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073

  許喬沉浸在已有的實驗分析以及推測中, 並未察覺蓮花聊天所消耗的那一絲精神力，而蓮花一回來，就發現許喬滿腦都是實驗、獸化相關。

  蓮花探出葉子貼貼許喬的臉：【早點睡吧, 不要太辛苦。】

  許喬嘆氣道：「還是可以實驗的對象太少了。」

  在安全限度內, 能對異獸做的實驗她都做了幾遍，而異能者重視晶核勝過性命, 除非自己遇到獸化問題，否則很難接受讓別人碰觸自己的精神世界。

  她坐到床上，看向放在床頭柜上的平板。

  刷刷傭兵論壇的念頭剛冒出來, 就被許喬主動掐斷了, 論壇上肯定都是關於周誠與獸化的討論, 消極情緒太多, 許喬不想讓本就沉重的心情變得更糟糕。

  糟糕嗎？

  蓮花再次出現, 花盤挨著許喬的臉：【我有一件可能讓你生氣的事，但也有一件可能讓你開心的事，你想先聽哪個？】

  許喬笑了, 注意力全部被自己的精神體吸引：「先說生氣的事吧。」

  

  蓮花：【我剛剛忍不住跟它聊天了。】

  許喬：「聊了什麼？」

  蓮花：【沒提到你跟秦池的隱私，我在苦惱我的等級太低, 它安慰我了。】

  許喬一骨碌坐了起來，抱著自家精神體道：「你才不低, 能從C級升到B級已經很厲害了, 曾爺爺、爺爺、爸爸的蓮花都沒你厲害，如果他們還在，肯定天天誇你。」

  蓮花開心地轉了轉：【我知道, 現在已經不苦惱了, 你不生氣就好。】

  許喬笑道：「不會生氣的，你真喜歡跟它聊天就聊吧, 別提我跟秦池的隱私就行。」

  蓮花：【好！】

  許喬：「那開心的事是什麼？」

  蓮花直接把今晚聊天過程中她最愛聽的一句展現給許喬：【我不喜歡粉蓮花，我跟秦池都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一直在看許喬跟你。】

  許喬愣住。

  蓮花控制水流字變了形狀：【這是它說的。你看，連我們都羨慕那朵粉蓮花的等級，可秦池跟他的精神體還是最喜歡我們。】

  如果秦池因為那朵粉蓮花等級高就嫌棄它然後換個新隊友，蓮花會很生氣，而秦池跟他的精神體依然最喜歡她們，蓮花當然非常開心了，並認為許喬也會為此開心。

  許喬還是那副有些呆的表情。

  蓮花看不出來，回到她體內，立即就感受到了許喬的開心。

  這點蓮花倒是習慣了，在三校上學時，每次許喬考了好成績被老師同學誇獎，許喬都會表現得很平常或是一點點開心，只有蓮花知道她心裡有多美滋滋。

  許喬說這叫「謙虛」，太顯擺會被討厭的，蓮花不懂，它巴不得向全基地展示它的花瓣。

  隔壁的102，秦池審問火龍：「今晚怎麼又聊了？」

  火龍：【跟你沒關係。】

  它是絕對不會把小蓮花誇他帥誇他腿長的事說出來的！

  .

  第二天是周六，大多數人會選擇多睡一會兒，許喬卻習慣了早起。

  她去外面晨跑了一個小時，洗完澡才七點出頭，秦池來送早餐了。

  打開門，許喬看到了對面清爽筆挺的白襯衫，秦池則看到一張紅撲撲的臉，平時不經意間常在她身上聞到的淡淡蓮香，此時變得更加明顯，不知道是她使用的洗髮露或沐浴液的味道，還是與經常親密接觸蓮花精神體有關。

