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他像個笑話

  他都這麼誇了，她自然得去表示一下感謝。

  林梢邊走邊定下機票，穆知步伐邁得很大，細高跟在她身上毫無存在感，所到之處皆是注目禮。

  

  餘光注意到前台的身影，穆知腳步一頓，穆寧熙回眸，恰好對上她的視線：「知知。」

  穆知：「你怎麼來了？」

  「在家裡太閒了，逛著逛著就到這裡了，不錯，很氣派。」

  穆知勾了勾唇，道：「是我招待不周了，讓你都在家閒出草了，正好我要出差，怎麼樣 要跟我去K市散散心麼？」

  飛機落地是傍晚六點，穆知定了一間套房，衣櫃裡現成的衣服她不太滿意，拉著穆寧熙去逛了一圈商場，換上乾洗後的衣裳渾身氣爽，她對穆寧熙道：「我有個酒局出去一趟，明天陪你逛一天。」

  穆寧熙說好。

  穆知提著風衣出門，今夜是《落華》的主演聚餐，算是全組人員最後一次聚會的機會，娛樂圈瞬息萬變，下次見面或許咖位都不在同一層。

  穆知作為投資方，出席的時候收到了一圈恭維，被奉上主位。

  她故作不經意掃了一圈：「人都到齊了嗎？」

  副導演道：「到了，除了一個女六號，其他都到了，穆總可是要開場致辭？」

  穆知看著隔壁桌空出來的位置，擰了下眉：「那邊怎麼還有個空位？」

  副導演剛要解釋，聞駱便從門外躬身走了進來，他忙不迭招手道：「聞駱，聞駱，你去哪兒了，快過來，穆總有話問你呢。」

  穆知：「……」

  聞駱看向他身側的人，直起身子走了過去，原本坐在穆知另一邊的男人見狀立刻溜走，聞駱動作一頓，在他的位置坐下。

  他說：「出去接了個電話，不知穆總有什麼話要說？」

  前面的解釋是看著副導說的，後面那句他眼神很輕地略過穆知便朝不遠處的製片人頷首打了個招呼。

  穆知長腿交疊在桌下，她今天穿得是和季節牛馬不相及的深綠色開叉吊帶長裙，饒是開著暖氣，看著還是讓人忍不住替她感覺到了冷。

  穆知手肘支在椅背，指尖挑開一絲碎發，纖細的眉形顯得她溫婉居家，有股江南美人的朦朧美感。

  豆沙紅色號掩蓋下的唇親啟：「記者訪問回答得不錯，繼續努力。」

  聞駱舉了下杯：「穆總謬讚了。」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隔壁傳來一聲極重的冷哼聲：「你知道《及時雨》的男二是誰嗎？是徐傲非！影帝級別的人物給你當綠葉，聞駱，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嗎？」

  包廂的燈開得很暗，藍色的結合於海報上的配色相輔相成，聞駱抿了口杯里象徵勝利的香檳，道：「你這是在嫉妒嗎？」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溫柔，方路卻眼皮跳了一下，氣憤道：「我嫉妒你什麼？嫉妒你出賣自己給人當小白臉嗎？」

  聞駱看向他，說：「你知道人為什麼會有腦子嗎？」

  方路一愣。

  聞駱說：「那是要讓你有自主思考的能力，而不是聽風就是雨，當了炮灰還在洋洋自喜。」

  方路仿佛明白了什麼：「紀導的事是你做的？你報復他？」

  聞駱的眼神像是在看人從動物的進化史：「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自己很有智慧，那就這樣認為吧。」

