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不,姐姐,我跟你走
2024-09-13 11:54:19
作者: 藍小柒
我盯牢她,眼底都是篤定。
「不,阿姨,你一定還留著。」
「我給你時間考慮,在我出院之前給我答覆。」
我自認為對葉錦足夠了解,咬定了這個條件。
葉錦開始是不說話的,只是沉默的逗弄懷裡的孩子,逗弄著逗弄著,眼眶裡的淚水猝不及防的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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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她什麼都沒說,更沒有答覆我的條件。
我清楚,她會妥協。
只是再一次從旁人的口中證實了薄宴時罹患抑鬱症的事情。
我的心被擰成一團,潮的能擠出水來。
翌日,燕栩過來見我的時候帶來了新的消息,熱成儀上顯示的最後一個倖存者被救出來了,是一個當地人,在驅車經過的時候不幸墜入泥石流,被巨大的泥石流裹挾著,不知為何掉到密林中。
在昏迷了幾個日夜之後,僥倖存活。
現正在醫院icu中搶救。
不是薄宴時。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好似最後的希望被扼斷,喉嚨裡面的情緒不斷鼓動,卻發不出半個字。
我看著燕栩,「可……白盈盈說他是自己跳下去的,車子裡面那個不是他。」
「還沒找到他,總不能沒有半點人影兒吧。」
我至今不想讓任何不吉的字眼往他身上安。
燕栩垂目看著我,唇瓣翕動著,半晌發不出半個字,卻好似洞悉了內心迫切的需求。
「我會繼續讓人找。」
我感激,感恩。
人雖然還躺在病床上,可心卻好似已經飛去了救援現場。
就連偶爾給小奶團餵母乳的時候,都會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
好似孩子影響了我去找薄宴時。
意識到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就猛的從思緒中掙出。
怎麼能這樣呢?
本來我就準備和薄宴時分開的,可孩子卻是要陪伴我一輩子的。
我怎麼能因為擔心薄宴時而薄待了我們的孩子?
我垂下眼,目光拼了命的勾勒奶團的的樣子。
他真的很像薄宴時,就像是薄宴時復刻了一般,那樣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傷口癒合的第一時間,我即刻帶著孩子出院。
因為心中還掛念著孩子,我特意在事發地租下一處院子。
秦風找了靠譜的育嬰師和保姆貼身照顧著,讓我得以分身,能夠去救援地。
抵達救援地的時候,原本堆疊在泥石流中的車輛都被吊出來了,只剩下了一片殘垣瓦礫堆積成了一座山。
官方的救援隊已經逐漸撤離,我回來的時候,正趕上燕栩和傅晏今在敘舊。
不久前扎的帳篷已經撤了,生活用品正在規整著,一趟一趟的往車隊上安置。
見到我過來,傅宴今的目光震驚的落在我的腹部上。
「幾日不見,卸貨了?」
我對著他勉力扯了扯嘴角。
一段時間不見,我眼睛裡面的光亮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變得格外消沉,好似靈魂的一半都被消耗乾淨。
這一刻,我深切的理解到「未亡人」是什麼概念。
我生命的一部分好似隨著薄宴時的生死未卜消失了。
傅宴今見到我憔悴的模樣後,欲言又止,幾經躊躇,到底還是說了。
「其實,我勸你還是別掙扎了,失蹤這麼久,即便人真的找到了,可能也只是找到屍體。」
「這裡人跡罕至,人如果在裡面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重傷,而重傷這麼長時間沒獲救,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
我擰緊了眉,甚至抗拒聽到這些話。
在某些時候我和薄宴時是一樣的動物,偏執,瘋狂,反骨,不撞南牆誓不罷休。
所以他的意見我只是聽聽。
「謝謝,但是我……就靠著這麼一點微末的希望活著。」
都是成年人了,說奇蹟什麼的真的很矯情,但我還是說了。
「也許呢,也許最後有奇蹟呢。」
傅宴今還想說什麼,最終在燕栩警告的目光下敗退,到嘴邊的話繞了一圈,改了。
「對,人總是要相信奇蹟的。」
夕陽似是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斜斜的朝著山邊墜落,將晚霞鍍染的一片絢爛。
燦爛的好似全部都是希望。
可是我卻突然想哭。
感覺自己的人生好似在頃刻間劃下了一道線,在得知薄宴時罹患抑鬱症之前,在得知薄宴時罹患抑鬱症之後。
如果他真的生無可戀。
我終其一生都原諒不了自己。
愧疚啃噬心臟,啃噬的整個身軀都開始顫慄。
「對。」
我喃喃,也不知道話是說給他們,還是說給自己。
「人,總要有點希望,不然活下去多沒有盼頭啊。」
救援的事情一直在進行,時間一點點在推移,連我心底那點微末的希望也逐漸被啃噬殆盡。
在一個月的時候,燕栩小心翼翼的看向我。
不用開口足夠讓我讀懂他的意思。
「學長……」
我開口的時候,唇瓣不受控制的在顫抖,這些時日的堅持,好似一點點耗空了我最後一點點堅持。
「救援隊,撤了吧。」
燕栩的目光瞬間變得疼惜。
「你……」
「我堅持的住。」
指甲掐緊,細微的疼咬住手心。
仰頭看向燕栩,我吸了口氣,「但是我還想留人在這邊,萬一……」
萬一人只是失蹤了呢?