  「精神不錯，是有什麼新思路了嗎？」收起金球，秦池笑著問，然後就看見她眼裡的光彩淡了一些。

  許喬嘆道：「光靠理論推敲，太難了。」

  秦池：「或許我們可以去旁觀呂教授的實驗。」

  許喬難以置信地擡起頭。

  秦池：「別忘了，我是魏校長為此事特意請來的顧問，你是家長代表，而且呂教授似乎很欣賞你，於公於私我想她都不會介意你去探望周誠。」

  許喬想去，提醒道：「或者你先跟魏校長打聲招呼，再由魏校長問問呂教授的意思？」

  秦池：「會的，你先去吃飯，有結果了我通知你。」

  許喬笑笑，拿著熱乎乎的早餐盒飯進去了。

  秦池根據她的態度推測，昨晚火龍應該沒有亂說什麼。

  三分鐘後，許喬收到秦池的消息：【呂教授同意了我們的旁觀請求。】

  許喬驚喜道：【這麼快？你可真厲害。】

  秦池：【全靠魏校長的面子以及你給呂教授留下的好印象，我其實沒做什麼。】

  許喬：【可是沒有你，我連旁觀昨天調查過程的機會都沒有。】

  秦池：【再這麼客氣下去，你的早餐該涼了。】

  許喬笑：【那我先吃了，有說什麼時間過去嗎？】

  秦池：【隨時可以，吃完早飯出發？】

  許喬：【好！】

  .

  作為東南基地唯一的S級治療師，呂春身兼數職，衛生部、第一醫院、第一軍校、基地軍營以及沿海基地里都有她專屬的起居辦公場所，不過沒什麼特殊情況的話，呂春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自己的實驗室，做各種醫學研究。

  周誠的病情很特殊，可呂春強大的治療能力對他無用，呂春就把周誠交給了兩個A級治療師，有新進展了再通知她，包括招待秦池、許喬這件事，呂春也交給了負責周誠實驗室的一位助理。

  周誠所在的實驗室採用單面透視玻璃，外面可以看見裡面。

  許喬停在玻璃牆邊，滿眼錯愕。

  與昨天二校醫務室里堆滿各種檢驗儀器的布置不同，這間實驗室里沒有任何醫療儀器，只有一片竹林精神體，以及一隻以戒備姿態臥在一處角落的狼獾。

  助理解釋道：「呂教授很重視你的精神體安撫思路，昨天回來後我們對其他病人做了一系列鎮定實驗，明確證實了百合、側柏、竹、蓮花這四種精神體自帶的香氣有催眠、清心寧神的作用。病人的等級越低效果越好，狼獾是因為與四位治療師同等級且抗拒意識太強，才表現出安撫失效。」

  許喬點頭，這與她的實驗結論一致。

  助理：「在狼獾眼裡，給它注射鎮定劑屬於攻擊行為，昨天它醒後表現出更強的破壞欲，所以呂教授決定繼續對它進行精神體安撫實驗，希望長時間的安撫以及熟悉能降低狼獾的敵意，就像傳統的心理治療，醫生要先爭取病人的信任。」

  許喬斟酌著問：「還有其他發現嗎？」

  助理：「你是指？」

  許喬：「……我記得我爺爺提起過，那個失眠的病人沉睡後，我爺爺好像感知到了他的精神世界。」

  助理臉色大變：「他進去了？」

  很會察言觀色的許喬：「沒有，他怕傷害對方的晶核，馬上收回了精神力。」

  助理高懸的心放了下來：「是的，異能者的精神體存在於晶核，二者相互依存，高等級的治療師稍有不慎就可能毀了一個異能者。這是治療師教材里再三強調的，也是各大醫院、診所、實驗室從業人員必須遵守的基本原則。」

  擔心眼前的年輕治療師會有某些大膽的念頭，助理還特意講了新紀元醫學史上低級治療師被高級異能者的精神力反傷的案例。

  許喬表面聽得很認真，心裡明白了一件事，呂教授這邊的都是治療師精英，貫徹多年的職業素養讓他們謹慎又熟練地與異能者的晶核、精神世界都保持著距離。為了病人的安全，就算感知到病人精神世界敞開的大門，他們也不會冒然進入。

  這是每一個有醫德的治療師都會給病人的尊重、保護。

  許喬也是因為孟秋雁的特殊病情，再加上蓮花誤打誤撞地進了黑蠍的精神世界，才開展了這方面的實驗。

  話題回到周誠、狼獾身上。

  許喬：「它有進食過嗎？」

  助理：「不吃我們投餵的熟食、生食、營養液，只接受活著的家禽家畜或異獸晶核。」

  這就是專業的實驗室，才過去一個晚上，已經進行過各個方面的實驗與觀察。

  .

