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在欲擒故縱

  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不知從哪兒跑過來，在杜雨燕頭上甩了一把，鬼吼鬼叫道：「這種女人，老子見多了，送去勞教幾年，立馬就能老實！」

  杜雨燕開始有點懵，等反應過來，男人的手已經伸過來，明擺著要搶她的竹籃。

  自知寡不敵眾，杜雨燕不想冒險，掉頭就跑。

  男人從後面扯住杜雨燕衣裳，「還敢跑，這婆娘欠揍！」

  杜雨燕自然不能讓人制住，可懷裡一籃雞蛋，又捨不得放下，只能腰往下一貓，打算用巧勁掙開。

  男人被帶著趔趄一步，口中髒話連篇，手卻一直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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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扯之間，「嘶啦」一聲，杜雨燕身上那件比她歲數還大的大襟褂子被生生扯開，露出了裡面土布格子的短袖衫。

  周圍一陣驚呼，還夾雜著幾聲輕佻的嬉笑。

  男人越發亢奮，手更扯上了杜雨燕的襯衫……

  一個人擠到已圍得嚴嚴實實的吃瓜群眾當中，問了句，「這是幹啥？」

  「抓投機倒把分子!」

  問話的正是畢國勝，瞧著快要被人按到地上的杜雨燕，驚愕到睜大眼睛。

  黎瀟的老婆？

  「說幾句就算了。」邊上有歲數大的人看不過去，「畢竟是女同志，你們也注意點工作方法！」

  「什么女同志，她就是階級敵人！」男人動作更加肆無忌憚，高高舉起了手。

  一個耳光打過來時，杜雨燕下意識頭往後一躲。掌風順著她耳根掃了過去。

  杜雨燕本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理不在她這頭，人家能放過一馬，她裝點慫也沒什麼。

  可現在這狀況，教人沒法忍了。

  男人一巴掌輪空，心裡晦氣，恃強凌弱的刺激又讓他捨不得停手，抬腳對著杜雨燕懷裡的竹籃跺了過去。

  杜雨燕在一瞬間想通了，而一旦想通，便用不著束手束腳。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驚呆了眾人。

  杜雨燕抱著竹籃往後退的工夫，男人跨步朝前，隨後兩腿一叉，竟做了個一字馬。

  一籃雞蛋兜頭砸過來，伴隨清脆的噼啪聲，男人整個腦袋套在竹籃里，黃澄澄蛋液蜿蜒而行，流到了腳下。

  男人雙手不停亂劃，想爬又爬不起來，嗷嗷慘叫幾聲，歪倒在地。

  畢國勝一眼不眨地看著這一幕。

  開頭他以為，杜雨燕已經被圍住，只能束手就擒，卻沒想到，她還敢反抗。

  有趣的是，現在幾個紅袖章都圍上來，杜雨燕這下想跑都跑不掉，這要一抓到，可就是進派出所的事。

  於是，畢國勝又想起了黎瀟。

  一年多前，嚴局長的愛人錢老師私下找到畢國勝，說要了解他師弟黎瀟的情況。

  錢老師問得十分詳細，從黎瀟的家庭狀況、工作表現，再到……生活作風。

  工作了那麼多年，什麼事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畢國勝比誰都會。

  嚴家寶貝女兒嚴惠芳看上電工班的黎瀟，局裡人私下傳這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都在說嚴惠芳有這意思，黎瀟沒看上人家。

  畢國勝不以為然。

  就黎瀟這樣，成分差又沒多少本事的，還敢瞧不上局長的女兒？

  畢國勝太了解了，黎瀟就是在欲擒故縱。

  現在的年輕人，為了往上爬，都已經不擇手段了。

  對於錢老師的垂問，畢國勝一五一十做了答覆。

  畢國勝很真誠地表達了對黎瀟的讚賞，誇他工作努力，勤懇耐勞，還喜歡看法律書，懂得上進，很受領導的器重。

  不過最後，畢國勝又感慨道，黎瀟在鄉下早有老婆孩子，卻一直不願意把家裡人帶上來，他勸了多少次都不行，或許黎瀟有別的什麼想法？

  沒過多久，畢國勝提了干，還被調去工會。而局裡連續兩年的生產標兵黎瀟，則繼續戰鬥在一線。

  關於嚴惠芳和黎瀟的那些傳言，在畢國勝找到幾個喜歡亂說話的人談過後，漸漸平息。錢老師也因此，對畢國勝的辦事能力十分欣賞。

  要不是幾個月後，漢源下轄的幾個鄉鎮發洪水，黎瀟主動報了名，結果被誤傳救人失蹤，大概誰都忘了，電力局還有這一號人物。

  畢國勝摸了摸下巴，不由笑了出來。

  黎瀟這老婆居然在搞投機倒把。這麼能折騰，絕對是給黎瀟拖後腿的料。

  畢國勝還要去看老婆孩子，便擠出人群，自然沒注意到，有醫生護士抬著擔架過來，而有人趁著這機會，衝出重圍。

  婦產醫院的大門外，杜雨燕頭也不回地往前沖。

  身後不少人在追，幾乎就在幾步之外。

  「把那個戴綠頭巾的女人攔住！」有人在後面大喊。

  杜雨燕扯下綠頭巾，朝著與市一院相反的方向跑，

  這種時候，把人引到市一院，就是自尋死路。

  人被逼急了，潛力便被激發出來。

  杜雨燕漫無目的地狂奔在大街上。

  天已經黑透了，大概是到了下班時間，街上人流、車流不絕。

  「你躲開，快躲開！」一個迎面騎過來的人驚慌地喊道。

  話音沒落，一輛自行車准准地撞上杜雨燕。

  杜雨燕倒地的時候，下意識一伸手，抓住了車上人的衣裳。

  膝蓋有點疼，杜雨燕抽了一口涼氣，撐著想要爬起。

  騎車的是個小伙子，高高壯壯，看著挺結實，被杜雨燕帶到地上，翻身一滾就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馬上又去扶杜雨燕。

  杜雨燕本以為小伙子會找她算帳，意外的是，人家反倒一臉緊張，「對不住，我剛學會騎車，你傷哪兒了，前頭就是醫院。」

  「沒事，我不是碰瓷的。」杜雨燕起來，還跟人解釋。

  「碰瓷？」小伙子被說糊塗了，伸手擋了一下杜雨燕，「哎，你胳膊淌血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杜雨燕左肘上，的確蹭破了皮。

  「不用了。」杜雨燕越過小伙子，便繼續往前跑。

  後面的叫囂聲停了，不代表那些人放棄要抓她。

  小伙子傻眼了，這大姐跑啥呢？

  一輛自行車騎了過來，越過小伙子追上了杜雨燕，隨後當街一橫，擋到了杜雨燕面前。

  杜雨燕頭皮都快要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