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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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孟籬媽媽變回來了, 在秦池、孟籬靠近之前，許喬收回精神體，裝作精神力不濟的樣子揉著額頭。

  

  「沒事吧？」孟籬加快快步, 從後面扶住許喬的肩膀。

  許喬搖搖頭, 看向地面呈現放鬆睡姿的美人，提醒孟籬：「你先看下阿姨的情況, 地上有些濕。」

  秦池聽到這句，掃眼自己潮濕的褲子，轉身去了另一邊, 邊走邊控風帶走衣物上的水汽。

  孟籬彎腰抱起熟睡的母親, 勉強凝聚火異能烘乾緊緊貼在母親身上的潮濕衣裙以及那頭凌亂鋪散的烏黑捲髮。

  許喬輕輕握住美人的手腕, 精神力遊走一圈, 鬆了口氣：「沒有內外傷。」

  孟籬擡頭, 想說謝謝，又覺得這兩個字太輕。

  許喬注意到她睫毛的濕潤，笑道：「我們不但是校友, 還是隊友，不用太客氣。」

  「有人來了。」

  秦池突然開口, 面朝山腳。

  孟籬冷靜下來，對二人道：「這裡不方便說話, 去我家吧, 就在山下。」

  她抱著母親走在前面帶路，雖然精神力消耗巨大，異能者的體質不受影響, 她抱得輕輕鬆鬆。

  許喬跟著她, 看向靠過來的秦池，見他褲子已經幹了, 打趣道：「原來風異能也挺方便的。」

  秦池看著她清亮的眼睛，周身突然捲起一股大範圍的風，吹乾蓮塘具現過的地面，填平兩隻蠍子戰鬥留下的深坑，也帶走蓮花餘留的花香。

  許喬：「……不愧是秦老師，面面俱到。」

  秦池笑了：「走吧。」

  三人安靜地走著，到了半路，前面突然照過來手電筒的光亮，於是默契地停下腳步。

  手電筒的光很快就從他們身上移開了，許喬擡眸，錯愕地發現對面握著手電筒的竟然是蔣銳，穿著一身筆挺的護衛軍制服。

  蔣銳眼中有驚有喜，轉瞬又恢復沉穩，朝她微微點頭：「晚上好，許小姐。我住在附近，剛剛收到通知說這邊的電路出了故障，所以過來看看，你們從山上下來，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基地內的治安由警察負責，護衛軍通常只負責對外處理異變生物，但今晚這邊電路的異常疑似是地底異變生物咬斷電纜造成的，通知便也發到了離得最近的護衛兵手上。

  蔣銳禮貌詢問時，幾次看向昏睡的孟籬媽媽。

  許喬解釋道：「這是我的隊友，今晚她媽媽頭痛難忍跑到山裡散步，後來疼到昏迷，她很擔心，請我過來幫忙，然後我們也才剛剛到，確實發現山腳的路燈有問題，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蔣銳點頭：「那好，你們快下山吧，我去裡面看看。」

  許喬：「嗯，注意安全。」

  蔣銳便繼續往前走，擦肩而過時，他朝在平安小區有過一面之緣的秦池點點頭。

  因為家裡有位喜歡聊家長里短的母親，蔣銳知道這位秦先生是許喬的鄰居兼租客，許喬半夜來東區不方便，請秦先生幫忙也在情理之中。

  雙方距離夠遠後，許喬低聲對孟籬道：「秦池已經把痕跡都消除了，他應該發現不了什麼。」

  孟籬皺眉道：「我追過來的急，讓精神體咬斷了地底電纜。」

  蠍子會挖洞，如果今晚只有她們母女這倆具備在地底破壞電纜能力的異能者出現在附近，一旦護衛兵認真追究起來，她們很難擺脫嫌疑。

  接受審問還算輕的，就怕母親在審問的過程中突然發病。

  許喬跟著皺眉，那該怎麼辦？

  秦池：「叫回蔣先生，承認這是你與母親爭吵造成的異能事故，按規定交足罰款，應該就沒事了。」

  基地里那麼多異能者，衝動型私鬥難以避免，官方早就制定了相關的懲罰條例。

  孟籬：「好。」

  她再對許喬道：「我會跟他說清楚，剛剛我連你也隱瞞了，你先前並不知情。」

  她擔心那個護衛兵會介意許喬的謊言。

  許喬笑道：「沒關係，解決問題要緊。」

  秦池：「我去請他回來？」

  他會御風，速度最快，許喬與孟籬停在原地等著。

  沒用多久，蔣銳跟著秦池回來了，一邊靠近一邊從制服口袋裡掏出巡查日誌，神色嚴肅地站定在孟籬面前，公事公辦：「姓名。」

  「孟籬。」

  「與你母親吵架的原因，以及為什麼要破壞電纜。」

  孟籬看眼懷裡熟睡的母親，垂眸道：「我在冶煉廠工作，她不喜歡，一直想讓我換工作，今晚我們又因為這個吵了起來。她質問我是不是覺得我的蠍子精神體見不得人，我說不是，她就非要我跟她去外面釋放精神體。」