  方路簡直要氣跳起來，聚會結束後還不敢置信地看著聞駱離開的背影，同經紀人吐槽：「他是瘋了嗎？居然敢這麼和我說話！」

  經紀人嚇得捂住小祖宗的嘴趕緊從後門逃了。

  穆知被副導演纏著多聊了半個小時，起來後人就不見了，她坐上車，林梢問是否回酒店，她想了想：「去電影院。」

  《落華》剛上映，排片到午夜場還沒停，人影幢幢，穆知沒讓林梢包場，買了最後排的三個位置。

  等待入場的時間，穆知想到還孤單在酒店的穆寧熙，發了個消息問她要不要來看，穆寧熙回得很快，說遇到了一個熟人，穆知將念頭作罷，恰逢電影開場，她走進去，觀看起來。

  穆寧熙放下手機，看著與網頁圖片相似又帶著溫度的男人，笑了一下，伸出手，說：「你好，聞駱，很抱歉現在才有機會與你見面。」

  K市比H市氣溫要高很多，便利店路口吹來的風都是帶著暖意的。

  聞駱從沒想過期待已久的見面會在這樣猝不及防的場景下發生，像你攢了半年積蓄想買的東西從天而降，第一想法不是喜而是驚。

  耳朵失去聽覺，心臟停止跳動，視線逐漸虛化，他甚至能感覺到血液流動的速度。

  然而那句「現在才有機會與你見面」又讓他從頭冷到腳，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他扯出一個表情管理失敗的笑。

  「你，過得還好嗎？」

  穆寧熙捏著手裡的酸奶，看了一眼他身側的助理，有些疑惑：「不好意思，我們之前見過嗎？」

  郭宇被她這一眼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雙手擋在胸前螺旋式擺動著：「不認識不認識，我們怎麼會認識您這樣的大美女呢？」

  聞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有，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慌亂又無措地扭頭就走。

  郭宇懵了，張口的時候又想起名字不能亂喊，只能大聲道：「你幹嘛去！」

  聞駱充耳不聞，從開始的疾步到速度愈來愈快，最後狂奔在深夜的公路。

  那條路長得仿佛看不見盡頭，他雙手撐在膝蓋，汗水順著他的頭髮絲往下滴，他覺得快要窒息。

  驀然，他突然撞向旁邊的護欄，張了張嘴，想吶喊，卻發現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原來他所以為的執念，只是她眼中微不足道的陌生人，他曾那麼拼命想要出現在鏡頭前的舉動 像個活生生的笑話。

  聞駱垂頭，不停聳肩，細細密密的笑聲從胸腔里泄露出來，最後他仰頭，大笑的瞬間有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聞駱漸漸收回手，退後，轉身，漫無目的地走在凌晨的街道上。

  路燈像月亮成群結隊，影子被無限拉長，他的腳步遲緩沉重。

  電影散場的時候穆知已經編輯好了一大片吐槽的話，一出場就直接發送給了艾佳瑤。

  【穆知：紀遠成他腦子是有病吧好好的青春暗戀故事非得加上替身梗，加也就罷了，還是他媽雙替身，女主把男二認成男主已經很扯了，男主居然還他媽最後反轉也把女主當做別人的替身，我踏馬大為震驚，要不是這電影我投的，我已經要黑它了。】

  【艾佳瑤：我看著還不錯啊，反轉再反轉，這就是戲劇性啊！不然你看看網上那麼多好評又不是刷的，怎麼就許女主把男主當成替身，男主就不能是把女主也當替身啊？人不能這麼雙標啊寶兒。】

  穆知仔細這麼一想，好像也是，總得公平一點，她收了手機，從影院前台拿了林梢留下的車鑰匙，剛驅動，手機驟然響起。

  無備註的聯繫人，她想也沒想就接了起來：「爺爺，這個點你來叨擾我們年輕人的夜生活真的好嗎？」

  那邊尷尬地呼吸都停了一瞬。

  穆知看了一眼，意識到自己可能搞錯對象了，不是穆肅明，那就沒什麼接的必要了。

  她正準備掛了，那頭忽然道：「……您好，請問是穆小姐嗎？」

  穆知停下了動作：「是我，你是誰？」

  對方似乎聽出她語氣中的不耐以及防備，報了K市一家小酒吧的名字，迅速說道：「我們這裡有一位姓聞的先生喝醉了，一直念叨一位穆小姐，您是他通話記錄里穆姓最頻繁的聯繫人，我們想，他應該要找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