哪怕希望渺茫,我依舊不能放棄。
「你是對的。」
「梨梨,這段時間你魂不守舍,我一直沒敢告訴你那個男孩的事情。」
這提醒了我,這段時間我甚至都沒回復親子鑑定醫院的電話。
「等一下,容我打個電話。」
我深吸口氣。
轉身走到了僻靜的林邊,給親子鑑定醫院回電話。
在報出信息後,那邊傳來埋怨的聲音。
「棠女士,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在聯絡您,但是您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想知道親子鑑定的結果。」
「這個我們不能隨便拆,具體的要您拆開鑑定書之後才能知道,告訴一下您現在的地址,我們把鑑定書給你們寄過去。」
我遲疑了下,說了現在居住的小院子的地址。
哪怕要了加急快遞,也需要三日後才能到。
燕栩問,「要知道那個男孩的事情嗎?」
我深吸口氣,「恩,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那個男孩長期被老羊倌兒虐待,從小到大動輒打罵,經常吃不上飽飯,孩子經常受到鄰居的接濟,而且他從來沒上過學。」
「我們去接孩子的時候,孩子被打的……奄奄一息。」
我的心瞬間提拽起來,「現在孩子人呢?」
「別擔心,孩子已經被安置下來了。」
「我上次見到那個人,他很貪婪,不可能這樣隨便就放孩子離開。」
「貪婪的人很容易制衡,我給了他一百萬。」
「一百萬買斷那個孩子,足夠他日後養老,所以也就對孩子放手了。」
「我想見見那個孩子。」
我的呼吸開始不穩,之前失去的精氣神好似在瞬間因為擔憂回來了。
雖然不清楚孩子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在見過孩子的生長環境之後,我沒辦法束手旁觀。
「別急。」
「我已經把孩子安置在不遠的村子裡,你要是想見,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
上了燕栩的車子,餘光依稀見到燕栩下巴處生出了細密的鬍渣。
一股濃濃的愧疚浮了上來。
這段時間如果不是燕栩陪在身邊,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不能支撐下去。
四目相對,我眸光溫軟,「學長,對不起,這段時間真的麻煩你了。」
「你……」
「如果還繼續說的話,小心我一怒之下把你丟下車子。」
燕栩淡淡一笑。
「現在你應該擔心的是孩子的身份。」
「三天後,親子鑑定書會快遞到我們居住的院子。」
「恩。」
「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希望梨梨餘生都能快快樂樂的。」
「其實人這一輩子……無論怎麼過都是對的。」
「哪怕境遇糟糕,也能活得很好。」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覷我。
我捏了捏手心,大概是最近的打擊太多太重,哪怕在面對孩子這樣問題的時候,我心境也開始麻木。
「恩,我做好心理準備了,如果是我的孩子,那我就負責,如果不是,我也希望能找個比較好的家庭收養他。」
「孩子應該在健康的環境下生長。」
「好,這件事我後續會聯絡人去辦。」
我瞬間頓住,撩睫覷他,「你真的幫我太多了,我欠你的人情太多太多,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還。」
「不知道的話,那就用你餘生的幸福來還?」
燕栩眼眸溫潤,噙著淡笑,「不用誤會,不要你以身相許,只要你餘生幸福,無論你日後在誰身邊,我都覺得值。」