  「我嫌丟人，一氣之下毀壞了電纜，免得被監控錄上。」

  冷冷淡淡的面孔，平平靜靜的語氣，就連許喬都分辨不出這話的真假。

  新紀元就是這樣，異能者有等級歧視，同一等級的異能者當中又有精神體的物種歧視。

  同樣是花，牡丹花跟狗尾巴花的待遇肯定不同，同樣是昆蟲，蝴蝶與蠍子能一樣？

  從生物角度講，蝴蝶與蠍子不分高低貴賤，可在人類眼中，蝴蝶美麗，蠍子醜陋恐怖還有毒。

  許喬在三校讀書時，親耳聽過一些同學在背後議論孟籬，說她跟她的蠍子精神體一樣陰狠毒辣，千萬不要招惹。

  所以，此時孟籬的解釋完全站得住腳。

  許喬安撫地抱了抱孟籬，同時看向蔣銳。

  她沒有說話，蔣銳自發理解了她眼中的意思，希望他不要再為難她的朋友。

  已經接受了這個解釋的蔣銳點點頭，飛快幾筆記錄下事件，報出一個罰款金額：「現在付還是？」

  孟籬：「現在吧。」

  她解鎖通訊手環，面無表情地轉了積分。

  蔣銳收起日誌，看向許喬：「我的車停在下面，送你們回去？」

  許喬笑道：「謝謝，不過我們有車，這麼晚不好意思再給你添麻煩了。」

  蔣銳：「嗯。我會聯繫修理師緊急修好電纜，後面應該沒有其他事了，你不放心的話，可以加個好友，有需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許喬再次看向這位高大護衛兵的臉龐。

  蔣銳的下頷線明顯繃緊，馬上道：「不加也行的，我……」

  許喬笑了，擡起右手，與他加了好友：「今晚的事麻煩你了，我們還要給阿姨治療，先走了。」

  蔣銳聲音微顫：「……再見。」

  .

  到了山腳，秦池放出黑色轎車，孟籬母女占了後排位置，許喬繼續坐在副駕駛位。

  確定母親睡得很沉，孟籬跟秦池報出具體地址後，看向許喬：「那個人是不是想追求你？如果你是為了我才勉強自己……」

  許喬笑道：「你別多想，他已經追求我一段時間了，我覺得他人還不錯，加個好友也沒什麼。」

  了解情況的孟籬沒再說話了。

  她並不擅長閒聊，更不會幹涉隊友的感情生活或選擇。

  許喬看眼專心開車的秦隊友，側轉過來問孟籬：「阿姨的身體，是今天才這樣的嗎？」

  孟籬搖頭，聲音低了下去：「從我有記憶起就……不對了，但那時候她能控制住自己，最多出現一部分的蠍子特徵，我覺醒精神體後，她開始逐漸惡化，之前也有完全變成蠍子的時候，被我壓制一段時間就自己恢復了，今天是最嚴重的一次。」

  許喬聽得心中一沉，問秦池：「你對獸化了解得多嗎？」

  秦池：「很少，但我認識的那位教授推測，獸化的異能者應該一直都有，只是大家都自行隱瞞了下來。」

  能夠控制的只是偶爾發作，基本可以死守秘密過正常異能者的生活，而無法自控的，極有可能徹底淪為異變生物，要麼與其他異獸在野外生活，要麼已經被異能者擊殺，不留痕跡。

  許喬看看掌心，說出自己的感受：「我的治療異能似乎對阿姨無用，她更像直接受了精神體的某種影響。」

  孟籬吃驚道：「不是治好的？」

  許喬：「不是，阿姨變回來時，我的精神力與異能都沒有明顯消耗。」

  秦池：「與治療無關的話，那就是蓮花、蓮葉、花香以及水霧，其中一種或多種元素對阿姨發揮了作用。」

  父親安排給他的少將齊恪是A級治療師，吳教授更是東北基地唯一的S級治療師兼科研學者，兩人都對秦池進行過治療，也都是一樣的沒有效果。

  獸化確實不會帶來肉./體傷害，只讓異能者在健康的人身與獸身中間轉化，影響的是精神意志層面。

  孟籬：「難道跟精神體的特性有關？雖然很多植物系精神體都會賦予木系治療異能，但精神體本身物種的藥性卻各有不同，就像有的草藥主治感冒，有的主治外傷。」

  許喬非常了解自己的精神體：「蓮花全身都能入藥，不同部位藥效有些差別，總體來說主管活血止血、清暑去濕、清心安神……」

  她忽然頓住，孟籬、秦池也都看了過來。

  難道真是蓮花「清心安神」的特性起了作用？

  .

