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這事得從撞破吳慶年跟別人互訴衷腸說起。

  那天她找吳慶年。

  原本打算告訴他她答應跟他處對象的事。好死不死，就聽到吳慶年講他多看不上自己。

  說自己長得不安分。

  

  手腳不勤快。

  還開口閉口就是房子工作勢利得很。

  不如對面叫裴玉梅的女同志單純可人，宜家宜室，溫柔賢淑。

  奚明亞當時那叫一個氣啊。

  哦，看不上。

  那相看時看得兩眼發直，色迷薰心的是誰呀？

  殷勤上趕著交代家裡情況的不是他吳慶年，難道是自己？

  還口口聲聲講他爹媽最疼他，小跨院的房間肯定能讓他先選，等兩人結婚，他們就能挑最大的那間，還說要想法子在食品廠給她運作個崗位出來……

  她不過順著多問了兩句，就成錯處了？

  相親不就是看個人條件和家庭條件合不合心意嗎？

  有要求就是勢利眼。

  哦~~~~

  非得找個長得醜沒房沒錢沒工作的才叫品行高尚善良單純啊？

  原本面對吳慶年的迷魂湯，奚明亞壓根兒沒全信，便也沒表態。

  打算拖幾天。

  親自到食品廠周邊打聽吳家的情況以及吳慶年這人究竟怎麼樣。

  結果第二天媒人就上門探口風了，不是他吳慶年的意思，誰的？

  現在倒好，全成他嘴裡的「看不上」了。

  那他的看不上還怪別致的。

  還好她沒眼皮子淺到聽幾句好聽話就一口答應，否則不知被說得多難聽呢。

  奚明亞見吳慶年倒打一耙，對著別人表情表愛都不忘踩自己一腳，哪肯受他的排揎。

  一秒都不帶猶豫地。

  衝上前就給了吳慶年兩個大嘴巴子。

  旁邊叫裴玉梅的女同志被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退後兩步跟吳慶年拉開距離。

  奚明亞見她識趣，沒遷怒到她頭上。

  說到底還是男的人品有問題，犯了賤，被愛慕的女同志有什麼對錯呢？

  她拎得清，專注找吳慶年算帳。

  可反應過來的裴玉梅竟又沖了過來，替吳慶年攔就算了，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同志，同志你幹嘛打人啊？」

