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第五章

  第05章 第五章

  「秀秀，到地方了。秀秀？」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景秀慢慢睜開眼睛，入目之處是駕駛座的後背，旁邊是堆疊了箱子的車內空間，下一秒窗外的喧囂和車水馬龍湧入耳膜。

  「秀秀你怎麼了？發什麼呆？」景秀微微側頭就看見旁邊的門拉開著，好友兼聯絡人林姣正站在車門口彎腰打量她的臉色，「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我們改日？主任說了一切以你的身體為主。」

  

  景秀和林姣的家鄉原本是一座不怎麼起眼的古鎮，雖然景致不錯，廟宇道館牌樓亭台一樣不缺，但是華國畢竟泱泱五千年，哪怕幾經動亂，但像景秀家鄉這樣的古色古香小鎮還是一抓一大把。

  去年的時候有位比較有名的網紅博主做了一個古風小鎮系列視頻，專門探尋那些泯然與眾的美麗小鎮，景秀的家鄉泉春恰好在內。

  又巧合的，那一日景秀正穿著改良的古風小裙子路過，進入了這位博主的鏡頭，之後又巧合在同一家店用餐再次入鏡，種種巧合之下，泉春和景秀都有了一波熱度。

  景秀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外出工作，從幾年前開始就弄了一個自媒體帳號，這波熱度讓景秀實現了小有盈利，而慢慢到來的旅客也為古老寂靜的泉春注入了一汪活水。

  如今一年多過去了，泉春雖然不能和那些大的旅遊小鎮相比，但也成了一個有名有姓的網紅打卡地，景秀也被更多的人關注到了，當然也被當地的文旅注意到了，成了泉春的文化推廣大使。

  景秀就從單純的小網紅，成了為泉春本土各種特產景點站台的吉祥物，巧合的是林姣這個鄰居友人考上了當地文旅局，就這樣景秀的大部分官方對外工作都由林嬌對接。

  因為照顧景秀的身體，景秀在官方這裡出場頻率不高，但質量都很高。

  這一次出門也是半官方性質的。

  從小鎮上考出去的一群大學生相約回鄉創業，一群年輕人起先還是小打小鬧，但當地還挺重視給與了不少優惠政策，今年下半年小鎮上新修的小街劃了一塊地方造了看台布置了場景，專門給這些年輕人造作。

  當然平日裡也租給人家舉辦婚慶宴客，賺錢宣傳和支持年輕人一樣不耽誤。

  這一周有個大活動在這裡舉辦，是一個中西古風混搭的劇情茶話會，景秀作為本地牌面上的吉祥物當然要到場，還要坐在上頭的主位，除了茶會話的特邀嘉賓，就屬她最讓人矚目。

  參加茶話會的有演員NPC，也有邀請的有口碑的網紅和普通遊客，是一個有人設有劇情互動非常多的活動，景秀當然也很期待。

  車中的景秀被喚醒後有那麼幾秒鐘的茫然，過了一會兒才緩著聲音道：「我沒事，可能是睡迷糊了沒反應過來。」

  她不自覺地動了動肩膀，往日習慣成自然的僵硬身體，突然就變得難以忍受起來，就像沉重的鎖鏈和堅硬的甲殼牢牢束縛著她。

  「那就好，今天是第一天，很多人過來看你，我們能堅持就堅持一下，後面幾天都隨你心意，加油！」林姣給景秀握爪打氣。

  「加油。」景秀擡手鬆松握了一下拳頭，林姣見景秀確實不像有事的樣子才鬆了口氣，伸手將面上帶著淡淡笑容的景秀扶出車子。

  車子是直達後台的，所以沒走幾步景秀就到了化妝間，不少人已經換好了衣服，看見景秀紛紛笑著打招呼，景秀擡起手小幅度點頭跟大家打招呼，那矜持內斂的氣質在一群ｅ人中實在是過於突出。

  「這就是秀秀啊，視頻里看著好可愛，現實里好有氣質，就像真的城堡公主。」有第一次見到景秀的人小聲議論著。

  「你還別說，秀秀和城堡里的公主也不差什麼了，據說她長這麼大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裡，學習都是請的家庭老師。」了解一點內情的立刻出聲解釋。