  黑色轎車停在了一棟三層別墅前。

  車子剛停穩，一個頭髮灰白的老太太緊張地推開門，看到孟籬抱著的人，老太太淚如雨下。

  孟籬給隊友們介紹：「這是我奶奶，先進去吧。」

  孟籬的母親叫孟秋雁，住在二樓。

  孟籬將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怕人在睡夢裡突然獸化，孟籬不敢把母親單獨交給奶奶，便將房門半開，她親自在外面的小客廳里守著。

  許喬、秦池坐在沙發上，孟奶奶挨在孫女身邊，忐忑不安地看著兩人：「你們都知道了？」

  孟籬接話道：「知道了，您放心，他們不會往外說。」

  二人跟著做出保證。

  孟奶奶擦擦眼睛，望著臥室里的女兒問：「那她現在是徹底治好了，還是？」

  許喬遺憾道：「我第一次接觸這種病例，沒法給您肯定的答覆，還得阿姨醒了再看看情況。」

  孟奶奶眼裡的亮光暗了下去，悔恨道：「都怪我，我要是不看電視，她也不會突然發病……」

  孟籬是在工作的時候突然被奶奶叫回來的，一回來就忙著與母親變身的黑蠍壓制與反壓制，現在才有機會問：「什麼電視？」

  孟奶奶肩膀一縮，低下頭。

  許喬見了，朝秦池使個眼色，對孟籬道：「你們先聊，我們去下面坐坐。」

  孟籬：「……一樓有客房，我帶你們過去。」

  許喬：「不用，都兩點多了，睡不了多久，我們靠沙發休息一下就行。」

  按住孟籬，她與秦池快步下了樓。

  孟籬看向奶奶：「我知道你們有秘密，以前你們不說，我也不問，現在她都這樣了，你還瞞著我，那我連她為什麼發病都不知道，怎麼讓許喬幫她治？」

  孟奶奶替女兒守了二十年的秘密，今晚遭受的刺激太大，她實在扛不住了，心疼地哭了出來：「還能為什麼，為那個招惹她又嫌棄她的男人，他姓林，家裡反對他娶你媽，他就放棄了，給了這套房子當補償，然後就在今天，他女兒厲害，覺醒了S級鳳凰精神體，新聞都在播。」

  孟籬酷似母親的臉上依然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只微微蜷了下右手小指。

  母親只有C級，奶奶更是普通人，所以她早猜到自己應該是個有錢人的私生女，母親也早早被對方拋棄了。

  她只覺得意外，原來那男人姓林。

  怪不得她覺醒的前一晚，奶奶燒香拜佛仿佛真能給她求個厲害的精神體，而母親把自己關在屋裡沒有露面。

  可那年才十六歲的她，站在檢測儀里的她，一遍遍地在心裡喚著「毒蠍」。

  人人都嫌棄母親非議母親，她不嫌棄，她不知道生父是什麼精神體，什麼她都不要，她就要一隻蠍子。

  充斥著孟奶奶壓抑嗚咽的二樓客廳，忽地多了一隻深紅色的火蠍。

  孟籬挑眉，怎麼又出來了，在山裡明明累壞了。

  巴掌大的火蠍子揮動螯鉗啪嗒啪嗒地爬向沙發上的孟籬，爬著爬著，它停了下來。

  輕微的拍打聲響起，帶動氣流涌動。

  在孟籬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火蠍的脊骨兩側突然有透明的火紅翅膀漸漸成型，小小的翅膀快速拍打著，最終，它們成功帶著火蠍飛了起來，笨拙又堅定地飛向孟籬。

  同一剎那，孟籬原本枯竭的精神力恢復充盈，較之從前十倍不止的充盈。

  有了足夠的精神力支持，小小的火蠍陡然變大，興奮地越過孟籬朝挑空的客廳飛去。

  一樓大廳，沙發，秦池擡眸上瞥。

  旁邊剛準備打盹的許喬，猛地被蓮花精神體焦慮的情緒催得睜開眼。

  於是，她看見一隻會飛的巨大火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