛又忽然知道奚明亞嫁了譚公安,她心裡的不痛快到達了頂峰。

  哦,對嘞。

  本來今晚她是要說譚公安和奚明亞結婚的事,叫三兒以後避著點。

  結果被老三拱火,老大媳婦又一點就燃,爭著爭著,莫名其妙弄成了分家。

  吳母想到這兒,狠狠剮了李紅霞一眼,才跟吳慶年說:「反正鄰里鄰外,她如果主動糾纏你你千萬甭搭理,免得把自己名聲搞臭了。」

  李紅霞暗暗嗤了聲。

  她就這麼隨口一說,哄哄公婆,免得以後真不幫襯她們這房。

  結果婆婆還當真了。

  以為她兒子是人人都想爭的香餑餑呢?心態怪好笑的。

  人家沒進老吳家大家,就盼著人進個更差的,最好天天不如意。但凡過得不錯,她就不舒坦,覺得吃了天大的虧。

  換她是奚明亞,嫁了譚公安,住的大院子,她得天天嘎嘎笑,哪有心思來糾纏老三?

  李紅霞也就腹誹兩句,面上倒是一副「媽你說得真有道理」的樣子,「是啊,老三,你可別糊塗啊。」

  吳慶年沒理她,只看著吳母虛應著,「知道了,我不搭理她。」

  吳慶年才不敢說出真相嘞。

  其實相看那次他對奚明亞很滿意,反正無法跟喜歡的玉梅在一起,跟誰結不是結?

  況且奚明亞的確很漂亮。

  就算態度冷淡,拖幾天不給答覆,他依然想娶。

  沒想到玉梅被他相看的事激了一把,終於接受了他對她的感情。

  吳慶年左右為難啊。

  還不等他糾結出結論,就被奚明亞撞破……

  被打總歸不光彩。

  他就更不能讓人知道這事了,索性對家裡說他沒相中對方,心裡還是只想要玉梅。

  誰能想到,相親的事還有後續?

  奚明亞嫁哪兒不好,竟嫁了自家同一個院子,住的還是當初他吹噓要住的跨院。

  不會真的像媽和大嫂說的那樣她心裡其實惦記著自己,不服自己跟玉梅在一起,故意嫁到61號膈應人吧?

  想起上回落自己身上的鐵拳,罵自己和玉梅那些難聽話,吳慶年不確定地想,這難道是因愛生恨?

  這念頭一出,他心裡忍不住波瀾起伏。

  眼中閃過訝異恍然糾結,還有一絲絲隱秘不易被發現的竊喜得意。

  但很快,一盆冷水潑醒了他的矛盾。

  ——萬一她當著別人面,把自己相看時說的話,還有自己和玉梅說的那些抖出來……

  不行。

  得找個機會跟她說個明白。

  他已經有玉梅了,是絕對不可能跟她扯上關係的。

  奚明亞如果知道吳慶年是這樣想的,肯定雞皮疙瘩起一身,直呼「髒了」。

  再連夜爬牆揍他個半身不遂。

  她跟譚樂生結婚跟別人可沒半毛錢關係。

  主要還是系統給得多,事又少,讓她看到了躺著就能贏的曙光。

  跟誰結婚不是結。

  何況譚樂生還完美契合了她的需求。唔,除了娃娃臉她是真的不大喜歡。

  太顯小了。

  明明比自己大了六七歲,站一塊跟同齡似的。

  他那類相貌晚熟。

  二十五還青澀稚氣跟高中生一樣。估計十年後勉強跟其他人二十五六的狀態差不多。越往後,顯年齡大的越有可能是自己。

  哎,還沒到那個階段,奚明亞已經開始冒酸泡泡了。

  她晃晃腦袋,趕忙讓自己轉換思路。

  幹嘛跟他比呢?

  他是公安,平時運動量大,長得又年輕。不出意外內心穩定、眼神不變渾濁的話,十幾二十年後同齡人都步入禿頭中年,他還處於青年巔峰。而有了閱歷沉澱的「年輕」只會更加有魅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男人來說,妻子的美貌是他們的炫耀資本。

  那丈夫的美貌憑啥不能是妻子的榮耀啊?

  等二十年後,別人帶著禿頂肚兒圓的愛人出門,就她挽著四十俊俏一枝花的譚樂生,想想那場面的酸爽度,奚明亞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翹起。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一會皺眉深思,一會咯咯輕笑。

  一隻胳膊枕在腦後,二郎腿翹得高高的晃來晃去,另一隻手拿著蒲扇慢悠悠地扇著。

  很快就昏昏欲睡。

  只是心裡還記著給譚樂生開門,才時不時睜眼醒醒神。

  譚樂生十點左右回來,剛敲了三下,奚明亞就很警覺地醒了。

  「嘎吱——」

  木門被拉開半邊。

  「咦,你抱的是什麼?」奚明亞看著他懷裡兜著的幾張紙,好奇。

  譚樂生將東西遞給奚明亞。

  回身推車,邊走邊回她:「專家按頭骨復原的其中一個死者的相貌和濱市越獄逃犯的畫像。」

  「還能這樣?照著骨頭就能還原出生前面貌?」奚明亞第一次聽說,眼睛眨巴眨巴,一不留神就露出了土包子樣兒。

  她眼睛隨了董桂花。

  很大很亮,眼尾有點上翹,像杏仁兒,可又沒那麼純良圓潤,說像狐貍呢,又少了幾分狹長,但總體是很漂亮很吸引人的一雙眼睛。

  當她眼裡滿是好奇、佩服,眼睛就格外明亮,像是黑夜中突然出現一顆星星。

  譚樂生感覺那雙眼睛像有魔力似的,快把自己整個人都吸進去;呃。

  他恨不得自己是個百曉生,把所有能知道的通通告訴她,滿足她的好奇心,讓那雙眼睛裡的星光繼續璀璨不滅。

  「能,不過能做到這個程度的,全省就一個。」

  他豎起食指晃了晃。

  「哇!那實在厲害啊。」

  「是很厲害,她的個人經歷更是傳奇。」

  聽出譚樂生話里的欽佩,奚明亞愈發好奇,「怎麼個傳奇法,說說呢。」

  「對了,這畫像算不算機密,我能看嗎?」

  她捏著畫紙,亦步亦趨跟在譚樂生身後。

  她對越獄的連環兇手有點感興趣。

  對摸著骨頭能畫出人活著時的面貌的人更感興趣。

  譚樂生把車推到雨棚下停好,轉身時差點撞上緊跟在他身後的姑娘。

  他上半身下意識往後一仰。

  旋即失笑。

  眼前的人是不是別人,是他自個兒的老婆,實在沒必要講究距離,這般一想,譚樂生迅速扭正身形,放任兩人挨緊。

  「不是什麼機密,你先看著。我去洗個澡,回頭跟你講講她的事跡。」

  這兩張人像本就是走訪街坊調查用的。

  譚樂生倒想就這樣跟媳婦兒回房聊聊天。

  但在外頭跑大半天,身上汗味兒有些重,奚明亞不管什麼時候身上都帶著淡淡的花香,一看就是個愛乾淨的。

  自己一身汗臭靠過去,萬一被她嫌棄怎麼辦?

  奚明亞確實欣賞不了這種「男人味」。

  聞言忙伸出兩根手指,虛虛推他胳膊,「快去快去,我回屋裡等你嗷。」

  她說的時候沒帶旖思,純粹抱著聽睡前故事的心態。

  可聽在譚樂生耳朵里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耳尖偷偷泛紅,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我會動作快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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