  「好矜持好優雅啊，我其實是想去和秀秀貼貼的，但不敢，距離感好重，不像我們動若瘋兔……」小姑娘愁眉苦臉，看看人家就是公主出巡，她們就是哈士奇上街。

  「人家秀秀還羨慕我們動若瘋兔呢！」

  景秀在泉春這個地方本就不算什麼無名人士，後來成了網紅自然有人將她的大小事情都扒了出來，當然也包括她罕見的病症。

  這個病沒有明確的名字，只有一個很長的英文句子描述病情，網友們稱之為節能病。

  這種病對身體的負擔非常重，各種方面的，比如正常人走一步就是單純的走一步，景秀走一步卻相當於走一千步的耗能。

  正常人的耗能是有一個感知過程的，但景秀是沒有的，所以常常會因為日常生活和稍大的情緒波動，直接倒地休克，然後送醫院修養。

  這種病的最佳狀態就是安靜待著，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最好啥也不干，當然了最好也不要有任何波動大的情緒，整體保持最低耗能。

  小時候的景秀就是這樣的，一點折扣不打的節能環保，如今隨著長大這種最低耗能變成了低耗能，這才是她現在能做自媒體能走出門出場的原因。

  「這幾年秀秀已經算不錯了，基本不會長時間住院了。」鎮上有這麼一個身體不好的姑娘，但凡鎮上土生土長的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她的事情。

  議論都被關在更衣室外頭，景秀在林姣和現場助理的幫助下穿上厚重繁複的西方宮廷大禮服。

  「嘖嘖秀秀的腰是殺人的刀，束腰都不用那麼大的勁兒。」西式宮廷禮服穿起來最費勁兒的就是束腰了，它可以讓女性顯得更加胸大腰細。

  景秀腰細的同時胸也不小，倒不需要依賴束腰強行凹身材，當然也不能凹，因為真的一板一眼穿上，就會因為身體負擔過重呼吸不暢昏過去。

  事實上景秀很喜歡都是花邊蝴蝶結的小裙子，但是多半是自己在家裡慢悠悠穿著歇著，正經出外景的時候，繁複的衣裙對她負擔太重了，所以她出外景通常會選擇華國古風中相對簡約飄逸的服飾。

  今日這一場，景秀本來要出的也是華國古風服飾，但這回來參加茶話會的人中，有一位特邀嘉賓是以華國古風妝容服飾出名的大網紅，大家再三斟酌後決定不能讓景秀和人家撞了，免得鬧出一些負面影響，不但對景秀本人不好，對泉春也不好。

  於是作為泉春本地的牌面，景秀換了賽道。

  穿好禮服的景秀提著裙擺緩緩踏進化妝間，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景秀朝著眾人淺笑著點頭然後坐下圍上防污圍兜，開始化妝梳頭。

  景秀本來就精緻的眉眼在妝娘的手下變得更加立體深邃，烏黑的雙眸也帶上了明亮的紫羅蘭色美瞳，紅色的大捲髮拉出了不少小卷卷，隨著景秀的側頭的動作抖動搖擺，給看上去優雅矜持的她增添了一些靈動俏皮。

  金色的王冠墜著細細的紫色水晶鏈子纏繞在發間，脖子上帶上紫色水晶項鍊，耳朵上是紫色的吊墜，手腕上還有同系列的手鍊和戒指，還有一把淺紫色宮廷扇。

  等到景秀妝造全部完成，提著裙子被人扶著款款進入會場的時候，圍觀的許多人不管認不認識她都忍不住驚呼尖叫，喊著【秀秀】名字的人更是連綿不絕。

  「公主殿下今日真是美麗，讓我們的聚會光彩照人，不像有些人，到哪裡都像是在自己的灶間徘徊，真讓人不愉快！」金髮紅裙的惡役人設大小姐眉眼飛揚，在景秀踏上台階的那瞬間站起身開始表演，對著進場的景秀優雅行禮，轉頭就開始造作了。

  大小姐看向另外幾位平民人設姑娘的眼神，那捏著扇子掩嘴嘲笑的姿態……景秀莫名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今日的聚會是為了在場的所有小姐們舉行的，大家不要拘束，要玩的開心才好。」景秀擡手輕輕搭在惡役大小姐的肩膀上，「瑪麗蘇小姐正好可以給大家展示一下，貴族名門的大小姐是什麼樣的，我說的對嗎？瑪麗蘇小姐？」

  景秀話說到一半，下頭圍觀的已經忍不住噗呲笑了出來，就連茶話會中正在演的姑娘們也差點沒憋住，紛紛舉著扇子遮掩，實在是瑪麗蘇小姐這個名字很搞。

  那位瑪麗蘇小姐明顯也想笑，但是憋住了，擡手清了清喉嚨，借著再此行禮調整了表情，再擡頭已經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可以說是相當敬業了：「瑪麗蘇謹遵公主殿下的旨意。」

