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許諾

  石如星心中已然捲起驚濤駭浪，但面上絲毫不顯，依舊淡漠。

  她或許應該裝出一個農女初見俊俏王爺應有的樣子：吃驚、羞怯。

  

  但她辦不到，維持表面平靜已是她能做到的極致。

  對於這樣的反應，秦王的興致顯然更加高漲。

  作為一名風月場老手，他顯然更青睞這種野性難馴的獵物。

  採蓮適時開口說道：「殿下，奴婢和這位姑娘還需出宮為太后娘娘辦事……」

  秦王挑眉，目光越過採蓮，問：「你叫什麼名字？」

  石如星垂下眼，指甲嵌進肉里泛起一陣疼，喚回些許神智。

  她低聲道：「民女姓石，石如星。」

  如果不是日後還要回到京城，她甚至想編個名字糊弄過去。

  光是想到自己的名字要從秦王嘴裡蹦出來，她都覺得噁心。

  好在秦王沒有，只是眯起狹長的眼，問：「你的名字，還有你的長相……你和石家是什麼關係？」

  石如星依舊態度恭敬且冷淡，「此事情況複雜，民女一張嘴說不清。殿下若有疑問，不如直接去問石家人。」

  「有趣。」秦王輕笑，揮了揮手，「走吧。」

  採蓮如蒙大赦，再度行禮後匆匆離開，腳步都比之前快了許多。

  直到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採蓮才輕聲嘆息，好心提點道：「對秦王，您不該表現得這麼強硬。」

  石如星笑了笑，問：「採蓮姑娘可知曉我的身世？」

  採蓮一怔，搖了搖頭，「只聽說姑娘您是趙家老太君引薦的……」

  「那是我親生外祖母。」石如星面不改色地拋出驚人真相，「秦王將要娶的那位石家千金，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她的家人將我倆調換，從此我為鄉野村婦，她做高門貴女。」

  採蓮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她久居宮中，自然不知曉這些宮外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

  石如星繼續說道：「我無意與秦王糾纏，但我的親生父母卻不願她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嫁進……那虎狼窩，所以他們終於找回了我。」頓了頓，她臉上笑容更深，「橫豎都要與這群人撕破臉，我光腳的又豈該怕他們穿鞋的？」

  採蓮終於意識到，石如星自薦參與千歲節，大概不是純粹為錢為利，而只是想將此事作為一截跳板，用以攀援更高處。

  至少，她自始至終都沒掩藏過自己的野心。

  採蓮在宮中當差多年，雖位階不高，但也有自己一套人際法則。

  面對石如星這樣的女子，交好是絕不會吃虧的。若是將來她平步青雲，自己少不得還能蹭上些好處。

  「姑娘的心性，我很佩服。」採蓮柔柔笑起來，「這段時間，我一定盡力幫襯姑娘，但願有朝一日，姑娘能得償所願。」

  ……

  馬車在臨泉寺正門處停下，採蓮問：「姑娘可需要我幫助？」

  石如星搖頭，「不必。我一刻鐘內就回來。」

  她這麼說了，採蓮自然不會強求要跟上。

  守門的僧人都認識石如星，見她今日竟是從馬車上下來的，很是驚奇，「小星，你真像空明師叔說的，與自己在京城的親戚相認了？現在連馬車都坐上了！」

  石如星吐吐舌頭，「算是吧，不過少聽空明嘀咕山外事，小心住持說你們六根不淨！」

  僧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光頭，訕笑道：「我也是一時糊塗……你別告狀就行。」

  「那肯定不會啦。」

  說完，她幾步穿過迴廊，越過廂房，走進後院。

  來來往往的僧人見了她都會打聲招呼，並指明空明的去處，她也笑著一一回應。

  「奇怪。」

  不是說人就在後院嗎？怎麼沒影子？

  石如星左右張望，乾脆直接推門進了空明的房間。

  然後，不巧與正在換衣服的少年對上眼。

  石如星怔愣片刻，立刻幾步退出房間，「哐當」一聲用力合上房門。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但做完了，她卻呆呆看著門，大腦一片空白，時不時還閃現過剛剛看見的場景。

  白皙的肌膚，流暢的肌肉線條，還有完美的腰線。

  她不是沒見過男人赤身裸體，從小到大，還經常撞見村裡的男人在地里大剌剌撒尿呢。

  可是、可是——

  石如星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兩頰燒得滾燙。

  可是怎麼面對空明，光是看到一個背影，就覺得血氣上涌，頭腦都要炸開了。

  人還暈乎乎的，既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曬多了太陽，總之很不正常。

  吱呀——

  門又猝不及防被拉開，兩人面面相覷。

  石如星眨眨眼，迅速側過身，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我，呃，寺里的師兄們都說你在後院，我沒看到人，就想著進你房裡留封信……」

  「你……算了，你，以後進男人的房間記得敲門。」空明說完，又很是懊惱地揉了揉頭髮，「不對，你少進男人的房間，男女授受不親，聽到沒？」

  石如星眼角餘光偷偷看他，見他似乎沒生氣，才放下心，理直氣壯起來，「還不是因為大白天的找不到你人，誰能想到你居然在臥房裡？」

  空明抬手就想掐她臉蛋，手伸出又想起自己才說過男女授受不親，悻悻收回手，說道：「被鳥拉了一身，能不換衣服嗎？自從倉庫里放了你帶來的五穀後，每天都有麻雀和各種鳥想方設法鑽進去偷吃，吃得多，拉得也多，我和師弟師侄們都中過招。」

  「噗。」

  石如星連忙捂住嘴。

  空明瞪她，「得了，想笑就笑吧！」

  憋了又憋，石如星還是把笑意憋了回去，揉揉嘴角，正色道：「我接下千歲節供貨的差使了，不過，要去臨泉山莊。大概直到千歲節之前，都很少能回來。」

  儘管太后沒說要限制她人身自由，但臨泉山莊作為皇室行宮，自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採蓮在路上同她說過，像她們這樣在山莊中做事的，進出都需有手令，還要再登記才行，不僅繁瑣，而且非必要也拿不到手令。

  「所以，我家的地……」

  就算石如星臉皮再厚，開口就讓人幫忙照看三個月的田地，也自覺不太厚道，話到了嘴邊，只剩欲言又止。

  「等我回來，我，我就在你能回京城之後，帶你吃香喝辣，怎麼樣！」她想了想，拍胸脯許諾。

  這點事兒她還是能辦到的。

  儘管這樣的承諾有貸款的嫌疑，畢竟不知空明是否及冠後就能立刻回到京城，但石如星今生既不會再入火坑，自然有的是時間完成諾言。

  空明吸氣，又嘆氣，最後還是伸手掐了把她的臉頰肉，無奈笑道：「行，我還能不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