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竹葉糕

  現在凌晨，天還沒亮。趕了這麼久的路，聞人昭他們還好，但是千星煥畢竟還是個孩子，有些疲乏了。

  按照原計劃，聞人昭帶著眾人回了竹屋。

  竹屋裡大部分的東西都已經被顏夜收拾好送去了京都。

  千星煥站在院子怔怔出神，仿若住在竹屋之事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聞人昭揉揉他的頭。

  殷風玄帶的包袱里提前放了糕點，拿出來讓眾人吃。他起身拿起茶壺打算去燒水。

  水術左右看了看，跟著殷風玄去廚房。

  聞人昭疑問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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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幫忙。」水術道。

  這種時候讓千星煥和聞人昭兩個人待在一起或許更好一些。

  千星煥靜靜坐在屋子裡，他此刻心情沉重到讓他一句話都不想說，但深處的輕鬆又讓他長出了口氣。

  仇，報了。

  「小星，先去睡一會兒吧。」

  「好。」千星煥張了張嘴，最後點了點頭。

  聞人昭起身給他打水讓他洗臉，從柜子里拿出僅剩的一條被子給他蓋好。

  看著他緊蹙的眉頭，聞人昭輕輕嘆了口氣，「安心睡吧。」她給他掖好被角，起身離開。

  「昭姐姐。」千星煥喚道。

  走到門口的聞人昭腳步一頓。

  千星煥的淚水流過眼角，落在枕頭上，「謝謝。」他閉著眼緊緊攥著被角，聲音哽咽。

  「晚安，小星。」聞人昭將門關好。

  ……

  走到院中，她左右仔細打量，打算在王府里搞一個一模一樣的，讓千星煥可以有回家的感覺。

  當看到院中的大樹時，目光一動。

  ……

  廚房。

  殷風玄燒好水倒在茶壺裡，又挨個洗了一遍茶杯。

  水術在一邊打下手，他沒想到堂堂大晉朝地位尊貴的戰神九王爺居然還會做這些事，而且看起來還很熟練。

  「之前在軍營里做過。」許是覺得對方眼神過於強烈，殷風玄解釋道。

  對於聞人昭的朋友，殷風玄都會多一份耐心。

  聞人昭推開門進來。

  「小星睡著了？」水術問道。

  聞人昭手裡捏著個盒子點頭。

  「我去看看。」水術甩甩手走了。

  「昭兒，喝水，」殷風玄拿出自己帶來的上好的茶葉，本來想沏茶，想了想這麼晚了，怕她喝茶睡不著，又把茶葉裝回去了。

  「阿玄，你先去睡吧，我想研究研究這個。」聞人昭道。

  這盒子是她剛才從樹上拿下來的，被隱藏的很好，要不是有個小標記，她也沒注意到。

  裡面除了幾個機關小物，就是幾本手記，都是千星凡寫的，有一本專門記錄了千星煥的喜好和養大他的過程。

  看著手記，聞人昭輕輕嘆了口氣。

  殷風玄攬住她，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別難過，我們報仇了。千星凡泉下有知也會無憾的。」

  「嗯，」聞人昭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整個人徹底靠在殷風玄的懷裡。

  聞人昭少有這樣脆弱疲憊的時候，殷風玄看得心疼不已。

  「我已經和七哥還有皇嫂說了此事，等事情結束，我們就帶他們回去。」殷風玄沒有說是只帶千星煥還是也帶上水術。

  總之無論如何，還要先問過水術的意思。

  如今對方殘毒已解，若是想和千星煥待在一起，陪他長大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想，他們也不會強求。

  「我會去問問他的。」聞人昭點點頭。

  「休息一會兒吧。去睡覺吧。」殷風玄柔聲道。

  聞人昭慢悠悠翻著第二本手記，看到一頁，身子坐直，「阿玄，你先去睡吧。」

  看到手記上的內容，殷風玄想留下來幫忙。

  聞人昭想了想覺得也好。

  ……

  千星煥這頓覺睡得不太好，夢裡夢到了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睜眼後，心頭仍縈繞著一股遺憾、悔恨還有痛苦的感覺。

  他坐起身，看著外面還是黑的，知道自己應該沒有睡多久。剛才睡覺的時候隱隱能感覺到水術來過，給他掖掖被角走了。摸了摸臉，都是濕的，他去洗了把臉，坐在凳子上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曾經他不敢深想千星凡已經離開了的這個事實。滿腦子只有復仇和解開機關盒。

