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一次
2024-09-13 16:51:42
作者: 貳凌靈菱
第一章 又一次
白皛一睜眼就下意識環顧四周,熟悉的淺灰色調,是霍時生喜歡的風格,再看向床頭櫃,沒有睡前放著的那本書,不出所料,他又一次重生了。
第一次重生時白皛還會覺得驚訝和手足無措,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白皛疲憊無力地坐起身,彎曲腿部深埋下頭,試圖把自己裹成一個球,聲音微弱且顫抖,「這次我又要怎麼辦呢,繼續忍受嗎……」
沒坐幾分鐘就有敲門聲響起,霍時生的聲音隔著門板都能聽出冷淡和嫌棄,「喂,起了沒,五分鐘後要是看不到你,我就走了。」
白皛重生的次數太多,本就不長的人生反覆經歷的次數也太多,不看時間,單聽霍時生這話就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霍時生為了家裡的生意被迫和白皛結婚,但他自己壓根不喜歡男人,更是厭惡白皛作為一個男人自己不發憤圖強,居然試圖靠用身體取悅別人而從中獲取利益。
因此對白皛一直沒什麼好臉色。
今天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二天,霍時生要陪白皛回一趟張家。
五月底的天氣已算炎熱,但白皛還是選擇穿了套長袖長褲的休閒西裝。
他不僅一次次重生,而且每次留下什麼傷病都會帶到以後,無論重生多少次都甩不掉。
現在白皛的身體十分畏寒,哪怕是炎炎夏日也很少會覺得熱。
他的身體已經很差了,洗漱完後不得不翻出一支口紅塗上一點,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些。
他站在鏡子前看向鏡中人,喪眉搭眼臉色慘白,嘴巴上的紅色顯得極度突兀,但他還是沒擦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對著鏡子無力道,「還好我當時為了取悅他買了一整套化妝品,不然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白皛自己覺得重生這件事毫無意義,因為一切都沒改變。
但他自己沒發覺,其實現在的他和以前已經不同了。
第一次和霍時生回家時他是期待和雀躍的,那時的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至少會有一段時間的幸福。
而現在的白皛就不會再奢望這些,他只覺得累,身心俱疲,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每天的生活像是排練了上百遍的話劇,肉體在跟著劇情走,靈魂卻已出竅。
下樓後白皛發現霍時生正在客廳打電話,聲音溫柔眉眼含笑,不用想就知道是閆夏怡。
只有在這件事上白皛心裡會產生波動,但也不出聲打擾,就默默站在樓梯處等霍時生打完。
霍時生不愛穿休閒裝,尤其在外人面前,同樣穿了西裝的兩人乍一看還以為真是什麼甜蜜小情侶。
可電話一掛霍時生就換了張臉,眉頭緊皺,語氣嫌惡,「還不快過來,浪費時間。」
說完長腿一邁就大步向前走,毫不關心跟在身後的白皛。
虛假的甜蜜化為泡影。
司機在前面開車,兩人在後排各自沉默著。
白皛懶懶地看向窗外,接下來的事情他經歷了無數次,他父親的妻子會假裝熱情地迎兩人進門,霍時生也會裝得人模人樣,溫柔沉穩,宛如一個好愛人。
這個時期的張家只是略微不濟,卻還有些家底,他的父親張惟禮也還有架子要擺,屁股釘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把自己當大小姐,對著誰都是冷嘲熱諷。
果不其然,車門一開白皛就看到湯悅那張堆滿了虛假笑容的臉。
嘖嘖,一位「慈母」。
湯悅走過來親昵地拉住霍時生的手,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呦,時生啊,爸爸媽媽等你好久了,你爸都無聊得快睡著了。」
霍時生也不反抗,任憑湯悅著自己的手,露出恭敬的笑容,「皛皛有點認床,睡得不太好,我就沒捨得早點叫他,都怪我,我給爸賠個不是去。」
這話說的,好像兩人真睡一個房間似的。
「哈哈哈,哪裡用賠不是啊,你陪你爸聊會兒天就行,他就愛和你聊天兒。」
白皛站在旁邊仿佛一個外人,他看向不遠處的樹,等待這場戲過後休息。
進門彼此虛偽地問幾句好,白皛就坐在略遠處的沙發上不動了。
相比起來霍時生更像是這個家的一員,湯悅滿臉堆笑地看著他,張惟禮雖然擺了長輩的架子,卻也沒有太過分,也是帶著淡淡的笑容。
白皛回想了一下,接下來沒他的戲份,他可以好好發會兒呆。
張惟禮和霍時生聊公司的事,聊國內經濟形勢,湯悅就張羅著準備午餐,一家子其樂融融。