  「沒你的事，你給我讓開。」

  「同志你太過分了，相看不成你沒必要惱羞成怒上來就打人呀。」

  「想打就打，你再叨叨我連你一塊打。」

  「啊，別打了，別打了，慶年，你沒事吧？」

  「你，你咋是這樣的人……」

  她語調柔柔的，心疼吳慶年時仍然沒什麼脾氣的樣子，一聽聲音就有種被欺負慘了的委屈感。

  襯得自己特別惡人！

  奚明亞更不得勁了。炮火開始轉向裴玉梅。

  「我說你倆情投意合的他跑來相親幹嘛？相完還催著媒人上我家問啥時候上門提親，當我是你們感情發展的調節劑呢？」

  「什麼玩意兒啊，居然還指責上我了，你倆真是臭魚爛蝦合該一對。」

  裴玉梅被說得又羞又臊，雙眼含淚。

  三人很快推搡成團。

  準確說，奚明亞以一打二，吳慶年兩人被錘得頭暈眼花。就在這時候，從天而降一道白光「咻」地落下。

  奚明亞先察覺到不對。

  直覺眼花了，愣在原地。

  而獲得了喘息之機的吳慶年眼神倏地發狠，猛然推奚明亞。這一推，還在走神的奚明亞眼瞧著要撞到裴玉梅，裴玉梅順勢躲開，想讓她摔個大的。

  那恍若薄膜罩子的白光眼看著就落在裴玉梅原本站著的位置。在她躲開的瞬間竟沒入跌過來的奚明亞眉心。

  頓時，奚明亞渾身一震，酥酥麻麻的，彷佛被老舊漏電的電線擊中一般。

  緊接著，腦子裡就出現了一個屏幕。

  ！！！

  奚明亞當場就被嚇傻了。

  就問，有稀奇古怪的東西莫名其妙住進腦子裡，啥提示不給，誰還有心思跟人掐架？

  她躲屋裡研究了三天。

  終於弄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也搞清楚了它要綁的不是她而是裴玉梅。

  因為它出現在腦子裡的瞬間，左上角顯示的用戶是裴玉梅。

  只是很快就變成一串問號。

  隨後便是問號和字母標點符號反覆更替。

  第二天，用戶名正式變更為奚明亞。

  據白光顯現的自我介紹，它是一個系統。

  一共有兩個分區。

  幼崽養成區以及兌換商城。

  雖然叫幼崽養成區，但不是什麼崽養了都算的，裡面明明白白掛著四個潦草的簡筆頭像。

  每個頭像下面都備註了名字和出身年月，粗略介紹了他們的爹媽是誰，撫養權在哪裡，住處在哪兒。

  每日任務有哪些，做一項能得5~10分。

  額外任務沒有硬性規定。

  屬於加分項，但凡對崽好的，崽有進步的，都算。由用戶上傳證據，系統判定給不給分。

  而兌換商城就更讓人眼花繚亂了。

  各種各樣的商品。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比市中心的第一百貨還要齊全。

  好多奚明亞沒見過、沒聽過的東西，連車都有。

  不過讓她心跳加速最快的還是那整整十頁的護膚品、化妝品，每翻一頁眼裡的光就更亮一分，這玩意兒是百貨商場的稀罕貨。

  一支口紅就要好幾塊，顏色還就那麼兩種，這要是能拿出去賣……

  賺大了呀。

  可算菩薩帶她開眼界了。

  直到看到商品下需要的積分時，眼中的狂熱才稍微冷卻。

  當時奚明亞半信半疑。

  一邊覺得這東西著實神奇，無法解釋它的存在；一邊又懷疑「它」如何確定自己任務的完成度，積分兌換的東西怎麼才能送到自己手裡。

  沒想到念頭剛冒出來，屏幕就跳出一行字：新手用戶須知。

  奚明亞驚得臉唰一下慘白慘白。

  這系統居然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

  多嚇人呀。

  跟妖怪似的。

  緩了好半晌，才渾身顫抖著按照提示操作。

  簽到，積分+2。

  再花1積分購買新手大禮包。大禮包里包括100積分，一套護膚品。

  她至今還記得那時的心情。

  一顆心噗通噗通，差點從胸膛里蹦出來，彷佛做夢一般。

  大喘氣了兩分鐘，才顫顫巍巍地默念「提取」。

  緊接著，大禮包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餘額顯示的101積分，以及炕上憑空出現的護膚套裝。

  奚明亞再次被眼前神奇的一幕刺激到差點尖叫出聲。

  連忙捂住嘴巴。

  冷靜了大約半個小時，又反覆點開兌換商城確認，漸漸地，一切才有了真實感。

  她無比確定——

  自己的的確確撿了個大漏。

  ……

  如此神奇的存在，奚明亞不打算跟任何人講，包括親媽董桂花。

  於是，理由就變成了——

  「媽，你別忘了，周威媽一直不講理，他們家又有親戚在知青辦，我要是挑挑揀揀，選個一點毛病都沒有的，她指定能把事兒給攪黃咯，到時候下鄉和他兒子二選一，我才不干咧，我肯定得跟他們打起來，那你跟我爸就要準備大出血了喲~~~~」

