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助

2024-09-12 08:26:11 作者: 洛夏

  「嘶!」宣慈是疼醒的。

  手腕處被尖利的東西刺入,然後開始被拉扯,同時有溫熱的東西流出,使冰涼的皮膚溫暖了一瞬。

  她能感覺疼,似乎又不那麼疼。

  主要是她現在渾身都疼,就像全身都被攪碎了一般,反而顯得手腕處的疼痛不那麼要緊了。

  只是突然多出的疼痛驚醒了她,常年征戰的人總是要警惕一些。

  她緩緩的將眼睜開了一絲縫隙,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雙眼猩紅的人捧著自己的手腕,正在撕咬吮吸。

  聽到她出聲,那人驚喜的鬆開了嘴:「咦!居然還有活的。」

  說話的男人嘴上全是血,牙齒上還掛著碎肉,雖然穿著長相都是人,臉上還帶著笑,可帶血的嘴和猩紅的眼讓他看起來更像嗜血的野獸,連那笑都變得陰森可怖了。

  宣慈被放開的手腕上,一塊肉被咬得已經快要脫落下來,血液不停的往外冒,啪嗒啪嗒的滴落下來,匯入了地上的血窪中。

  

  她現在動彈不得,只能緩慢的轉動眼珠環視周圍。

  她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血肉模糊的屍體,甚至還有被啃咬過的殘肢胡亂的丟棄著。

  不少嘴巴被染得鮮紅的人在她周圍忙碌著,有的拖著屍體在往城門的方向走,有的正在往背上扔屍體,還有的埋頭在大快朵頤。

  此時天空灰濛濛的,細雨正淅瀝瀝的下著。

  宣慈看得眼眶發熱,卻不知道流淌而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只覺得這天陰沉沉的,沉悶得都快讓她喘不過氣了。

  那些被啃咬的,被拖走的,被吃得只剩骨頭胡亂丟棄著的,都是她的將士啊!

  還有她的親人。

  她是神族的戰神,可她雖然是戰神,卻並不喜歡戰爭,踏上戰場將劍尖對準敵人是她無可奈何的選擇。

  這片大陸上生活著四個種族,神族,巫冥族,夜族還有妖族。

  神族與巫冥族從古至今都是對立的,巫冥族要以神族為食,神族就要反抗,於是兩族之間的爭鬥不死不休。

  這次神族與巫冥族之間的戰爭起源於巫冥王的野心,他突然不滿足於與神族的合作,想要重回昔日圈養神族的巔峰,就率先挑起了戰爭。

  曾經在神族最弱小的時候,神族並沒有自己的地盤,那時,神族只是巫冥族圈養的牲畜,根本就不會被當人看,只會投餵他們並讓他們儘可能多的繁衍後代。

  但巫冥族畢竟要以神族為食,不可能將神族斬盡殺絕,神族慢慢的開始壯大起來,最後開始反抗,再後來就發展起來,成為了這片大陸的四大種族之一。

  兩族之間的戰爭開始後,持續了數年,有宣慈在的戰場從無敗績,可她不能一人周旋在所有戰鬥中,那些失守的城池,城中的神族要麼被抓走圈養,要麼被屠殺直接當成巫冥族的糧草。

  宣慈深知,只要這世間還有巫冥族存在,神族的日子就不會平靜,所以只要攻下巫冥族的城池,她就會下令屠城。

  她雖然知道這樣的做法太過於慘絕人寰,可若不這樣做,這兩族之間的戰爭以後還會持續下去,死傷的人只會更多。

  經過數年征戰,宣慈率領大軍終於來到了巫冥族最後一城城下。

  這是最後一役,只要這一戰勝利,以後就再不會有戰爭了,她都能想到以後的太平盛世了。

  可沒想到,這最後一戰卻敗得這麼徹底。本來應該被神族其他軍隊防範的妖族跟夜族突然就加入了她跟巫冥族之間的戰鬥中。

  本來可以輕鬆拿下的最後一戰,最後變成了鏖戰。她一人要對戰巫冥王、夜之主還有妖王,哪怕她是這片大陸上當之無愧的最強者,同時面對三位王者也是吃力的。

  最後她以自毀靈脈為代價,與那三位王者同歸於盡,被波及的戰場無人倖免。

  她以為她會就那麼死了,沒想到她卻醒來了,醒來目睹這地獄般的場景。

  她還沒能將周圍打量清楚,就被人像抹布似的甩到了背上。

  她現在渾身軟塌塌的,雙手就那麼垂在背著她的男人胸前,被咬過的那隻手,血液就順著指尖一滴滴的滴落下來。

  男人背著她,往城門的方向奔跑著,沿途踩在一個個血窪中,血水飛濺。

  宣慈視力還是不太好,在顛簸中被動的接受著那些殘忍血腥的畫面。

  她不敢看,卻又努力的睜著眼睛要看。

  她不忍看,卻又想將那些畫面刻在腦子裡。

  不同的位置,場景卻是那麼相似,幾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身體。

  突然,在千篇一律的地獄般的場景過去之後,宣慈眼中撞入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張臉白白淨淨的,雖然此時毫無生氣,眉眼卻還是那麼溫和,跟這像在哭泣的蒼穹格格不入。

  「二哥…」

  宣慈嘴裡呢喃著,卻只是嘴唇微微動了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用盡全力的想要靠近哥哥,想掙扎著逃離背著她前行的脊背,卻只是雙手微微晃了晃,根本就無法動彈,更別說自己能做什麼了。

  在自己什麼也做不到的時候,就只能寄希望於祈求了。她此時極度奢望著地上躺著的那人能站起來,然後離開這裡。

  他不需要回頭,只要能離開就夠了,那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不管她怎麼祈求,怎麼奢望,地上的那人卻還是一動不動的。

  她現在動不了,被人背著在前行,而且速度很快,那張熟悉的臉距離她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她都要看不清了,卻還是沒看到他起來。

  她煎熬著,期盼著,遠離著。

  突然,一人抓起地上的人的腦袋就開始啃了起來,被提起來的人,就那麼一動不動,雙手垂在地上,任由人將他撕咬得血肉模糊。

  那張乾淨溫和的臉,最終面目全非。

  「不…」

  「不要…」

  宣慈內心嘶喊著,嘴裡卻出不了聲,眼淚止不住的湧出來,徹底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了,只覺得心口很痛,痛得她都要無法呼吸了。

  她努力的想動,想抬手擦乾淨眼淚,想再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可她依舊是動不了。

  不知在男人背上顛簸了多久,她對時間已經沒有了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具木偶,任人擺布著,眼淚也已經流不出來了,心似乎也不痛了,全身的痛感也沒了。

  男人把她放下的動作並不輕柔,她軟塌塌的就倒在了稻草堆里。

  然後男人十分粗魯的將她被咬的手腕裹了裹,一邊裹還一邊罵罵咧咧:「耽誤老子這麼多功夫,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要是活不成我可虧大了。」

  男人裹完就匆匆離去了。

  宣慈只能聽見狂奔離去的腳步聲,她已經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也不想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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