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懿旨

  空明站在門口，活像個挨訓的學生。

  老頭一邊嚼著香乾，一邊氣哼哼地說：「我說你近日怎麼不常來我那習武呢，原來是幫小姑娘幹活兒來了。」

  空明訕笑道：「我非將才，習武本就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幫她種地，不也算是強身健體？」

  

  「你真是為了強身健體？」老頭斜眼覷他，「不是為了多和小姑娘相處一會兒？」

  空明閉上了嘴。

  老頭說：「她若是這個身份，倒也好，省得你費心。何況小姑娘很有些本事，指不定比你還厲害些。」

  空明沉默片刻，道：「她確實比我厲害些。我一次都挑不了十斤肥，她能挑著十五斤肥健步如飛。」

  老頭吹鬍子瞪眼，「都這樣了，叫你習武，你還躲懶？打不過媳婦兒事小，你別到時候連人都抱不起來！」

  空明也意識到了此時的嚴重性，沉重地點點頭。算了算時間，石如星差不多也該扛著東西回來了，他輕聲道：「我的身份還未告知她，希望外祖父能幫我保密。」

  老頭不耐煩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空明回到門外沒多久，就見石如星背著一個小籮筐從後院過來。

  她幾乎是將時令蔬菜每樣都挑了些塞進來，粳米秈米小米也都裝了不少。畢竟，她就指望這位老饕能幫她在京城揚揚名呢。

  空明瞅著她塞的滿滿當當的背簍，表情一言難盡，「你這幾天不吃飯了？口糧全塞進去了？」

  石如星道：「沒啊，還有不少呢。」

  說著，走進房中，卸下小背簍放在桌上，震得盤子叮鈴桄榔一陣響。

  老頭也沒想到她這麼實誠，一時震驚，「是不是有點多了？」

  石如星闊氣道：「不多不多。跟您說，這邊齋飯好吃和我廚藝沒半點關係，全是菜長得好，您拿回去嘗嘗，大廚做出來保准更好吃。」

  老頭哭笑不得，不知該說她傻還是聰明，總之還是叫侍從把這一筐「土特產」送去自己的馬車上了。

  「你不問問我身份？」老頭試探地說，「不怕我說與你外祖母相識都是託辭？白誆你送我這麼多東西？」

  石如星搖頭，「就算是又如何？您總歸是聽說我們臨泉寺齋飯好吃才來的，既然如此，那我還計較什麼關係不關係的？」

  頓了頓，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再說，我給您送東西，您也不會真的白吃白拿，不是嗎？至少要幫我再引幾位客人來吧？」

  老頭撫掌大笑，「我就喜歡你這股機靈勁兒！可比你兩個舅舅有趣多了！」

  他最後還是沒明說自己的身份，但話語間，與趙家的熟悉不似作假。

  石如星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管老頭究竟是誰呢，能幫到她就行。

  老頭匆匆來，匆匆走，還真就是為了吃飯來的。好在住持心寬，讓石如星這麼幹的時候，就做好了有人只為吃飯而來的準備。

  何況，老頭給的香火錢多啊，比尋常香客給的多了十倍不止。要是他再來幾次，都能給大雄寶殿的佛像鍍一層金身了。

  石如星得知老頭出手如此闊綽，也是大吃一驚。

  不過，她外祖家在京城就是有名有姓的世家望族，和趙家交好的，自然也不會差，說不定還要更厲害。

  這麼想著，她也釋然了。只是感慨，有錢人，真有錢啊。

  她上輩子從石家到秦王府，一直過的都是緊巴巴的日子，手頭緊得要命，甚至還不如她在村裡的時候。

  在村里，她至少還能種地自給自足呢。在王府里，石如星一直缺衣少食，餓了幾天後，她迫不得已把花壇里的花全鏟了種菜。

  但是種過花的土壤，肥力就不怎麼樣了。種出來的菜都長得瘦瘦巴巴，和她一樣，看起來就營養不良。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石如星吐出一口氣，由衷地感謝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

  老頭沒有食言，真的推薦了不少人來。

  儘管臨泉寺靠近京城，且有住持名聲在外，香火不斷，但是達官顯貴們大都更願意選擇去京城內的護國寺上香。

  畢竟他們上香，大都是走個形式，藉以討好太后。只有潛心修佛者，才會來臨泉寺。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之前石如星來寺里時，每天能有一桌客人就算不錯；自從老頭回到京城，石如星每次來，都少說要做五桌六桌菜。

  要不是現在後山的菜地也基本改造成了高質量田地，她還真解釋不了，自己哪來的這麼多食材。

  最出乎石如星意料的是，居然還有京城的酒家想請她供貨。

  管事在品嘗她的飯菜後，神色都變了，十分激動地要上前來與把手言歡。但管事很快意識到，眼前這位是名女子，只好悻悻收回手，一斂袖袍，長揖道：「姑娘，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之前光是聽人說你這邊食材不一般，今日來吃過，才知此話當真是毫不誇張！」

  說罷，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還沒自我介紹過，連忙道：「在下是京城醉仙樓的管事，您叫我一聲薛老二就行。想問問姑娘，是否有意為我們醉仙樓提供食材？」

  石如星有點心動。

  寺院後山的田地雖然開墾了不少，但因著臨泉寺僧人並不多，所以實際用來種菜的，也不過全部田地的一半。但這已經足夠僧人平日吃飯以及招待香客。

  若是將土地全部用來耕作……

  「管事，您也知道，我們臨泉寺實在不算什麼大寺，地不多，人也少。平日裡種出的菜雖有多的，但要支撐酒樓的花銷，不太現實。」石如星看向薛老二，「除非，管事您的打算是，走精品路線。」

  薛老二一怔，很快就領會石如星的意思，心中十分意外，沒想到這個鄉野長大的丫頭還有幾分做生意的頭腦。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石如星上一世所見所聞。

  京城繁華，酒樓自然也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醉仙樓與攬月閣。醉仙樓乃是前朝開到現在的老字號，攬月閣則是後起之秀，是最近幾年才開起來的，卻火爆非常。

  究其原因，在於攬月閣會宣傳，會製造噱頭吸引人流。

  上一世，石如星在秦王府，就聽下人們提起過關於攬月閣的新鮮事。

  其中一則說到，攬月閣新近得了一批名為「千日醉」的好酒，雖和普通的白酒是同樣的配方，但這千日醉的價格更高，每日還限量供應，搞得京城中不少紈絝子弟每日早早就守在攬月閣門口，只等酒樓開門，生怕來晚了就喝不到。

  但據喝過千日醉的人說，其實這酒就是尋常糧食酒，只不過香味稍濃一些。儘管如此，每日排隊去喝千日醉的人，依然數不勝數。

  這就是精品路線。

  調高價格，限量供應，即便是普通糧食酒都能如此令人趨之若鶩。遑論石如星提供的食材所做的佳肴？

  「姑娘實在聰明，我都沒想到這一茬！」薛老二已然喜上眉梢，「若是姑娘願意供貨，我們自然是要如此的。相應的，從臨泉寺收的食材價格也會更高，您意下如何？」

  石如星深知自己不會長久留在臨泉寺，若是答應下來，寺里就多了一條財路，僧人們的日子也不必過得這麼緊巴。

  但她還是沒把話說死，而是淺笑道：「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這樣，您在此稍等，我去問問主持的意思，可好？」

  薛老二自然是滿口答應。

  誰知石如星還沒出門，就聽院子裡鬧哄哄的，好一陣兵荒馬亂。

  空明敲開門，對石如星說：「是宮裡來人，太后懿旨，要請你進宮商量千歲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