  董桂花臉色難看。

  奚明亞又說：「媽，你托人再打聽打聽，如果有別的更嚴重的毛病我肯定換其他人接觸。」

  「趁時間還來得及。」

  一說起周威，董桂花就生氣，嘴裡嚼了黃連一樣。那周威肥得跟豬差不多，矮墩墩的，還不如大閨女高，文化水平更是不如女兒。

  關鍵脾氣也很惡劣，十四五歲就開始騙小姑娘摸他那二兩肉……

  嘖，這人真是各方面都不行。

  就一點，投胎技術好。

  仗著爹是副廠長，媽是工會的，四處顯擺他看上了明亞。大家還一副她家明亞命好攀上了高枝的樣子，沒得叫人噁心。

  否則，跟吳慶年相看這事哪用得著偷偷摸摸的，不就是怕某些人搞破壞嗎？

  不過也幸好沒大張旗鼓。

  否則……

  嗐，瞎了眼的東西，不提也罷。

  董桂花垂眸，眼神變來變去，最終下了決定，「那小伙子除了負擔重，真沒別的問題？」

  應該……沒有吧？

  「系統」精準養他家幾個孩子，簡介里又沒標註他本身有哪兒不妥讓小孩受到傷害，那大概率是沒問題。

  不過嘴上她還是留有餘地：「我只在找吳慶年麻煩那天大致聽人講了講，太深入的不清楚，媽，你認識的人多，問問唄！」

  「老娘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才當你媽，哎喲，操不完的心。」

  董桂花沒好氣地白了大女兒一眼。

  說罷還是窩著氣，忍不住戳了戳她腦門。

  奚明亞任她戳，咧著嘴討好，狂拍馬屁：「那我肯定是上輩子積了老多的功德啦，這輩子才能當您的女兒，媽，你最好了。」

  董桂花眉宇間的暴躁漸漸被撫平。嘴角揚了揚，「就會灌迷魂湯。」

  「嘿嘿。」

  董桂花辦事效率奇高。

  第二天就打聽到了對方的具體信息。

  譚樂生，25歲，先前當過兵，現在是公安，算有房有穩定工作。

  長得也不磕磣。

  濃眉大眼，高高瘦瘦。

  可惜配了一張不符合時下審美的娃娃臉，光看臉跟十八九歲還在念高中的男娃子差不多。

  不過排除「一瞅辦事不牢靠」的外貌和幾個拖油瓶，譚樂生的個人條件絕對屬於婚姻市場裡最吃香的那撥。

  「你覺得找誰當介紹人好？」

  夜晚萬籟俱寂。

  奚家幾個孩子早早睡下了，董桂花兩口子排排坐泡腳，突然，她小聲開口。

  奚蘇華愣了愣，皺眉：「真由著明亞的想法來？」

  「那你說怎麼辦？」

  「歐陽眉今兒個又找我試探來了，明里暗裡誇她家周威，還說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什麼咱家老大的品貌一般人都不敢托媒人上門。你聽聽這話，明著誇你，一細想，全是威脅。」

  奚蘇華聞言。

  臉一沉：「那也不怕，廠里就我一個六級技工，就算周廣申是副廠長，咱也不怕他。」

  董桂花冷哼。

  「明著當然不能把咱們怎麼著，別處呢？廠里說效益好的話，明後年就建福利房，房子按資歷分，你怎麼知道周廣申不在別處找回來？」

  「還有，萬一你工作上出啥岔子，被他盯上了呢，癩疙寶咬不死人，但能噁心死你。」

  奚蘇華本就皺著的眉頭快擰成一座小山，「不能翻臉那也不成，周威這小子自己立不住，老早就進了廠子一點成就沒幹出來，光憑爹媽難道能瀟灑一輩子？跟咱家大閨女不相配。」

  董桂花牽起嘴角，似笑非笑：「可不是，所以你說急不急？」「再說你閨女那脾氣，什麼時候聽你我的了？」

  家裡四個娃子，最喜歡偷奸耍滑的是老大，用人時嘴甜得沾了蜜似的，不用人時能懟得你懷疑人生；

  最聰明、最讀得進書的還是老大。

  也就是不能考大學了。

  否則棉紡廠第一個大學生，非大閨女莫屬。

  想到這兒，奚蘇華菸癮有點犯了。手摸索半天就摸到個空盒子。

  他擡眼，疑惑地看向妻子，董桂花睨他一眼，冷哼一聲，「散給別人了。」

  「散誰？」

  「托人打聽不拎點糖，不散幾根煙嗎？」

  奚蘇華無沉默。

  「你怎麼想的，看得中那個公安不？」

  奚蘇華繼續沉默。

  比起帶著四個娃的陌生人，他其實更傾向於自己的徒弟。

  「你覺得楊南怎麼樣？」

  「我覺得咋樣有什麼用，咱大閨女反正覺得不成。」

  董桂花撇嘴，把腳從木盆里拔出來。

  沒拿擦腳布。

  而是直接擱在奚蘇華早就晾著的腳背上，極其自然地蹭了蹭水。

  隨後往拖鞋裡一塞，轉身鋪被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眼光挑得很，又要有房子有工作人還不能太笨，楊南……老實了點，明亞跟他聊不到一塊。」

  「嘿，老實還不好啊？」

  「對別人來講是好，對大丫頭不是。」

  董桂花對楊南沒意見。

  她也覺得小伙子挺實誠一人，雖說能力一般，如今還在拿二級工資，但是是個能過日子的。只是結婚過日子的是閨女，不是他們當爹媽的，當然得以女兒的意見為主。

  「公安那邊你給個準話，覺得怎麼樣？能行，明天我就拿十個雞蛋給翠屏媽，叫她當一回介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