  許喬與秦池參觀了兩個小時就離開了，傍晚陸陽三人去看周誠，秦池又陪了許喬過去。

  得知三個軍校生要進實驗室，呂春親自趕了過來，與許喬、秦池在外面觀察。

  做好防止狼獾逃脫的準備工作，鮑威打頭推開實驗室的門。

  狼獾第一時間撲了過來，被一頭幾乎與實驗室天花板等高的大象精神體「彈」了回去。

  陸陽、魏平野趁機閃入，迅速關門。

  兩個多月的同吃同住，三人已經具備豐富的對付狼獾的經驗，魏平野釋放一圈水牆圈住狼獾的活動範圍，縮小的大象與長劍精神體守在兩側，無論狼獾企圖從哪邊跳出來，都會被兩隻精神體擋住。

  很氣人，卻沒有多強的攻擊性。

  狼獾試了三次就不動了，改成防守戒備。

  呂春對身邊的一行人道：「看來狼獾記得他們。」

  許喬點頭，魏校長更強，但狼獾被魏校長鉗制的時候，一個多小時都沒放棄過掙扎。

  三個大學生已經圍著狼獾調侃起來，仿佛眼前的狼獾還是那隻精神體，周誠無奈地站在一旁。

  但狼獾的表情還是凶的，並沒有屬於周誠的情緒。

  陸陽從書包里取出一個蘋果，拋給狼獾。

  九月份許喬第一次給他送蘋果，他分了舍友，周誠很客氣，陸陽塞了好幾次才成功。

  昨天許喬第二次送過去，他把蘋果搬回宿舍後繼續給舍友們分，周誠還是客氣，卻沒用他再塞。

  蘋果飛入水圈，被狼獾一巴掌拍飛，撞到實驗室特製的牆壁，爛了。

  陸陽冷笑：「行，明天過來我還給你塞，看你能客氣多久。」

  .

  呂春有耐心這麼慢慢地觀察狼獾，陸陽三個舍友也有耐心去熱臉貼狼獾的冷掌，東南基地的大眾們卻亂了套。

  才短短兩天，口頭的論戰已經發展到了現實里的爭鬥，動物精神體尤其是猛獸類精神體的異能者只要稍微發點脾氣，就會被身邊的人警惕，仿佛該異能者下一秒就會變成猛獸傷人，這種戒備自然招來怒火，怒火則讓戒備恐懼升級。

  中心區、二環的警察們忙碌了起來，四處奔波去抓私鬥的異能者。

  趙風躺在床上，面色陰沉地刷著論壇上各種亂七八糟的報導，而他的隊友們似乎比他更關心調查小組那邊的進展，關心獸變這種病到底能不能治。

  基地一亂，急的是官方，偏偏呂春那邊只給出了「狼獾」不是異獸這個並不能安撫大眾的結論。

  元帥林烈無可奈何，「異變」與基地五六百萬的異能者密切相關，拿不出治療方案，什麼話術都沒用。

  副元帥孫大貴看著最新傳過來的一段監控，一位異能者故意在地鐵車廂中放出蟒蛇精神體，把另一位異能者的普通人長輩嚇得當場昏厥，幸好同車廂就有位治療師。

  這個惡作劇的異能者還算理智，如果他真的出手傷人？

  周誠的獸變就是心理問題引起的，再這麼放縱下去，基地里會不會多出幾個被輿論逼出獸變的病例？

  當晚，孫大貴喊來兒子孫金湯、孫子孫負山，安排道：「明早負山去上班的時候，挑人多的路段假裝車禍，再放出B級狀態的精神體擋在車後，表現得凶點，讓人一眼就誤會你也獸變了。」