沒多久就有高跟鞋噔噔噔的聲音傳來,白皛擡頭一看,張曉涵來了。
只見她一襲淺藍色小禮服,妝容精緻,首飾華麗,不像是一家人吃個便飯,更像是要出門參加什麼聚會。
她微仰著頭,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對著白皛很是嫌惡地嘁了一聲。
視線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坐到了離眾人最遠的地方。
湯悅走過來喊她,「曉涵,快過來和你時生哥哥打個招呼。」
張曉涵看都沒看霍時生,低頭欣賞自己新做的指甲,慢悠悠道,「不必了,他還不值得我恭維。」
張惟禮聞言眉頭緊皺,兩家雖然相差不多,但總體來說是張家高攀了,「怎麼說話呢?」
張曉涵從小一沒挨過打,二沒挨過罵,脾氣傲得不行,對他爸也沒多恭敬,「本來就是,既然我們兩家能聯姻,那就說明兩家門當戶對,條件也都差不多,那我為什麼要上趕著問候他,他來問候我不行嗎?」
說完支起下巴看向霍時生,像是真的在等他的問候。
湯悅見狀沒用什麼力氣地輕拍張曉涵一下,佯裝慍怒,「你這孩子。」然後扭過頭繼續對著霍時生討好地笑,「時生啊,你別介意,曉涵年紀還小,被我寵壞了。」
以霍時生的脾氣來說,有人這麼對他,他肯定很生氣,但畢竟剛結婚,而且霍時生暫時還需要張家的助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因此他表情絲毫未變,依舊微笑著,仿佛全然不在意張曉涵的態度,「怎麼會,曉涵既然是皛皛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一家人,我不會介意這些小事的。」
本來到這兒也就可以停了,但張曉涵是個不懂見好就收的主兒,又是一聲哼,「誰是他妹妹啊,一個野種罷了……」
張惟禮實在忍受不了女兒在外客面前如此無禮,用力拍擊桌面,指著她憤而怒吼,「說什麼呢你!給我滾上樓去!今天別吃飯了!」
張曉涵罵罵咧咧嘀嘀咕咕不情不願地被湯悅擁著上樓。
至此,白皛一句話都沒說過,仿佛此事與他無關。
霍時生是很厭煩白皛,可他現在畢竟算是自己的人,雖說有名無實,但張曉涵打狗不看主人的行為確實讓他不悅。
於是他緩步走向白皛,輕輕牽起他的手,就連語氣神態也是那麼溫柔,仿佛真的對他有情意……
「皛皛,不要不開心,有我在呢。」
白皛在心裡苦笑一聲,他可真傻,當時被霍時生的演技騙了,還以為他真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情誼,哪怕是現在心裡也難免有些波動。
張曉涵在樓上哭鬧,湯悅陪著哄,好好的一頓飯只有三人吃。
白皛努力把自己隱形,專心吃飯,一言不發。
離開前,張惟禮也裝模作樣地對著白皛說了些體己話,「皛皛,妹妹不懂事,爸替她向你道歉,時生對你好,你也要對他好,知不知道。」
白皛入耳不入心,隨意敷衍道,「嗯,知道。」
在張惟禮面前霍時生還裝作好脾氣,一上車就原形畢露,他用力拽下領帶一摔,怒吼道,「白皛!你們家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都他媽腦子有病是吧!」
白皛看也沒看他,苦笑一聲,「沒病會在有女兒的情況下,把我嫁給你嗎?」
白皛自己就是同性戀,自然不會有什麼歧視的意思,說這話只是故意給霍時生找不痛快罷了。
霍時生難得沉默了幾秒,低垂著頭恢復冷靜後,看了白皛一眼。
突然發覺他和昨天不一樣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昨天面對自己時含羞帶怯滿臉希冀,今天就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有氣無力,感覺下一秒就會撒手人寰。
這是怎麼回事?
霍時生隨便找個話題,也不管合不合適,會不會不禮貌,直言道,「你不是張家親生的?」
如果是別人可能會心裡很難受,但白皛已經麻木了,毫無波瀾道,「嗯,私生子,湯悅的親兒子夭折後我才被接回去。」
霍時生在霍家年輕一輩中屬於佼佼者,但畢竟年紀尚輕,很多事都只能聽從家裡安排,既然躲不掉那也懶得上心,因此他對白皛一無所知。
以前的白皛是很希望和霍時生多說話的,哪怕霍時生心裡是別人。
可現在的白皛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對一切都是應付了事。
「張家對你不好?」
「怎麼說?」
「今天都是在圍著我轉,都沒人搭理你。」
「正常,畢竟我才是外人。」
無論重生多少次,他與任何人之間的關係都不會發生改變,他真的不懂,這樣的重生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憶痛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