強烈而複雜的心緒衝擊而來,我眼眶酸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所幸車子很快在一處農家院停下。
秦風拉開車門。
我腳掌落地是鬆軟泥濘的地面,蜀市不知不覺又下了一場雨。
新聞上說不少地勢低洼的村落已經遭了洪澇,這個村子地勢比較高才倖免於難。
心情迫切讓我沒有停頓的跟上秦風步伐,但手腕卻被突然一拽,接著一條圍巾層層包裹上我的脖頸,帽子也被好好的戴起來。
我撞入的是燕栩深邃若海般溫柔的眼眸,「雖然是剖腹產,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出了月子也不能見風。」
時值下了一場雨,山間的風有些涼,而我窩在暖融融的圍巾裡面,感覺一股股暖流往心窩倒灌。
燕栩和我並肩走入農家院。
農家院此刻已經站了幾個人。
一對笑容拘謹的中年夫妻,女人的手虛搭在男孩兒的肩膀上。
我一眼就注意到小男孩,相比第一面,男孩穿著一身整潔的新衣服,牛仔褲,藍白相間的條紋T恤,而無論是臉龐還是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都肉眼可見淤青淤紫,大概事情過去了一些時間,那些淤青在皮膚下面散開,一片青暗的暈團。
而原本還算清俊的小臉兒,因為這些淤青遭到破壞,看著可怖。
見到我的瞬間,男孩的眸瞬間亮了起來。
「姐姐!」
又似是聯想到什麼,那雙亮起來的眸肉眼可見的灰敗下來,整張小臉兒也跟著蔫兒了下去。
小小聲,怯而弱的,「姐姐?」
「過來。」
我蹲下身,對著男孩招徠。
小男孩像一顆小炮彈般沖了過來,直直的沖入我的懷裡。
我的身體甚至因為不穩搖晃了下。
頃刻間感覺脊背被身後骨節分明的大手扶了下。
是燕栩。
我凝了燕栩一眼,接著看向小男孩。
「不好意思,姐姐來晚了,讓你在那個家裡受苦了,不過沒關係,以後姐姐會時常來看你,不會讓你再挨打受罪。」
「真的嗎?」
只有一面之緣,小男孩卻好似很喜歡我,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我的時候,裡面全部都是孺慕之情。
「姐姐不騙你。」
那邊的秦風已經跟那對夫妻交涉。
「孩子我們帶走了,謝謝你們這幾天的照顧。」
這對夫妻結婚多年沒有孩子,照顧了小男孩這些天已經照顧出感情。
女人遲疑了下和丈夫目光交匯後,鼓了鼓勇氣看向秦風。
「這個小男孩很喜歡我們家,我們兩個沒孩子,也很喜歡這孩子,能不能讓這孩子來我們家?」
「我們保證一定會好好待他,絕對不會讓他受委屈。」
秦風看向我和燕栩。
又在燕栩的目光中,婉拒了那對夫妻。
那對夫妻倒是也沒堅持,只是在目送我們離開的時候,眼眶瞬間變得濕潤。
小男孩的腳步甚至也因為背後的目光變得遲疑。
但最終他還是牽住了我的手,跟我上了車子。
車子開出很遠,那對夫妻還是執拗的立在門外,不斷的對我們揮手。
男孩小手齊整整的扒著窗戶,眼眶一圈圈的紅了。
我低頭,「如果你捨不得他們的話,姐姐可以不帶你走。」
小男孩又瞬間搖頭。
那雙沁著薄薄水汽的眸看向我,委屈巴巴,卻格外清醒。
「不,姐姐,我跟你走。」
「為什麼?」
明明他不捨得,又為什麼願意跟我走?
「因為我見到姐姐的第一面,就感覺好親切,好像……好像上輩子和姐姐在一起過。」
我瞬間木楞住。
難道這就是小男孩的直覺嗎?
他覺得我親切?
而這種直覺是不是來自一種血緣上的羈絆?
我到底是怎麼忘掉那段記憶的,為什麼現在想起來,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