  孫負山：「……」

  孫金湯：「您是想，公開小山精神體能升級的事？」

  孫大貴：「對，這幫人不是怕自己獸變怕別人獸變嗎，我就讓他們高興點，盼著自己或親友有朝一日也能升級。」

  「故意泄露小山的身份，讓論壇先鬧一天，晚上再給他們一個驚喜。」

  「周二開始在各個傭兵協會投放檢測儀，凡是已經覺醒精神體的異能者都可以免費檢測。嗯，別測太快，每處投放四台，早六點開始晚八點結束，直到周誠那邊有了明確結果為止。」

  孫負山：「我……」

  孫金湯：「可如何解釋小山升級的原因？」

  自家人都糊裡糊塗的。

  孫大貴瞅瞅孫子，樂了：「從小背負的壓力太大，心理出問題了，雖然覺醒C級精神體大受打擊，但他堅持訓練勇於歷練，在一次次與異獸的戰鬥中積累了量變，又在生死關頭爆發潛力，成功突破精神體的極限。」

  孫金湯：「不錯，我再找個文採好的潤色一下。」

  孫大貴：「不用你潤色，等記者來採訪小山了，你在旁邊提幾句，人家記者都是專業的。」

  孫金湯：「對對對，還是您有經驗。」

  孫負山：「我……」

  孫大貴重重一握孫子的小肩膀：「爺爺知道你臉皮薄，但這次是為了基地的穩定，爺爺跟基地都需要你。」

  孫負山再也無法拒絕。

  .

  一個人痛苦掙扎了很久，半夜九點，孫負山在群里冒泡：【我決定參軍了，周六我會把隊長轉給許喬，你們三個繼續組隊吧。】

  只有這樣，三個隊友才能繼續隱瞞他們的秘密。

  精神體可以升級，多大的誘./惑啊，爺爺編的那一套太空了，總有人會鋌而走險，抓個成功案例去實驗室做研究。

  孫負山不想因為自己讓隊友們承擔這份風險。

  收到消息的許喬真想直接打個電話，可想到孫負山的口吃，她只能發語音詢問：「怎麼這麼突然？是家裡長輩要求的嗎，還是你遇到了什麼事？」

  孫負山點開語音，然而才聽到許喬溫柔的語調，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小綠龜跳出來：【要走你走，我不去。】

  孫負山沒理它，淚眼汪汪地盯著屏幕。

  孟籬：【有麻煩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

  秦池：【據我的了解，沒有人會逼你參軍。】

  孫負山更難受了：【明早你們就知道了，對不起。】

  說完他關了手環，埋頭撲到床上。

  許喬三人聯繫不上他，想猜都沒有線索。

  天亮後，許喬壓下心頭的各種事情，準時去診所上班。

  上午九點左右，許喬正在接診，大街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叫：「老王快來看，副元帥的孫子也變異了！」

  許喬懵了，坐在對面的異能者病人也懵了，然後先於許喬點開手環。

  發現許喬想看，病人體貼地轉動手環屏幕。

  論壇首頁飄著一個爆帖。

  點進去，有幾段視頻，許喬先是看到一輛低調的代步車突然失控撞上路燈杆子，跟著就看見一隻小房子似的「負山綠龜」嘭地落在代步車的後方，長長的龜腦袋左右晃晃，突然張開嘴巴，露出兩排鋒利的龜牙。

  附近的車輛緊急掉頭。

  大綠龜表情猙獰地去追，爬了幾米後忽然原地臥下，一雙大黑眼睛漸漸閉攏，安詳地睡了。

  這時，許喬也看到了駕駛座位上疑似昏迷的人影。

  人在，龜在，排除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