  景秀趁著對方行禮收回手，對著原本攙扶她ｃｏｓ侍女的姑娘揮揮手，重新朝惡役大小姐伸出手：「瑪麗蘇小姐，不知是否願意和我坐一起，一起喝一盞茶？」

  「當然，非常樂意，這是瑪麗蘇的榮幸。」惡役大小姐一臉誇張歡喜地握住景秀的手，兩人提著裙擺相協進場，至於剛才還讓她挑剔的平民姑娘，看樣子是早就忘在腦後了。

  圍觀的人：怎麼感覺還演出了宮廷皇室公主一個大棒一個紅棗的手段來？

  屬於公主和惡役大小姐的第一場景完美結束，接下去就是別人的表演了。

  西方宮廷公主進場後，東方宮廷公主也進場了，那華麗的妝造服飾確實讓人驚艷，正是那位古風大網紅，人家還來了段古箏獨奏，著實讓人讚不絕口。

  不管是景秀還是籌辦這次茶話會的一眾人都是鬆了口氣，即便景秀的容貌在對方之上，才藝也不是沒有，但是這樣出彩的妝造先不說景秀的身體負不負擔得起，就光是服飾準備，不是專業也根本弄不來。

  第一天茶話會結束後，對方上傳了兩個視頻，一個是茶話會的現場，另外一個就是她手搓首飾的過程。

  景秀一眾人：大佬，失敬了！

  想想也對，如今這個時代，網紅福利已經消減，那些能有名有姓的大網紅哪個不是身懷絕技，靠著風頭浪尖跳起來的多半都是流星划過，要長久還是要內容。

  這也是景秀目前所遇到的困境。

  她的身體讓她能給出的內容有了很多的限制，如今大家還新鮮，可以靠著臉和其他浮於表面的東西撐著，但是時間久了總會泯然與眾。

  網絡自媒體就像是大浪淘沙，只有真正的金子才會閃閃發光，才會被人看到才會被人持續喜愛關注，她這樣只有面上光的鍍金，早晚會被不斷上涌的真金擠落消失在大浪里。

  「秀秀這個大髮夾好精緻啊，哪裡買的？」卸妝換衣服之後，林姣拿著一個金色的蝴蝶大發卡搖了搖，然後幫景秀把一頭紅髮攏起來夾住。

  景秀正對著鏡子坐著，聽到林姣的話下意識擡眼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只見她的頭髮被斜斜隆在一邊，稍稍側頭就可以看見墜著金色珠子流蘇的蝴蝶發卡。

  已經卸下美瞳的烏黑雙眸微微一愣，然後就是一陣茫然思索：「姣姣，這個髮夾是我的嗎？」

  「不是嗎？」林姣是一個很細心的姑娘，更別說這種看上去很有檔次的髮飾，絕對不會搞錯，「這是上午做妝造的時候我從你頭上拿下來的呀！你出門夾了髮夾忘記了？」

  景秀更茫然了，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打理完自己的大捲髮之後就披著沒有戴什麼髮飾，本就要做頭髮造型的，髮飾帶了沒用，她只帶了一個發圈以備不時之需。

  景秀擡起手，看著空空如也的手腕，也不記得做妝造的時候有脫下發圈……所以她發圈呢？怎麼發圈莫名其妙不見了，反而多了一個蝴蝶髮夾？

  【你閉上嘴別鬧，我讓飛揚給你做個髮夾？】

  【我才沒有鬧，你把我發圈扯爛了我說說怎麼了？】

  【要不要？】

  【要的，我要金色的蝴蝶結，很大的！】

  【有沒有天理啊！我一個八階大佬做發卡？隊長泡妹不要太過分啊！除非也給我介紹一個妹子！】

  【顯得你能了！】

  隱約有對話和畫面闖進景秀的腦海，就像突然回憶起已經遺忘的夢境，斷斷續續隱隱約約，有些卻又清晰異常。

  「秀秀？秀秀？你還好嗎？」林姣擡手拍了拍景秀瞬間浮紅的臉。

  景秀抿了抿唇，穩住了自己的呼吸才對著林姣淺笑搖頭：「沒事，想起一些事情，我沒事，明天也能行。」

  「明日還是休息吧，也沒有必要每天都來。」林姣是不贊成景秀一站就是一整天的，雖然現在的景秀幾乎不會再暈倒了，但是作為鄰居，景秀的易碎形象在林姣這裡可以說是根深蒂固，不是近兩年的好轉說扭轉就扭轉的。

  不管是作為鄰居好友還是作為官方聯絡人，林姣都覺得要更注重可持續發展。

  「嗯……好吧，那就聽姣姣的。」景秀拒絕爭辯，從善如流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