  可是如今，仇已經報了。他徒留一副空虛茫然。

  外面靜悄悄的，他又一時間睡不著索性推門出去。

  站在院中，仿若這世間只剩他一人。

  「小弟，你看，給你做的帶機關的撥浪鼓，好不好玩？」俊秀的青年坐在院中的小馬紮上，笑著向他搖著撥浪鼓。

  「小弟，明天和哥去城裡，快過年了，給你買身新衣服。」

  「小弟，快洗手吃飯。」

  「小弟，不哭不哭，這個機關壞壞，我們解不開就不解了，哥給你做竹葉糕吃好不好？」

  院中的每個角落都仿佛有個穿著短打的俊秀青年滿臉笑容地忙來忙去，他的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和對自家弟弟的寵溺關心。

  竹葉糕是千星凡的獨門秘技，外面沒有賣的，他特別喜歡吃。

  小的時候千星煥摔倒了、生病了、被機關不小心打了，都會被千星凡抱在懷裡哄，再遞給他一塊竹葉糕吃。

  空氣中混著糕點的清香，疼痛的回憶變得清甜。

  哥……

  我該怎麼辦……

  「小星。」一聲輕喚在耳邊響起，對方生怕驚擾了他，聲音又溫柔又好聽。

  一個散發著清甜味道的盤子從旁側出現。

  千星煥扭頭望去，下一刻睜大眼。

  是竹葉糕。

  他順著竹葉糕看向端著它的聞人昭，對方一臉溫柔笑意。

  「昭姐姐……」

  「我發現了千星凡留下的手記，裡面說你最喜歡吃這個了。廚房裡剛好還有他留下的一點食材，我就試著做了做，你嘗嘗。」聞人昭笑著道。

  殷風玄抱著胳膊倚靠在廚房門口看著這一幕，胳膊上還殘留著沒拍掉的麵粉。

  如今世人看見的多是聞人昭殺伐果斷、斷案如神、武功高絕的一面。可其實，善良、耐心，永遠救助弱小於危難之間，才是她的本心。

  這或許就和之前京都流傳的小話本里寫的一樣。

  自己淋過雨，所以也要給別人打傘。

  千星煥顫抖著手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唇齒間爆開的清甜讓他瞬間淚流滿面。

  「小星，你要記得，你的家人還有我們。」聞人昭揉揉他的頭，「等落塵城的事情結束，我們就回京都。那裡還會有很多你的家人。」

  「嗯。」千星煥流著淚，但他是笑著的。

  哥……

  我會堅強下去，學好機關術，學好武功，成為你的驕傲。

  聞人昭見千星煥之前茫然無措的眼神變得堅定，微微一笑。

  見他精神強撐疲憊，聞人昭又把他推回房間讓他休息。

  這回的千星煥，是笑著入睡的。

  聞人昭見狀終於落下心中的石頭，把門輕輕關好。

  殷風玄站在她身後負手，俊美的容顏在月光下更像個天神。他靜靜望著她，目光沉穩冷靜，就好像最堅實的後盾，永遠站在她的身後，支持著她。

  殷風玄向她使了個眼色後先一步回了屋子。

  聞人昭看向另一側，水術將門打開走出來。

  其實千星煥站在院子裡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心中一直記掛著對方沒睡好這件事，只是想著或許聞人昭會比自己在效果更好。

  聞人昭走過去，一挑眉，「沒睡？」

  水術笑了笑，那張男女莫辨的臉此刻在月光下顯得更「邪」了。

  「謝謝。」

  「你謝什麼？」聞人昭故意反問。

  水術一樂，「謝謝你做的一切。報仇，幫我解毒，還有，照顧小星。」

  「第一件事倒是沒說錯，第二件事也算對了一半。但是第三件事卻是不對。」聞人昭慢悠悠道。

  「哦？」水術一時間沒懂。

  「一路走來，除了殺白無道，我還要查案、追尋輪迴宗的蹤跡。」聞人昭認真看向水術，「所以，其實一直以來照顧小星的人，是你。」

  水術一愣。

  「千星凡給你傳完消息就閉關了，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水術眨眨眼。

  因為白無道逼迫？

  「若是他信不過你，也不會那麼快實施計劃。以死破局。」聞人昭繼續道：「從一開始，千星凡就拜託你我二人一起照顧小星。」

  「他給小星留下了三層保障才敢實施計劃。」

  一層，水術相護一路。

  二層，聞人昭護佑長大。

  三層，機關術保其性命。

  「水術，事情結束後一起來京都吧。」

  之前千星煥也曾經和他說過此事，從前他從未有過任何牽掛，更沒養過孩子。

  直到有了一個千星煥。

  原來千星凡這麼相信自己。

  「好。」水術下定主意。

  聞人昭笑起來，「早些休息，我們下午回落塵城。」

  她回到屋內，殷風玄已經鋪好了床。

  「水公子也與我們一起回去？」

  「嗯，」聞人昭終於像往常一樣開心一笑，「那就拜託他幫我們帶孩子吧。」

  殷風玄也笑了，揉揉她的頭，「趕了這麼久的路，快休息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